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晏妮的心隐隐作痛著,但她脸上的笑容却从未中断过。「我很高兴你爸爸把你教育得这么茁壮而有过人的勇气,更欣慰你是个恩怨分明、懂得惜缘惜福的人——」
楚梦安的脸没由来的红了。「不必给我灌迷汤,我不会因为你的奉承而打消我对你的敌意。」
「没关系,我冷晏妮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我不会跟一个急功好义,却自作聪明的小女孩一般见识的。」冷晏妮好风度的微微一笑,意外地看到季刚眼中的敬意和眩惑。
楚梦安像个突然被抽走身上武器,进退失据的士兵一般窘迫而无措。「你——」她结结巴巴,脸红得好厉害。
冷晏妮怜惜地摇摇头笑了。「回去吧!孩子,你的用意我了解,只不过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并不像分大饼一样那么容易简单;感情是微妙而神圣的,不要拿你的成见来批判我,况且——你父亲是个睿智而有判断能力的成熟男人,他的爱情观绝对比你来得圆熟透彻,不要拿你的主观和偏颇来干扰我和你父亲之间的感情,你焉知你不会在无形中成了扼杀父亲爱情的刽子手?再说,你是个有思想、受过高等教育的女孩子,又是个恋爱中人,相信你应该更能体谅我和你父亲那份情不自禁的感情。」她轻柔地叹了一口气,望著一脸凝思而困惑的梦安,女性的温情像一壶温水缓缓地流泻出来。「多花点心思去了解你父亲吧!爱情是不能勉强,也是不能转手的。」
楚梦安像战败的「母鹦」一般颓丧地和季刚相偕步出席梦酒吧,望著繁星缀缀的星空,她心绪紊乱得像一团纠缠不清的毛线,面对著心境同样复杂的季刚,她感慨万分的说:
「奇怪,我虽然被她逼得哑口无言、狼狈不堪,但我居然对她没有丝毫的火气,甚至,还觉得自己演了一出荒诞可笑的闹剧。」
她看季刚蹙著眉峰没有反应,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禁惊愕地张大了眼睛,拍拍他的肩膀。「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季刚摔开凝聚在心头的疑雾,他甩甩头,避重就轻的挤出一丝笑容。「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冷晏妮她的确是个聪明而迷人的女性。难怪——你爸爸会对她神魂颠倒、情有独钟。」
楚梦安撅起红唇,似笑非笑地啾著他。「怎么?你好像很爱慕她?想不想跟我爸爸去竞争呢?你比他年轻潇洒,搞不好你能拔得头筹,顺便替优里阿姨解决她的情敌,正好——来个一举数得。」
季刚听得啼笑皆非,他炯炯有神地瞅著她。「瞧你——一副很大方、很慷慨的样子,谁知道你是不是口是心非说漂亮话呢?」他顿了顿,眼中的笑意横生。「再说,我一向有个怪癖,对于年长的女人素来近鬼神而远之,对于会咬人,又喜欢打翻醋坛子,任性的女人我反而比较有兴趣。」
楚梦安杏眼一瞪,大发娇嗔地抡起一双粉拳。「你说谁任性?」
季刚笑得更可恶了。「瞧你一副茶壶的姿态,不是泼妇骂街、任性的悍妇是什么?」
楚梦安羞恼地猛跺脚,一双拳头还来不及发威,就被季刚用力一带,整个身子跌进他那宽大的胸膛里。「你。」她所有梗在喉头的瞠意全被他灼热的呼吸吹散了,她满脸滚烫看著他节节逼近的脸,浑身都像虚脱般融化在他多情而炽热的拥吻里——
第八章
夜风徐徐,飘散著几许沁人的凉意和迷离的意境。苍穹里,挂满点点灿烂的星光,好像嵌在黑丝绒上的亮片,光芒耀眼的教人不忍移目。
夜的神秘和朦胧让坐在殷允帆车座内的季眉忍不住发出一声眩目的叹息,整个人都融入在这浪漫而殊丽的良辰美景里。
殷允帆把车子停在季家的巷道口,清亮有神的眸光温柔地停泊在季眉那张在夜幕笼罩下格外娇俏的芳颜,心弦猛然震动了一下,激情倏地燃亮他的眼,俯下头,他狂风暴雨地捉住她那两片宜嗔宜喜的柔唇。「哦,小眉,我真不想放你回去——我真想把你融入在我的血液里——这样,我就不必每天提心吊胆害怕!随时会失去你——」
他那份狼狈和带著绞痛的热情让季眉胸口一热,感动的水光漾在她流转著光华的眼波里,她首先温柔地圈住他的颈项,热切地用自己的唇来消除他那多余的疑虑。
