她的自以为是终于让殷允帆失去玩下去的耐性,他蹙紧眉峰。「翠屏,你尽管多编些似是而非的理由来为你自己找台阶下,反正,你一向善于演独角戏,只不过我很忙,我要出去洽谈一笔很重要的生意,没空陪你演!」
看他一脸冷漠地套上西装外套,江翠屏实在自讨没趣地想夺门而出,但一想到唐氏岌岌可危的事业,她又强自装出娇媚的笑容。「没关系,男人嘛!事业要紧,你尽管去谈生意,我——」
殷允帆摇头打断了她。「翠屏,为自己留点自尊,也留给我一丝好印象吧!你以为我不知道唐少文的汽车工厂濒临破产的危机吗?」
江翠屏脸色倏地刷白了。「你——」她窘困而屈辱地武装起自己。「我知道我是自取其辱,但商场上的事本来就瞬息万变,很难预测,今天的赢家焉知不是明天的输家,所以,殷允帆,你也不必得意忘形,摆出不可一世的嘴脸来羞辱人。」
殷允帆撇撇唇笑了。「说得好,只是——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我好像并没有邀请你来宏鼎做客,当然,如果你是来商请借贷周转的话,我是当然会另当别论的。」
江翠屏气得咬牙切齿。「你!」她瞪大眼跺跺脚,然后,像只骄傲的孔雀般挺起背脊拉开门把悻悻然地离开了。
殷允帆目送她虚张声势的离去,摇摇头,坐进自己的沙发转椅内,有几分恍惚,不知自己以前怎会意乱情迷对她这样虚华不实的女人恋栈不已呢?
点根烟,他坐在椅内正准备打电话给季眉,约她晚上一块去看午夜场的电影时,内线电话蓦地响了,他放下听筒,接起内线电话:
「喂,我是殷允帆。」
「殷总,我是林中慧。」
「有什么事吗?林秘书?」他一副不带感情,公事化的口吻。
「林总,刚刚总机小姐周玉茹打电话告诉我,说季小姐半个钟头前来公司找你,然后——她大概误会了——」她嗫嚅地不知如何说下去,因为她已经听到殷允帆沉重急促的呼吸声,果然,殷允帆在听筒那端暴怒地向她低吼著。「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我——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而且——刚刚季小姐来的时候我并不知道——」
「那——周玉茹为什么不按内线知会我季小姐她来了呢?」
「她——她说,季小姐要她不要通知你,她——她想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林中慧结结巴巴的解释著,虽然她对殷允帆阴晴难测的坏脾气早就习惯了,但,她仍然挥不去那份畏惧的阴影。
「意外的惊喜?」殷允帆咬紧牙根,猛然摔上电话,然后整个人像闪电一般急速地冲了出去。
☆
殷允帆连续吃了季眉几次闭门羹,到季家,他们大门深锁,拒绝搭起谈和的桥梁;到医院,医院的同仁都一鼻孔出气地为她搭起挡箭牌,他几次不得其门而入,气得差点没威胁圣恩医院的院长说要冻结医院的扩建资金。
殷太太见他连续十天吃不好,睡不著、整个人就像经历一场战火蹂躏,饱受摧残折磨的战俘一般,憔悴、疲惫而焦灼落寞,她心疼又无奈,只好将唯一肯伸出援手的救星汪敬成给请来了。
汪敬成人是被请来了,可是,他老先生的脸色可不好看,他阴沉著一张臭脸紧瞪著殷允帆,好像正在考虑应该怎样来拆了他的骨头才能一消心头的怒火。
「干爹,你别这样看著我好吗?我已经够难过了,简直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哼!」汪敬成重重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像你这种三心两意,左右逢源的花心萝卜,我看哟,千刀万剐都不足以惩罚你那颗善变的心,生不如死?哼,还太便宜了你这个浑球!」
「我没有三心两意,我只是——」殷允帆没好气地吼道。「我只是——我那晓得季眉那时候会来?」
「是啊!都是她的错,谁教她不懂得敲锣打鼓、大肆渲染她的到临,偏偏撞见了你的好事,看见你「无辜」的让江翠屏坐在你的腿上。」汪敬成含沙射影地嘲讽著。
殷允帆脸涨红了。「我——」
「你怎样啊!你很冤枉是吗?谁教你恶习不改,喜欢「坐享」女人投怀送抱的风流韵事。」汪敬成冷哼一声。「你还当你是公共桌椅,还是人见人爱的摇椅啊!」
