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今天陪太后赏花的人,是不是有什么特殊来头?”春喜好奇地问。
“秘密!”采欢喜上眉梢的选定一件素雅的花卉袍子。
“秘密?”春喜更感兴趣了,“连奴婢也不能说啊?”
采欢让春喜替她梳头时,终于忍不住透露,“张劭祺说,想一起到西花园赏花,我就帮他这个忙喽!”
春喜会意过来,揶揄着说:“西花园的花,跟御花园的花,还不都是花,张大人是想找机会跟格格一起赏花吧?”
采欢想想又似乎不是这样,“他如果真想找机会跟我一起赏花,私下约我不就得了?何必到太后、太妃面前呢?”
春喜心领神会地说:“这叫高招!”
“什么高招!”她不明白。
“他是故意让太后、太妃们看出些什么来,到时格格才不会给人乱点鸳鸯谱啊!”春喜头头是道地分析。
采欢笑着拿梳子敲了春喜一下,“你当后宫是什么地方?张大人想去,还得假扮成我身边的小太监才行呢!”
春喜笑着替她把发簪插上,又配对珍珠耳环,嘟哝着说:“我说那个张大人也够别扭的,直接叫太后替你们作主不就结了。”
这时小禄子来到房门外报道:“格格,外头来了辆马车,说是接格格进宫的。”
采欢闻言来到了大门外,果然看见秦羽一身太监打扮地驾车候着。
她上了车,忍不住抿着嘴笑。
然而秦羽心事重重,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说,直到进了宫门下了车,她才对他说:“你别紧张,宫里有上百个太监,没那么容易让人认出来的。”
秦羽敷衍地应了一声,来到西花园后,他在意到附近的亭台楼阁上都有人暗地监视着。
太后问了吕隽不少胤题在景山的状况,吕隽小心翼翼的回答着,只见太后一会儿叹息,一会儿拭泪。
终于,吕隽看见了站在采欢身后的秦羽。
秦羽正目光炯炯的逼视着他,眼神里含有深深的恨意,他暗藏的毒针从袖里滑到两指之间,只要他一挥手,吕隽就会瞬间毙命。
吕隽径直地望着他,既不感到吃惊,也没有任何惧怕的表情,仿佛这一切,根本在他的预期之中,一种诡异的气氛,正在两人之间凝结。
就当秦羽举起手的刹那,采欢端了一杯茶来到他的面前。
她兴冲冲地问他,“你闻闻,这是我去年种的月季花,现在泡成茶了,香不香?”
秦羽不得不赶紧收起手上的毒针,并接过采欢送上的花茶,然而他的眼睛仍紧盯着吕隽。
“怎么了?”采欢发现他的神色怪异,顺着他目光投射处看去,却只看见一个年轻的妃子正拿着扇子忽高忽低,天真无邪的扑捉蝴蝶。
秦羽的心绪很混乱,他可以杀了吕隽的,但为什么下不了手?
不,不是他下不了手,而是采欢突然破坏了他下手的最佳时机!
对于吕隽这样的政客,他根本不必顾虑任何的情分。
都是因为采欢,如果不是她,他已经杀掉吕隽了!
“你认识她?”采欢错认成那个妃子。
秦羽将茶杯交回她的手中,“对不起,我有点不舒服,我想先回去了。”语毕,便转身走出西花园。
采欢的心里涌上一种被利用的愤怒与不甘,她随后追了出去,拦住他的去路。
“你不舒服?是心里不舒服?还是身上不舒服?”
他沉默地往前走,过了半晌,终于开口说:“谢谢格格今天的帮忙,我终于见到我想见的人。”
“你……你根本是欺负人!”采欢的恼怒有大半是因为秦羽的态度让她会错了意,这下真相大白,原来人家心中另有所属,而她,只是一相情愿。
她猛一挥手,重重地往他的脸上掴去。
秦羽文风不动,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采欢气得两眼滚着泪,使尽力气,手却让他牢牢钳得脱不出来,而他的模样似乎有话要讲。
此时假山后面过来两个御林军问:“格格是不是有事?”
见秦羽急忙松手,采欢快如闪电的“啪”一巴掌打上他的脸,怒说:“我教训奴才,不用你们多事,滚!”
