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和寒心紧紧揪住了韩孟禹的五脏六腑,他咬紧牙龈地寒声指责她:
“你的意思是,姜秀瑜也是你处心积虑安排的一步活棋?”
苏曼君幽冷的眼中绽出一丝得意的光采,“不错,你会对姜秀瑜由怜生爱,也是我在背后一手精心策划的,我知道你是个面冷心热、颇富侠义心肠的人,所以,我故意教她多服几颗安眠药,佯装厌世自杀住进你的医院,再教她编几则可怜又赚人热泪的故事来哄骗你那泛滥的同情心,让你对她由怜惜、同情、鼓舞而产生感情,就像三年前在台东山区义诊时,你曾因为同情和正义感,不畏任何困难地伸出援手拯救那个山地姑娘兰若一样。你的个性、你的一切行动全在我的掌握之中,连你们两个人什么时候会相爱也全在我的全盘控制之内,我故意对盼云按兵不动,目的是要她放手冲破心防,毫无顾忌去爱你,这样,你们愈相爱,你和盼云之间的纠葛就会愈深刻愈尖锐,然后我只要轻轻一扯动绑在你们身上的那个无形的枷锁,就可以把你们置身在天堂和地狱之间来回折磨、煎熬,让你们尝尝身在炼狱里那种椎心刺骨的感受——”
韩孟禹和苏盼云双双被她那一番怨毒而其心可居的话给抽得忽冷忽热,猛打寒颤。韩孟禹更是听得怒火冲冠,脸色发青,他不肯置信的怒视着她,从齿缝中迸声问道:
“你为什么要花这么多的心血来对付我?甚至不惜把你辛苦抚养长大的盼云也拿来做牺牲品,你的目的何在?为了打击我这个与你素昧平生的人,值得你花费这么大的成本吗?”
“这——要怪也只能怪你投错了胎?谁教你是韩伯涛和汪如苹的独生子呢?”苏曼君面色深沉的说。
“我爸妈是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耍这么阴险狠恶的手段来打击我们!”韩孟禹面罩寒霜的质问她。
苏曼君冷笑一下,“我不会告诉你的,你如果想知道原困,我建议你最好去问你父母。”
“问我父母?”韩孟禹火冒三丈的重哼一声,寒光迸射地紧逼向她,被她一连串阴毒的诡计弄得怒火中烧,理智和耐性早就溃决了。他不顾麻盼云含泪祈求的目光,光火的大声吼着:“我不必回去问他们,就可以知道原因。其实你跟我父母根本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仇恨,只是,你是一个心胸狭隘又善妒自私的女人,你恨我父亲,大概也只是因为他冷落了你的一颗寂寞芳心,而爱上我母亲,而你对我母亲深刻而莫名其妙的怨恨也只是出于嫉妒而已。因为,你受不了,你偏激阴狠,你得不到的也不容许他们拥有,所以——你一直怀恨在心,绞尽脑汁地步步为营,目的只是为了破坏、打击,出出你的怨气而已,我说得对不对?”
苏曼君脸色立刻阴沉得好难看,她气得连声音都变得尖刻而颤抖。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不会轻易中了你的激将法,更不会随便就改变我的立场,你的痛苦将是我苏曼君这一生最大的快慰和成就感!”
“你——”韩孟禹气得浓眉纠结,双拳紧握着。“我不会生气,也不会痛苦,我不会让你的狡计得逞的。至少,在你这场复仇的计划中,我赢得了盼云,我们是真心相爱的,不像你——白活了半辈子,可怜得连这个字都没弄懂过!”
苏曼君脸色倏然刷白了,她的指尖紧紧捏进自己的掌心里。韩孟禹的指责像一把无情而尖锐的利刃狠狠地插进她的心窝,她在震怒光火之下,立即阴恻恻而不加思索的猛然反击。
“是吗?”她先是发出一声讥刺的冷笑,然后把目光凌厉地刺向早就被他们这一来一往锋利无比的攻击弄得心如刀割,无尽疲惫无限难过的苏盼云,慢吞吞地一字一句的问道:“盼云,你怎么说?你要抛弃我,跟他共效于飞吗?”
“我……”苏盼云脸色霎时变得又苍白又惶恐,她泪影闪烁、支支吾吾的,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这道令她棘手而方寸大乱的难题。
她的迟疑令韩孟禹的心陡然一沉,“盼云,你不愿意嫁给我吗?”
他那受伤的语气让苏盼云心头一酸,登时热泪盈眶了,“对不起,姑姑,我——”
苏曼君倏然寒着脸厉声打断她。
“不必说了,我不是你的姑姑。算我白养了你二十六年,你尽管不顾你的良心跟他双宿双飞好了,从此我们两个人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而且。在你走之前,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个故事,”她稍稍停顿下来,得意而阴冷的发出一声狞笑,“你根本不是我的侄女,你只是个来历不明的小杂种,你母亲是个人尽可夫的妓女,而你父亲到底是谁,生张熟魏的,打破脑袋她也弄不清楚。当她十月怀胎把你生下来之后,看也不看的就吩咐老鸨把孩子趁夜抛弃在街头,任其自生自灭,如果不是我自愿把你抱回去领养,你早就没命饿死了。”她眯起眼,残忍地欣赏着苏盼云充满痛苦而毫无血色的容颜,也残忍地观望着韩孟禹灰白而凝满痛楚的男性脸庞,犀利而毫不留情刺上最凌厉的一刀。“如果我抚养你二十六年,你是这么报答我的,你尽可以大大方方地跟他一起走,不必征询我的谅解和同意,我一点也不在乎。也许,你的血液也流着你父母家学渊源寡情寡义的特质,那么,我还有什么好计较、好痛心的?”