「我没有,我会容忍她坐在我的腿上,是想静观其变,看她玩什么花样?」殷允帆脸红得像秋天缤纷的枫叶。
「啧啧,原来你还是师出有名啊!这个问案奇招是谁教你的?是007呢?还是咱们调查局的稽察大人呢?。」
坐在殷允帆身旁的殷太太见儿子紧绷著脸,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不禁好言软语地向汪敬成求情:
「敬成,你就饶了他吧!他很爱小眉,他会让江翠屏进他的办公室,也纯粹想报报当年所受的怨气!」
「是啊!结果成绩辉煌,不但气走了前任未婚妻,也一并气走了现任的未婚妻。」汪敬成冷声回嘴道。
「敬成!」殷太太祈救地望著他。
汪敬成仍板著脸,他定定瞪著殷允帆阴骘而灰白的脸,看到他微微抽搐的嘴角,不禁怒火炽烈地骂道:
「你就会跟自己的老妈、干爹、部属大呼大叫的,自己闯祸,却要一家人、甚至全公司的人陪著你受苦受气,你这是那门子的男子汉大丈夫啊!」
殷允帆握紧了拳头,紧得指关节都泛白了,他的唇色苍白,喉结上下跳动著。
「干嘛!你有气没地方发,是吗?我建议你到木栅动物园走一趟,你会发现许多跟你一样鲁莽暴躁的同类!」
殷允帆的唇抿成一直线了,殷太太见状,赶紧要求汪敬成口下留情。「敬成,你何苦一直修理他呢?你没看到他有多痛苦吗?」
「痛苦?」汪敬成脸都皱成一团了。「他痛苦?那我老头子被他气得肝火上升,差点肝疾复发住院要怎么说?谁来同情我这个多管闲事又吃力不讨好的糟老头啊!」
殷允帆再也按捺不住了,他从沙发内弹跳起来了。「算了,求人不如求己,我自己惹的祸,我自己收场,不用你为难,拚命讨功劳??」他咬牙切齿地把心一横。「大不了,我打一辈子光棍。」
汪敬成怪声怪气地叫了好几声。「啧啧,看不出你还挺有骨气的嘛!打一辈子光棍?行,我就叫季眉赶快嫁给那个X光,反正,我老头子只要有干外孙抱就可以了,不像你可怜的老妈要望著光棍儿子兴叹了啦!」
「你!」殷允帆的肺都快气炸了。「你敢教季眉嫁给那个狗屁的X光——」
「至少,人家X光先生懂得敬女色而远之,懂得良禽择木而栖,不会动不动就伸出双腿当椅子让人家坐啊!」
殷允帆气得额上青筋暴起,他血脉偾张,却又拿汪敬成的冷嘲热讽役辙,只有懊恼地反转身子,准备冲回自己的房间。
「瞧你那副怒火冲天的样子,干啥?准备返回房间来个乒乒乓乓、惊天动地地大扫除吗?」
「你管我!」殷允帆没好气地扯著喉咙吼道,他刚踩著沉重的步伐踏上二楼的阶梯,汪敬成不愠不火的声音又再响起:
「是你要我不要管你的,到时候季眉成了X光夫人,你可不要暴跳如雷,怪我老头子不够意思罗!!」
「干爹,你——」
「干爹?你总算还记得我是你的干爹,瞧你刚刚怒火冲冠的样子,我差点都搞不清楚我们到底谁扮演老子,谁扮演儿子的角色。」汪敬成似笑非笑地说道。
殷允帆也觉得自己太暴躁冲动了,他步下阶梯,拉下脸跟汪敬成赔不是。「干爹,请你原谅我的鲁莽和粗鲁,我不是有意要冒犯您,只是——因为——」
「因为恼羞成怒、急怒攻心?」汪敬成笑著接口说。「年轻人脾气这么大,要是全世界的政治领袖跟元首都像你这么容易动怒,我相信第三次世界大战早就爆发了。」
「敬成,允帆已经跟你赔罪了,你就教教他,该怎么向季眉解释这个误会呢?」
「解释?」汪敬成挑起两道花白的浓眉。「我看还不如把他两条腿都打上石膏还来得有效,这样,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作怪?!乱伸腿让人坐。」
殷允帆脸又涨红了,不过,这回他大气都不敢哼一句,乖乖地坐在汪敬成面前,听候发落。
「哟,这回你倒挺受教的嘛!好吧!我老头子这个人一向懂得见好就收的骂人原则,看在你和季眉情投意合,你妈爱子情探,抱孙心切的份上,我老头子就勉为其难再赐你一个锦囊妙计。」他表情夸张地揉揉眉,摸摸下巴。「只不过——这回需要众多人物的配合演出,
包括你妈,还有你的大舅子、丈母娘在内。」
「要这么多人投入?敬成,你葫芦里到底是卖什么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