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你几乎把妈妈给吓死了……”
一颗晶莹的泪珠从席紫筑紧闭的眼帘中夺眶而出。“妈,对不起,我只是觉得——活得好累好累……一点也不快乐……也不充实……”
“为什么要这么说?!你还有一个月就可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了,又有辜允淮那么优秀出众的男朋友,许多人羡慕你都来不及,你怎么会觉得不快乐、不充实呢?”关雅娴柔声问道,并轻轻伸手抚摸她那分散在枕旁的一头乌丝。
“快乐?充实?”席紫筑从嘴畔逸出一丝凄凉而嘲弄的笑意,“妈,你知道吗?我一直到昨天才知道这四个字离我有多么地遥远,而我是活在怎样孤独而寂寞的掌声下?!”
关雅娴心痛地替她拭去顺颊滑落的泪痕。“紫筑,你老实告诉妈妈,是不是允淮他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所以——你才会想不开而轻生?”
席紫筑只是飘忽而沧桑地抿了干燥且毫无血气的嘴唇一下,泪光闪闪地没有说话。
她出奇诤默而伤心落泪的反应,更加强了关雅娴心中的疑虑和揣测。“紫筑,允淮就坐在外面,我想他是爱你的,要不然他也不会接到紫若的电话就连忙赶来了,妈叫他进来跟你赔罪道歉好不好?”
席紫筑却用力地猛摇着头,“不要,我不要见他——”
“紫筑,再相爱的情侣也会吵架,也会有误会,你何苦——”
“妈!”席紫筑发出一声尖锐而无奈的低吼。这声激动的呐喊,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然后,她苍白得有些骇人的容颜上,绽出一丝悲凉而憔悴的笑容。望着关雅娴那难掩震动的容颜,她疲惫万状而心灰意冷地说道:“妈,你知不知道,辜允淮和我从来就不是一对恋侣,他真正爱的人是紫若。”
“什么?”关雅娴脸色瞬变,愤怒即刻如汹涌的潮水般淹没了原先的震惊失措,而席卷了所有的感觉。“紫若,她竟敢抢你的男朋友!她——”她咬紧牙龈愤声骂道,并火速绷着一张寒气迫人的脸踱着重重的步履离开了急诊室,浑然不理会席紫筑泪声哽咽的阻拦。
一跨出病房,望着并肩坐在一块的席紫若和辜允淮,她铁青着脸,怒不可遏的沉声喝道:“紫若,允淮,你们跟我到外头去,我有话要问你们。”
席紫若心里有数,她像一尊面无表情的泥娃娃立刻站起身,笔直地走出医院,任随风而来的寒意和萧飒再度包围了她。
辜允淮则像守护神般,一脸静默地伫立在她身边。
关雅娴最后出来,但她丝毫不给紫若任何辩解喘气的机会,一个毫无预警的耳光就重重地甩在紫若苍白如纸的面烦上。
席紫若踉跄了一下,重心不稳的她,立刻被心痛莫已又惊惶失色的辜允淮抓住了身子。
“伯母,你——不要生气,你要怪——就怪我好了。”
关雅娴寒着脸,冷冰冰地瞪着他,“我教训女儿,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干涉!”
“那,我这个父亲能问你,为什么要挥掌怒掴我的女儿吗?”席镇远低沉而稳重的声音,倏然出现在他们身后。
关雅娴的怒气仍然处于高度燃烧沸腾的状态,她怒光迸射地转过头,瞪着席镇远,咬牙切齿的说:“你还敢来质问我!你知道紫筑为什么会割腕自杀吗?都是她!她这个冷血无情又阴险善妒的妹妹,抢了姊姊的男朋友!”
“伯母,事情不是这样的——”辜允淮焦虑不安的急着解释。
关雅娴却面罩寒霜地厉声打断了他。“你不必替她说话!她是我生的、我养的,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她是个刁钻、自私、冷血又无情无义、六亲不认的人!她从小就嫉妒紫筑,为了表示自己的优越感,她明明知道紫筑非常爱你,却不择手段、泯灭良知地去勾引你,乘机打击紫筑,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亲姊姊的痛苦上?!只为了证明自己的高人一等?!”