「我不是江翠屏,你可以放心——」她怜疼地把炽热的唇印在他那粗糙的下巴上。
殷允帆微微一震,他掩饰心里那份波涛汹涌的情绪,热烈而用力把她压在自己心跳急促的胸膛里。「你都知道了?」
「是,干爹曾经告诉我,你和她之间的事。」她轻柔的声音模糊不清地从他温热的胸膛里跳出来。
「所以,你同情我,才那么包容我,对我另眼相待?」他怀疑的口吻引来季眉不以为然的瞪视。
「你以为你是缺腿断臂的小狗、小猫吗?我为什么要把同情心浪费在你这昂藏自负而且事业有成的男人身上?」
她的嗔怒埋怨立刻引来殷允帆的歉疚,他连忙拥住她,轻吻了她一下。「别生气,我只是——太在乎你了,所以才会这样患得患失!」
季眉偎在他强烈的拥抱里,昂起小脸,用一对黑白分明、灵秀剔透的眼睛望著他,一双秀气的小手忙碌而无限温柔地抚弄他的鬓脚。「允帆,不要用她的标准来衡量我,那对我是不公平的,你知道吗?」
殷允帆的心猛然抽搐了一下,他抓住她的手,惭愧地频频用吻来表达自己的歉意。「原谅我,我不是有意这样待你的,在感情上曾经重重摔过跤的我,实在是噤若寒蝉,对感情有份既期待又怕再受伤害的矛盾和纠葛——」
季眉的眸光更温柔了。「我懂你的感觉,老实讲,对于她,我可能有份比你还复杂的感觉,一方面——我恨她对你的无情残忍,造成你心里对女人的偏颇看法,另一方面我又很感激她——」
「感激?」殷允帆困惑地皱起眉头
「对,感激她的移情别恋,感激她的不甘寂寞,更感激她的有眼无珠,否则,今天我就不会认识你,进而和你相爱了。」
殷允帆听得目瞪口呆,心湖里一阵激荡,倏地,他的眼睛湿润了,在激昂的动容中,他俯下头紧紧吻住她,以一份酸楚而沸腾的思维来传递心灵深处那份撼动而无以言喻的激情。
☆
夜依旧是谧静而漫长的,漫长得像永远沉睡在大地多情的怀抱里而不愿苏醒。
季刚坐在他的书房里,静静地抽著烟,漂亮、深沉的脸上有一份飘忽难解的神色。
离开席梦酒吧,送梦安回家后,他就关在自己的书房里,缓缓地抽著烟,把自己融入在一片昏暗的气氛中。
他枕靠在高背的长沙发里,吐了一口烟雾,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被冷晏妮那张陌生还似相识的脸孔弄得心绪紊乱、六神无主呢?
他干涩的捺熄了烟蒂,讥笑自己「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的无聊和神经质。
正准备起身到厨房为自己冲泡一杯咖啡时,书房的门扉被打开了,映入眼帘的正是上夜班回来,一脸春风的季眉。「哥,你怎么还没睡?」
他早听见殷允帆汽车熄火的声响。他转过身来正准备取笑季眉和殷允帆情意缠绵的磨蹭时,倏地,季眉那张明艳照人的脸庞夺去他脸上的笑容,他如遭电击般被钉在原地,表情灰白而僵硬。
「哥,你怎么了?」他呆若木鸡的反常举措,令季眉错愕地张大了眼睛。
季刚的太阳穴隐隐抽痛著,他的神经在对他发出刺耳的尖叫,一份窒息而昏眩虚软的感觉对他当头罩来。
天啊!这不是真的,天下会有这么残酷而巧合的玩笑吗?
他惊惶震动得来不及掩饰自己的无措。
「哥,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和梦安姊吵架了?」季眉焦灼地拍拍他的手臂。
季刚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哦,我役事,你上了一天班累了吧!赶快去洗澡,早点睡觉。」他听见自己出奇高昂而紧张的声音。
季眉脸上的疑虑更深了。「哥,你确定你没事吗?」她觉得季刚方才见到她的反应实在奇怪得令人费解,那种表情彷佛见到鬼一般!
「我没事,你不要多疑,听话,先去洗澡,有事我们明天早上再说。」
季眉深思地望著他那忽晴忽雨的脸,蠕动著唇,犹豫了一下,终于勉为其难的接受他的解释,打开书房的门返回自己的卧室。
一等季眉离开,季刚全身的力气都在这一刻耗尽了,他脸色惨白地跌坐在沙发椅内,有好久都没有任何反应——
☆
窗外月色朦胧,飘散著一份深秋的寒意。
冷晏妮枕在楚石的怀里,慵懒明媚的脸上有一份欲言又止的踌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