苏盼云脑中轰然作响,而苏曼君尖刻残酷的话像放大而刺耳的录音机,不断重复在苏盼云几近崩溃的脑海里盘旋着,“你是个来路不明的小杂种,你母亲是个人尽可夫的妓女——你父亲——”她痛苦的抱住自己疲软而隐隐发抖的身子,觉得生命里所有的光与热,所有的希望和梦想,都被这残忍的一项宣告给撕得粉碎了。
她那苍白绝望的模样看在韩孟禹的眼里,真是既心痛又悲愤。当他试图伸手拥住她那不断颤悸的身子时,苏盼云骤然用力挥开他的手,灰心而激动的迸出一段把韩孟禹一棒打人冷宫的绝裂话来。
“孟禹,原谅我……把我给忘了吧!我……我配不上你!”然后,在热泪滂沱中,她伤心欲绝又万念俱灰的咬牙漠视着韩孟禹心碎痛楚的呼唤声,毅然冲进了自己的卧室,把所有曾经属于她的甜蜜梦幻和快乐幸福全部关在门扉外。
“盼云,你开门!你开开门啊!”韩孟禹焦心如焚的用力捶打着门板,“你别中了她的毒计,你别傻,这搞不好是她的阴谋,是她蓄意捏造出来的啊!”
苏盼云只是把自己淹埋在柔软的被褥中肝肠寸断哭泣着,汹涌的泪水一下子把被单浸得又湿又凉的。
“盼云,你听我说,就算她说的是真的,我也不在乎。真的,我一点也不在乎。你开门,你出来,好不好?别把我残忍地隔绝在你的世界之外,盼云,我求求你——”韩孟禹仍固执的猛力敲着门,激动而高昂地迸出一段段令苏盼云的心不知道碎了多遍的痴心话来,更多疯狂而令人刺痛的泪珠从苏盼云红肿憔悴的眼眶内扑绞簌簌地滚落下来。
回去吧!孟禹,我不值得你这样执着,我不配——真的不配——。她在泪水辗转的烧灼中,无言而痛苦的在内心发出如斯悲哀而凄凉的呐喊!
“盼云,我求你——”韩孟禹敲得连手指都淤青红肿了。
苏曼君坐在客厅一隅,一直冷眼旁观着这一幕令她大呼过瘾的情景,直到她一根长寿烟都已经抽得只剩下烟屁股了,她才轻轻捺熄了烟,落井下石、幸灾乐祸的冷声对韩孟禹下达逐客令。
“韩盂禹,我家的门只是普通的三夹板做成的,可禁不起你的粗暴破坏。如果你有太多力气没处发泄,我建议你去把过剩的精力花在研究你父亲的病情上,让你那个罹患肝癌末期的爸爸,能靠你这个医生儿子的妙手回春而多活几年!”
韩孟禹脸色立刻白得像大理石,有半晌,他完全被这个令人晕眩而四肢冰冷的青天霹雳敲击得脑中一片空白,像个僵硬的雕像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苏曼君不给他任何喘息的空间,又狠狠地向他挥来刀刃致命的攻击——
“怎么?你还不晓得这个人尽皆知的大消息吗?那么,你一定不是你父亲的主治大夫了?真遗憾,枉费他费尽苦心栽培你念了七年的医学系,到头来,竟要眼睁睁地看他被病魔痛宰,死在自己医院里,而你却束手无策!”
韩孟禹全身紧绷,他恶很狠地瞪着不怀好意的苏曼君,寒着声,一字一句的用力喊道:
“你这个心如毒蝎、冷血而残酷恶毒的巫婆,你尽量施展你的毒计来刺伤我好了,我不在乎,我也不会中你的计。你尽管在那里抱着你那空洞虚伪的成就感得意好了,我都不会眨一下眼睛来跟你这种悲哀、可怜而只有一肚子毒水的老女人斤斤计较。目前你虽然看起来是占了上风,但,和所有包括被你算计、打击的人加在内算起来,任何一个人都比你活得真实而有意义,不像你只能靠设计别人来寻求可悲可怜的自尊和快乐。你以为拆散我和盼云就能让我痛苦一辈子吗?你以为你把我父亲罹患绝症的消息泄漏给我,我就会痛不欲生一蹶不振吗?”他激动地喘了一口气,讥诮地冷笑了一下,“不,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我不会痛苦,也不会被你打倒的。因为,我已经拥有盼云给我的真爱,即使她以后嫁给别人,我还是一样爱她,一分一厘也不会减少,直到我化成一堆白骨为止。而我父亲,就算他现在只剩下一口气,他仍然拥有我母亲和我两份完全而永远不会停止的爱。死亡或可以将他的肉体从我们身边带走,但,却不可能从我们心里把他带走,所以我们水远都不会失去他。对于我这样拥有人间两份至爱的人,你尽管伸出你阴毒的魔爪来刺伤我好了,我甘之如饴,更不会皱一下眉头。对于你,你这个可怜、可悲、可能一辈子都和爱绝缘的人来说,我实在懒得跟你抗争下去。”他热血沸腾,振振有辞的大声说,一张俊逸出色的脸孔焕发着一股凛然悲壮的气势。说完之后,他眯着眼,淡漠地扫了苏曼君那张惨白而面无表情的脸一眼,用力拉开门把,潇洒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