“伯母,她没有勾引我,是我主动追求她的,是我——”
“够了,辜允淮,你不必替我辩解!”一直默默地承受着母亲毫不留情的攻击的席紫若,终于在面如白纸的镇定和麻痹中,开口打破了沉默。她抚摸着火辣作痛的面颊,在心如死灰中,她兀自振作地昂起下巴,硬生生地逼回那一汪在眼眶盘旋已久的泪意,望着震怒不已的关雅娴,语音凄然而高亢的说:“妈,你还真是我的知音,我所有的优点和缺点都被你一言以蔽之地指了出来,不错,我的确是个善妒又自私的妹妹,我从小就有很深很深的自卑感,而这股自卑感在紫筑的优异表现下,往往会化成一股无以名状、无处发泄的憎恨和嫉妒。所以,我无时无刻不在绞尽心思地极想打倒紫筑,想证明自己的价值和优越,可是,我永远都不是紫筑的对手,她永远是你和爸爸心目中的骄傲,而我却是你们的负担、失望和包袱。所以,我在心理长期不平衡的状况下,只想抓住任何机会狠狠地打倒紫筑,打倒你们心目中的‘骄做’。而辜允淮的出现给了我最好的报复机会,我利用他给我补习的每一分钟,尽情地使出浑身解数去吸引他对我的注意力,把一个灵动活泼却暗藏失意忧虑的女孩子演得栩栩如生、丝丝入扣,让他由诧异好奇、关怀而对我产生了爱意。可是,我今天要老实的向你们招供,也向你——招供。”她笔直地凝注着辜允淮那张发白泛青的脸,心如刀绞地咬牙说:“我并不爱你,我费尽心机去亲近你,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把你从紫筑身边抢过来,好证明我自己的魅力,满足我被挫折感重挫了许久的自尊和骄傲。”她喉头梗塞的轻喘了一口气,任辜允淮用一双犀锐如刀的眸子凌厉地“刺戳”着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我要跟你们道歉,我真的不是有意要弄成这种局面,更不晓得紫筑会这么深刻的爱着辜允淮。不管你们原不原谅我,我都毫无怨言。”
她艰苦万难地咬紧牙关,吐完这番撕碎了她的心的“忏悔和招供”之后,强自隐忍了一夜的悲痛情绪陡然崩溃了。在热泪即将夺眶而出之际,她迅速俺面狂奔,冲出了众人震慑而毫无防备的注目中。
席紫若的痛苦在见到聂子擎的那一刹那又再度失控了,满腔的凄楚和哀痛,立即化为点点泉涌而永远都不会歇止的泪珠。
聂子擎拥着她微微颤悸的身子,像个温柔而充满了解的父亲般不断不断地轻轻拍抚着她那抽动不已的背脊,直到他觉得她已经哭了有一个世纪之久,才喑痖地出声调侃她。
“好了,你再哭下去,不仅是万里长城,连整个非洲地区都要被你这个泪腺发达的超级水坝给淹没了。”
席紫若抽噎了一下,楚楚可怜地望着他,无助而述惘地含泪问道:“擎哥,你说,我该怎么办?为了我和辜允淮相爱的事,紫筑割腕自杀,而妈妈她也不谅解我,我只好——把辜允淮还给紫筑,可是,我又没有勇气去面对他们——面对辜允淮会成为我‘姊夫’的冲击和刺激……”
聂子擎蹙着眉峰没有说话,然后,他缓缓地松开了席紫若,点了一根烟,在一阵深思而静默的吞云吐雾之后,他语音深沉地说道:“紫若,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救你脱出困境,如果你肯信任我的话。”
“什么办法?”席紫若泪眼NFDABNFDAB地瞅着他,哽咽道。
聂子擎又抽了一口烟,“你可以嫁给我,跟我一块到美国去,那么,你就不必眼睁睁地看着紫筑——嫁给辜允淮,而我们也可以在美国那陌生的国度里疗伤止痛,远离所有的痛苦和打击。”
席紫若听出他幽沉低哑的声音里所蕴藏的苦涩和苍凉。“我最大的痛苦和打击是我跟我姊姊爱上了同一个男人,而我却不得不黯然退让。你的痛苦和打击又是什么,逼得你必须远渡重洋去逃避现实的残酷和无情?”
聂子擎的心颤悸了一下,他又快速地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抽了一口烟,述的烟雾NFDAB掩住了他那张深沉而藏不住痛楚的脸。“我去美国主要是学画画,遵循我爷爷生前对我的希望,而——这里是我失去爷爷的伤心之地,到另一个遥远的世界去经营梦想,难道不是另一种疗伤止痛的最好方法吗?”
“可是——你没有必要牺牲你的幸福而向我求婚啊!”
“可是我并没有牺牲的感觉啊!”聂子擎淡然一笑,然后捺熄了手中的烟蒂,缓缓蹲下身来,握住席紫若的手,目光温柔而郑重地望着她说:“听我说,紫若,我们从小一块长大,感情之浓厚是毋庸置疑的,我们可以以夫妻的名义一块出国,以兄妹的情份相处,不必履行夫妻的权利和义务;我学画作画,而你可以到合适的学校选修你有兴趣的课程,也可以出去打工。我们互相鼓励、彼此照顾,这样岂不是一举数得吗?”
“可是——”席紫若讷讷不安地说,“婚姻是一辈子的事啊!我不能让你为了帮我而一辈子被我这个伤心失意、另有所爱的‘妻子’拖着,赔上了自己一生的幸福。”
聂子擎正视着她,黑黝黝的眸光里盈满了兄长般的关怀和宠爱。“听我说,紫若,如果你真的想退出,而成全紫筑和辜允淮,你就必须想出一个破釜沉舟的办法,让辜允淮对你彻底死心,而这个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嫁给我,然后跟我到美国去,真正的从他们的眼前消失。这样,你的牺牲、成全才会有真正的价值和意义,而你——也才可以逃开面对他们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