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席紫若又闯祸了,只不过这次精灵淘气的她还来不及从后门溜之大吉,就被怒气腾腾的母亲逮个正着,结结实实地当着客人的面挨了一顿“竹笋炒肉丝”。
而生性倔强的她,虽然只有七岁,却连一向最包庇宠爱她的爸爸,这次居然也袖手旁观。虽然她的小屁股已经火辣烧痛得令她牙齿打颤、浑身痉挛,但她仍然张着一双乌黑圆亮的大眼睛,小嘴噘得高高的,硬是不肯哭出声来,更不肯在姊姊席紫筑的规劝下,向火冒三丈的母亲哀求讨饶。
她的倨傲顽强令席太太更是怒急攻心,恼怒万状,于是,席紫若又被盛怒的母亲拉到庭园的大榕树下罚跪。
“我告诉你多少次,不准和隔壁的‘野猴子’聂子擎去爬树、打弹弓,你偏偏把我的话当做耳边风。这倒也罢了;你明明知道今天妈妈的好朋友赵阿姨要来家里,你不乖乖待在房里做功课,竟然还怂恿你姊姊还有辜哥哥去玩官兵捉强盗,害你赵阿姨的宝贝儿子辜允淮摔破了头。你说,你是不是存心想气死我啊!”
对于母亲的严声斥责,席紫若仍是一贯的紧闭着小嘴,默不作声。
她沉默却异于寻常的倔脾气,又再度激恼了关雅娴,对于这个从出生开始就令她头痛不已的小女儿,她再次恼怒的失去了耐性。手中的皮条眼见又将挥落,一只小手缓缓伸出抓住皮条。“席妈妈,请您不要再责怪紫若,我是自己不小心踢到石头摔倒的,您要怪就怪我好了。”
关雅娴连忙收回皮条,放松脸上僵硬的肌肉。“允淮,还是你这个做哥哥的懂事多了,要是我们家紫若也能像你一样乖巧又会念书的话,席妈妈作梦也会笑了,还是你妈妈有福气、有智慧,懂得教育小孩。不像我,教育失败,养出了一个无法无天的野丫头!”
辜允淮的母亲赵艾宁闻言,受用之余不禁也眉开眼笑的客套起来,“唉哟,雅娴,你也别自怨自艾了,紫若是顽皮好动了些,但她年纪还小,这女大十八变,以后说不定就会乖顺文静多了,瞧你们家紫筑,不就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小公主吗?”
提到紫筑,关雅娴脸色果然舒缓许多,嘴边也不自觉地漾出了笑容。“紫筑倒是乖巧得令我没话讲,从来也不曾令我烦心操劳过,功课更是好得很,连学校老师提到她都是赞不绝口,不像她妹妹,好像是老天爷特地制造出来给我的惩罚一样,一点也不讨我的欢心,还——”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赵艾宁马上意识到席镇远脸上一闪而过的愠意和悲哀,于是,她立即向关雅娴使个眼色,笑着忙打圆场。“这——人各有长处,小时候还看不太出来,也说不准的,你就别穷操心了,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别让紫若罚跪了。”
关雅娴也察觉到自己的失言,心虚的她也急于给自己找台阶下,故而索性顺着赵艾宁的语气半真半假地轻叹了一口气,“好吧!就看在你的面子上,我饶了这个疯丫头一回。”说着,她转向仍然绷着一张倔强又漂亮的小脸的席紫若,冷冰冰的说:“还不赶快站起来向辜妈妈说声谢谢!”
席紫若撇撇小嘴,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在爸爸席镇远的眼神示意下,慢慢爬起来,忍着双腿的刺痛和酸麻,小声的嘟嚷着,“谢谢你,辜妈妈。”
赵艾宁笑着拍拍她的肩头,孰料,席紫若却像个小刺猬似的急忙缩了一下身子避开了她。
气氛顿时又凝滞起来。
席紫筑一向善于察言观色,她发现母亲皱紧眉头,脸色阴晴不定,一副又将发怒的模样,赶紧拉住紫若的手,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妈,紫若跪了大半天,脚大概都跪麻了,我带她去擦药!”
才走了一步,关雅娴便沉声喝住了她们。“慢着,紫若,你害你辜哥哥摔倒,跌破了额角,他不但不怪你,还替你向妈妈求情,你要是还听妈的话,懂得礼貌,就应该向他赔罪道谢!”
席紫若转过脸,一双乌黑分明的大眼睛迟疑地看了母亲不苟言笑的脸庞一眼,然后,她咬着下唇,那对灵活的眸子快速地盯在那个大人口中的天才儿童,却笨手笨脚的害她被母亲白K一顿的罪魁祸首——辜允淮身上。
辜允淮居然还一脸无辜的对她露出了漂亮温文的微笑。她恼火的瞪大了一对生动灿亮的黑眸,并在众目睽睽的观礼下,对他龇牙咧嘴的扮了个鬼脸!
