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像强暴得逞的歹徒,在风雨交加的夜里,尽情地狂笑着。
“喂!你笑够了没有,还要不要逛街啊?”明月不耐烦地拉着她的手。
“握!”雪纷这才醒了过来,与明月继续压着马路。
突然,明月大喝一声,“雪纷,你看。”她指着一摊卖小狗的摊贩。
“哇!好可爱哦。”她拉着明月越过马路,蹲在一堆小狗面前,顺手抓起一只,开心地抱在怀里。
“这一只八千块。”
她们俩抬头一看二位长得像奇怪叔叔的老板挖着鼻孔对他们猛笑。
“八仟,你坑人啊!”明月白了他一眼。
卡见老板不慌不忙地弹了一下鼻屎,用略带鼻音的声调说:“因为它有身分证。”
“我还有健保卡哪!是不是盖一格可以换一只啊?”雪纷抓着明月正欲离开时,突然又看到了她父亲,她赶紧跑过去。
“爸,你又把钱拿去喝酒。”她凶巴巴地道。
白正清看了一下雪纷,言词闪烁他说:“嗯!没有,这个,这……”他赶紧将酒瓶收到身后,“这个是饭后附赠的饮料。”
她将酒抢了过来,“附赠饮料,有人送整瓶的吗?而且还是米酒头。”
白正清不好意思地播着头。
“爸!我要跟你说几次你才会听呢?”她气得将酒扔到地上。
他赶紧蹲到地上捡起来,擦着酒瓶说:“别浪费了。
雪纷看了直摇头,她往前娜一步,弯下身子,拨拨父亲额前垂下的刘海,“爸,我知道你对于妈的死一直耿耿于怀,但是人都死了,你再自责也没用啊!”
雪纷的母亲为了要帮他还赌债,于是不眠不休地工作,木但劳累,而且又没吃什么补品,终于因大过劳碌而倒下,从此与世长辞。
而白正清一直将这件事怪罪在自己头上,所以至今都无法振作。
他慢慢地站起来,拍拍雪纷的手,然后转身悄悄地离去。
雪纷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相当难过,眼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明月帮她拭去脸上的泪水,“雪纷,你别难过了,老天爷不会让我们永远过苦日子的,我相信凭我们一双勤劳的手,一定可以闯出一番成就的。”明月的眼神坚定,眼角闪着光点,眼波逐渐流向远方,右手还紧握着拳。
“嗯!”雪纷握着双拳,亦随着她的眼波流向远方。
☆
今日一大早,龙骏就坐在沙发看着报纸等雪纷。
八点一到,仍不见雪纷的影子,也没有皮皮的吠叫声,他开始有点坐立不安,撩开窗帘一看,只见她正拿着早餐喂皮皮,难怪它不乱叫,他颇感安慰,打开大门,走了出去。
雪纷一看到他,赶紧站起来,拿着一份早餐说:“给你。”
他一时忍俊不住,笑咧了嘴,心想,叫她穿保守一点,没想到,她居然穿着一套褐色的洋装,配上一只老人鞋,一副“阿婆”的打扮,脸上画着两颗圆圆的腮红,头上还插一朵红花,他实在无法克制地开怀大笑。
她一脸茫然。“喂!你笑什么,我手很酸那!”
“谢谢。”他接过早餐,忍不住地笑说:“你怎么会有这套衣服?”
“原来你在笑这个啊!是你自己就要穿保守一点的,我哪有那种衣服,只好向房东太太借,你看,她还帮我画妆那!”
“我看到了。”他憋住笑意说。“你照过镜子了么?”
“我差点来不及,哪有时间照镜子?”
“你住哪?”
“中坜。”
“中坜!”他突然觉得自己实在不该笑她,“你怎么过来的?”
“通车啊!”她一边回答一边逗着皮皮。
他看她一副天真的样子,心中居然有点心疼,握着手上的早餐—包子。豆浆,记忆中好久没吃过这种东西了。他叫了叫她,“走吧,我们进屋去。”
“嗯!”她跟着他进屋。虽然昨日已进来过,但是豪华的屋内摆设,仍让她不由自主地眼神乱飘,她坐在摇椅上晃来晃去。
“你吃早餐了吗?”他打开豆浆倒人碗内。
“我不吃早餐的。”
什么?这么说,她是专程为他买的喽!这实在令他太感动了。原以为,她是一位势利的家伙,没想到原来她也有善良的一面。他端着手上那碗豆浆,递给她说:“早餐不能不吃,把它喝了。”
“我不喝豆浆的,”
“那你为什么要买?”
