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冬,你在串什么门子?”勒斯好奇地问。
“你叫尔冬?”沁仪回望他,恍然大悟地道。
“嗯。”他一直没说出自己的名字,免得她来巴结。但从她的反应看来,她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谁。海芙瞄了瞄尔冬,又望了望沁仪。“刚才你们在聊些什么啊?看你那么开心的样子。”
聊什么?他们好像什么都没聊,沁仪想了想,才搬出两人早上的对话。“他说要教我拍照。”
这句话差点让夫妇两人突出眼珠子来!海芙以为是沁仪听错,又或者是尔冬说错了,便借故带走沁仪。
看女人们都走开了,勒斯马上搭上好哥儿的肩膀,坏坏地笑。
“你转性啊?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友善,竟说要教沁仪拍照?”他调侃。
尔冬的个性一向都有点阴阳怪气,不是那种容易跟人打成一片、交新朋友的开朗男人:特别是女人,除非是特定的床伴,否则要亲近他并不容易。
假如不是知道他还是有男人正常的“热情需要”,连他这个死党都会以为他对异性没兴趣,只爱他的摄影。
“那女孩叫沁仪?”他以询问的眼光,注视着远处人儿的一举一动。
“喂,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
面对好友的讽笑,尔冬不以为然。“我这个人没有那么差劲吧?我对人一直都很友善的。”他只是为免引起麻烦,平日才不太主动向人示好罢了。
他是个摄影师,不是明星,无须讨好别人,自己喜欢怎样就怎样。
勒斯不禁纳闷地循着尔冬的视线看去。“你不是说不收女学生的吗?”免得不小心被女人盯上,对自己死才烂打。
“只是教她拍了两张相片,不算是收她当学生。”他分得非常清楚。“她拍照只是纯粹玩票性质,和我这种市侩卖钱的摄影相差十万八千里。”
“当初你也是从玩票性质,到专业的商业摄影,结果闯出这么大的名堂来——大摄影师,不是吗?”
二十岁就囊括了世界摄影大赛各奖项,年纪轻轻的他已名利双收,年少的意气风发和独特的艺术天分,让他的事业就此一帆风顺。
可是他却后悔当年在世界扬名,虽然金钱、名利如潮水般滚滚涌来,但接踵而来的却是一堆烦恼。
不像他这个已经被世俗利禄薰染的男人,这个女孩看起来是如此的率真坦然,纯真得让他兴起一股想保护她的欲望。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在他面前,表现得如此直率、不矫揉造作,仿佛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她不同于以往他所接触过的女人——她们一见到他,不是羞怯不已、就是巴着他献媚。但她脸上的表情却是真挚的,让他内心不禁产生丝丝悸动!
“尔冬……尔冬!”沁仪大嚷,想叫醒发呆的男人。真没想到,这样稳重成熟的大男人,也会当街神游。
尔冬这时才从沉思中回到现实,进一步认真打量起她来。
她还是跟印象中的一样一点都没变,肌肤白里透红,秀丽的五官细致典雅,看起来清灵动人,纯朴可人。
过了好一段时间,在孙沁仪被他瞧得浑身不自在,差点开口的那一秒,他总算说话了。
“你怎么会在罗马?”
“来工作啊!”她漾出一个甜笑,瞧了瞧他手边的行李。“你呢?来工作还是旅行?”
婚礼后,芙芙已经告诉她关于尔冬的事。原来他是个摄影师,难怪他那天看起来这么专业!
“工作。”假如不是工作的话,他绝不会踏上义大利这个国家。
“那真巧!”能在异国相逢,多浪漫啊!“听说你是中义混血儿,那你岂不是是本地人吗?等我做完手头的工作,你可不可以当个向导,带我四处玩玩?”
“我是本地人?义大利的本地人?”尔冬诧异地望着比他矮一个头的女人,想也没想过,她会因为这原因对他提出同游的邀约。
沁仪似是听出什么端倪,脱口问道:“难道不是吗?”他虽然是混血儿,突出的五官透露出东方的味道,可是他还是拥有义大利男人那潇酒不羁的感觉,使她自然就认为,他应该很熟悉义大利。
他微沉吟片刻后,才缓缓开口说:“我从来没在义大利停留超过一个月以上,这样算是本地人吗?”接着地开始往西班牙广场的方向走去。
她跟在他身侧。“你在开玩笑吗?”