然后,她在辜允淮惊愕的注目下,在母亲微愣又来不及反应的情景下,一溜烟的甩开了姊姊紫筑的手,冲进屋内,穿过走廊,从前厅溜出了大门!
这是辜允淮第一次遇见席家姊妹;一对出色漂亮,个性却有着天南地北差别的姊妹花。
姊姊席紫筑的恬静淡雅,那精雕细琢像极白雪公主般的风范和举手投足,固然在他小小的心灵里,留下深刻而不可抹灭的印象。
但,妹妹席紫若的慧黠生动却让他更为震慑心动!
特别是那临门一脚,挤眉弄眼,极其可爱淘气的扮鬼脸,常常不经意的在他心湖里翻搅着鲜明的影像。
一个虽然历经成长的喜悦和岁月的琢磨,也无法掩盖其痕迹的鲜活烙印。
对于这份常在心灵惊鸿一瞥的过往云烟和微妙的童年心事,辜允淮常有一份纠葛难言的复杂情怀,于是,一份动人而缠绵刻骨的情缘,就在他年轻而平静的生命里掀起了千堆雪!
雪映冰心,情却正浓!
而思念的故事往往在重逢的那一刻开始上演——
第一章
阳光是这般灿烂耀眼,热情四溢的光芒连厚重的窗帘也遮挡不住,一下子就把墨绿色的窗帘透映成一席散发着绿光的彩幕,点点跃动的光圈在床上晃舞着顽皮的组曲,把仍在作春秋大梦的席紫若给唤醒了。她揉揉睡意惺忪的双眼,懒洋洋地伸长了双臂,犹在做垂死挣扎。
“怎么?都已经是日正当中了,太阳都可以把人烤成肉干了,你还想赖床!不怕老妈待会回来,赏你一顿丰富的‘周末特餐’。”席紫筑笑意盈盈地站在床头前俯瞰着她,姣好清丽的脸上因薄施脂粉而更显得婉约动人、娉婷出尘。当年的“白雪公主”依然美丽细致,宛如一失足而飘落尘间的凌罗仙子。
席紫若对于姊姊的恫吓调侃,只是满不在乎地皱了一下鼻头。“‘周末特餐’?算了,我才不Care呢!妈的特餐我从小吃到现在已经是五脏结石、六腑麻痹了,早就见怪不怪。我累了一个多月,难得碰上有个周末假日可以好好睡上一觉,老妈就算看不惯要来场冗长精辟的精神讲话,也得等我睡足了瘾,养精蓄锐后再说。”
席紫筑斜睨了她一眼,“你喔!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劲,从小就爱和妈唱反调,竹笋炒肉丝挨了这么久也不懂得学乖、学机伶一点,反而愈大愈变本加厉,跟妈弄得像仇人似的,每天不来场舌枪唇剑的高峰会议,你好像就不甘心似的。”
席紫若眨眨她那一双灵动而特别烁亮夺目的黑眸,没好气的撇撇唇说:“谁教老天爷要厚此薄彼,给了妈一个聪颖冰雪、十全十美的你,偏又附赠一个一无是处又一身反骨的我,弄得她每天在希望和绝望的门缝里来回饱受煎熬。”
席紫筑失笑了。“你胡说些什么?什么叫‘每天在希望和绝望的门缝里来回饱受煎熬’?”
“这‘希望’当然就是指你这个品学兼优、才貌过人的掌上明珠了,而‘绝望’不用说,就是我这个一无所长又让她丢尽颜面、伤透脑筋的麻烦精!”席紫若自我解嘲的挑眉道。
席紫筑被她犀利又夸张的措辞逗笑了,不禁啼笑皆非的瞪着她,摇头叹道:“别这么偏激的否决自己的价值,你还是有你自己的优点的,只不过——”
“只不过尚待我们母亲大人的启蒙发掘!看看我这块始终成不了气候的顽石,能不能脱胎换骨,成为另一颗闪闪发亮,可以让她抬头挺胸、与有荣焉的钻石。”席紫若戏谑的打趣道。
席紫筑无奈地白了她一眼,“你呀!就是生了一张善巧好辩的利嘴,明明是鬼灵精投胎的,偏偏又不肯把聪明才智用在正途上,整天老爱和隔壁那只野猴子厮混在一起,白白浪费宝贵的生命,也浪费上天赋予你的本钱!”
“喂!人家聂大哥可是有名有姓,有自己的符号,你别这么贬损他,老爱用有色、偏颇的字眼矮化他。”
“我矮化他?”席紫筑似笑非笑地冷哼了一声。“哼,他那家伙除了鬼混、耍帅、泡妞、惹事生非、卖弄肌肉的本事高人一等外,他有哪样本领值得我们刮目相看的?偏偏你又和他气味相投,没事老爱跟在他屈股后面打转,骑他那辆破机车呼啸狂飙,弄得左邻右舍侧目以视,把你也归列为异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