“因为便宜啊!反正又不是我要喝的。”
匡!一把重五百公吨的铁锤打在他的头上,本以为她会说什么动人的话。没想到居然回答得如此诚实,他播了播头说:“对,便宜就好。”突然,他声量转大,“既然便宜,那你还不吃,以后不准不吃早餐。”
哼!霸道,这个他也要管,反正有没有吃,他也不知道,就随随便便回答了,“是,大爷。”
“那么你先练习念国语注音,来,过来这里。”他叫她坐在会议桌旁,“来戴上耳机,跟着念。”他递给她一张国语注音表,“我去帮你弄早餐,你要吃什么?”
“你会弄吗?”
“当然。”他自负他说。
“那么,给我煎两个七分熟的荷包蛋,一个草莓三明治及一份花生三明治,还有一杯大杯的柳橙汁。”她故意刁难他,言毕,她将耳机音量转大,开始练习。
她可真不客气,居然点那么多,而且连句谢谢都没有。
☆
哼!她一定以为他不会弄早餐,实在大小看他了。三明治,简单;荷包蛋,没弄过。
他脱下西装外套,往厨房走去。
过了二十分钟——
雪纷站在厨房门口,见一个大男人穿西装拿着铲子,离锅子半公尺远,垫着脚尖,一副与荷包蛋搏斗的样子,她觉得实在有趣,看他那么认真地煎蛋,不忍中断他,只是静静地看着。
而他一直没察觉到,雪纷正站在背后,他专心地忙着打蛋,放盆,脸上滑下一颗颗紧张的汗水。
雪纷偷偷又溜回会议桌。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将成品端了出来,放在她面前,得意他说:“来吃早餐吧!”这是他第一次下厨,也为自己做了一份,他已迫不及待地想要尝尝,于是拿起筷子,用力一夹。
可是雪纷吐了一桌,直喊,“你想谋杀婀,弄那么咸。”
她跳了起来,冲向厨屠,“我受不了了,水。水。水。”
真的假的,这么大的反应,真是太不给面子了。他夹起一颗荷包蛋送进嘴巴,轰——一颗原子弹在他嘴里爆炸,他冲向厨房,只见她早已准备好一大杯水,不慌不忙地递给他。
她拍拍他的肩膀说:“不错。不错,老板就是老板,连煎蛋都有自己的风格,干得好。”她捂嘴窃笑溜出厨房,留下拿着水杯猛灌的龙骏。
☆
整个早上,他只教她念国语注音,从ㄅ、ㄆ、ㄇ、ㄈ到ㄤ、ㄥ、ㄦ不知念了几百遍,他要求相当严格,只要有一个注音念得不标准,马上叫她重念。
高中辍学的雪纷,从没那么仔细念过国语注音,原本以为,国语只要能沟通就好,何必咬文嚼字,怪别扭的。
谁知道,龙骏洋洋得意他说:“国语念得标准,代表一个人的气质,而且多少会令人误以为是名流之士。”
唉,台湾人,说什么国语,台语不是很好吗?不但本土,而且骂起人来,顺口又有气势。下次选总统时,一定要投给民进党,省得大家为念国语,一天到晚咬破舌头。
她心里虽这么想,面对龙骏那双紧迫盯人的鹰眼,实在教她丝毫不能松懈,虽然他没骂她,但只要她一念错,他就会板起一副扑克牌脸,冷冷他说:“重念。”真想用电击棒电他,看他还敢不敢那么神气,这样的念头在她心里盘旋着,久久不能散去。
中午吃饭时间,龙骏叫人送来两个便当,雪纷总算能稍稍休息一下,他们坐在餐桌旁,一打开便当盒,她的眼珠差点掉出来,太豪华了,从没见过便当也能有如此菜色,一碗白饭,一只炸鸡腿,一条糖醋鱼,一份脆炸大虾,一份炒青菜,一碗蟹肉烩鱼翅,一块巧克力甜糕,另附一杯冰咖啡。
本来毫无食欲的她,现在已垂涎三尺,用力扒开筷子,虎视耽此地盯着美食。
“吃啊!”他边吃边说。
“嗯!”她点头卷起袖子,准备开动,却被他遏止“不准卷袖子。”
美食当前,不跟他计较,她乖乖地卷下袖子,然后,如饿鬼出笼般地开动,动作之快,就像有十几只手夹着不同的菜,拼命往嘴里送。
他原本想纠正她的姿势,想一想,算了,待课程到了再教她吧!看她吃得津律有味,他也乐得食欲大开。
她进攻到一半,突然,冒出一句,“哇拷!鸡腿没熟,真他妈的!”
☆
这句话像一桶冰水,淋了龙骏全身,他眯着眼,翘起一边嘴角说:“不准说脏话。”早知这就请她吃荷包蛋,看她还敢不敢说脏话。
又不是故意的,只是纤解一下情绪而已,那么凶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