“我虽然有义大利血统,可是我在美国出生,在美国的孤儿院长大,拿的也是美国护照!”
他讨厌别人认为他是义大利人,他也厌恶自己身上流的血液!
见他不苟言笑的模样,她起了些许的寒意,垂下脸颊低喃:“对不起,我不知道那么多。”
“算了吧。”她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都那么多年了,同样的问话和感叹,他应该已经感到麻木才对,可是为什么当面对她时,他的冷静自持就消失无踪?他究竟在怕什么?
十二年前他带着自己的相机,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但他的心情却像一般初来乍到的观光客一样,既陌生又期待,然后他凭着在义大利拍的照片,赢得世界摄影大赛第一名。
到了今天,即使他已经对这片土地再熟悉不过,但他心中仍然认为,自己并不是本地人,更不想承认自己是义大利人。
她的黛眉轻拧。“如果我防碍到你工作,那对不起,我先走了。”
她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得罪了他,只知道他现在很不高兴!
他在不高兴什么?两人有缘在异国重逢,但他没有她想象中的热情,也不愿意花几分钟跟她聊聊,可最起码也别端起这副冷冰冰的脸孔!
尔冬察觉到她敏感而纤细的心思,知道沁仪误会地了。
“我要回去工作了,拜拜。”她紧抿着双唇,甩头转身就跑开,赶忙奔回拍摄地点。
看她就这样跑去,他的胸口又闷又难受,有一股想捶破什么的冲动,在心中盘旋不去。
他越想,心里就越鼓动,于是终于迈步紧跟在她身后,而且几乎是追着她跑!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突然急躁的像个小伙子一样,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双脚!
“沁仪,你究竟到哪儿去找人了?”见沁仪归来,阮姐马上开始发起牢骚, 嗦起来。
“对不起,我没找到朱利安诺。”这么一想,她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朱利安诺长什么模样,更别说去找他了!
不过像他那种国际级、又大牌的摄影师,跟班助手肯定一大堆,走在街上一定
一眼就能认出,她刚才并没有看到一堆人,那就代表朱利安诺还没到吧?
现在可好,没接到朱利安诺,却在一大早遇上了半年没见,一见到后却只会冷着脸的尔冬,害她原本雀跃的心情顿时掉到谷底!
“你在嘀嘀咕咕的念什么?”
“什么?”
“我说,你明明已经把人接到了,怎么说没有?”唉,她越来越不明白年轻人在想些什么。“拜托你工作时专心一点好吗?”
“我真的没见到朱利安诺!”说完,她转过头来,发觉尔冬就站在离她五公尺远的地方看着她,身上的大包包已卸在地上,沁仪一见,疾步走到他身边。
“你怎么跟来了?你不是要工作吗?”
他不语,只是满意地扬起笑。
见他又对她笑,她就不自觉的垂下头,免得被他的电眼电得晕陶陶。
“快准备反光板、三脚架!”远处的人顿时开始动作。
怎么来了那么多摄影工作人员?难道朱利安诺已经来了?不行,那她也要赶快准备一下。
“快跟我离开现场,这里要开始拍摄了!”她抓住他的手臂,想带他离开。
他却像块大石头一样,动也不动,只见他嘴角的弧度增大。
“你笑什么?”她狐疑地盯住他。
“有人说过你很可爱吗?”
“没有!”虽然很高兴他突如其来的赞美,但她不得不怀疑,他在这里死赖不走的原因。
“是不是想骂我刚才误会你是义大利人?是的话,我们到旁边,我可以任你骂。”被他骂总比被阮姐骂好得多。
“你紧张什么,我没说要骂你。”这女人的心眼真小,连他此刻不说话,她也能大作文章,可是他一点都不在意。
“我多心?”有吗?
“我就是朱利安诺。”
他的话炸得她头皮发麻,愣在当场。
她慢慢转着僵直的脖子,抬头看向满脸笑意的男子,难以置信的嚷。“你是朱利安诺?骗人!你不是尔冬吗?”
“我是啊!”他勾起嘴角,似是恍然大悟地说:“原来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她气急败坏的正视他。
“我的全名是尔冬·朱利安诺。”而他一向只准朋友和同事叫他尔冬,其他人一律要叫他朱利安诺。
“什么?!你你……”她全身颤栗。
“只不过是名字有点不同罢了,有什么好惊讶的?”他笑得邪肆,好像很满意自己成功捉弄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