两名御林军当场被吓了一跳,连忙退下去。
深吸一口气,秦羽落寞地转身离开。
采欢哀怨地站在原地,方才打秦羽的那只手,仍难以克制地微微颤抖着……
“以今天这种状况,你根本不可能失手,你是故意的?”叶霜质问秦羽。
“失手就是失手,我不想多作解释。”他紧蹙着双眉。
“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我想提醒你,不要因为一时感情用事,连累了你的家人。”叶霜替他泡了一杯热茶,又说:“看来我们得在京里多待些日子,客栈里的人太复杂,我在东大街找了一间屋子,明天就搬过去。”
“你作主。”秦羽不理会她,烦闷地走出客栈。
他一路漫无目的地走着,他不知道采欢今天给他的这一巴掌,是不是就能消除她的心头恨,可惜他不能告诉她,他是身不由己啊!
采欢的沮丧清清楚楚地写在脸上。
春喜懂得看脸色,因此仅敢问此无关痛痒、不着边际的话题,“太后今天赏花,还开心吧?”
“开心啊!”采欢对着铜镜,看着春喜替她把头上的头饰一件件拆下来。
“今年的花,和去年的比起来怎么样?”
“还不就那样!”采欢自己脱下手上的玉镯子,往梳妆台上一扔,不料却断成了两截。
“哎呀,断了!”春喜惊叫一声。
采欢仿佛找到出气的理由,烦躁地说:“断了就断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拿去扔了!”
“啊?!”春喜不敢。
她索性拿起那只断成两半的玉镯子,走到窗口,使尽力气地掷了出去。
然而那两截玉镯子却在半空中让秦羽给拦了下来。
采欢在窗口望见他那对深邃且忧郁的眼神,不由得迷惘了。
春喜悄声说:“人家都上门来道歉了,有什么误会,就面对面地说清楚吧!”
“你怎么知道我跟他有误会?”她噘着嘴。
“我看他脸上写着‘格格,你误会我了’。”春喜笑道。
“鬼扯!”
“格格不信,我这就把他揪进来让你审!”说完,春喜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第三章
采欢和秦羽并肩走在星光闪烁的街道上。
毕竟府里有护院,有管家,还有一些碎嘴老嬷嬷、杂役和婢女,想说话也有些顾忌。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着,过了半晌,还是采欢先开口,“对不起,我不该动手打你,再怎么说,你也是朝廷命官。”
秦羽现在不再是朝廷命官的打扮,他身穿一件米色丝麻的长袍,在月光下飘逸轻盈、玉树临风。
“其实我今晚是专程来向你道歉的,没想到却让你抢先开了口。”
采欢忽然有一种不计前嫌的畅快,“太后常说我的脾气就跟我阿玛一样,火起来天王老子也制不了,小时候,我还有个乳名,叫呛儿!”
秦羽忍不住笑了起来,接着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说:“只要你不生气,那我挨这巴掌也就值了。”
“我看得出来,今天在西花园里,你望着她,但心却揪得很痛。”
他的心蓦然一阵紧缩,痛楚的记忆,像平静的海面忽起波澜,父亲为了以示清白而引剑自刎,吕隽却选择了这个时刻背离……
“也许,你是当局者迷,我是旁观者清,或者你觉得她进了宫,从此一入侯门深似海,见不到亲人,也见不到以前的玩伴,但人生自有出路,我眼里的她玩得高兴,笑得开心,不像是强颜欢笑的在讨好谁。”
秦羽停下脚步,却一语不发。
采欢望着他说!“相信我吧!宫里形形色色的人我见多了,你根本不需要担心她。”
他知道她误会了,“不是你想的这样。”
“但你的眼神充满了忧郁。”采欢怔怔地望着他。
秦羽回避她的目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人的眼睛是不会说谎的,你当我是朋友的话,就把你心里的苦,让我这个朋友跟你一起分担吧!”采欢真希望自己能透视他的心情。
冷笑了一声,他道:“我又不是你们这些十七、八岁的小女娃,哪来那么多为赋新词强说愁!”
“朋友是用来交心的,你可以不把我当朋友,但不必戴着面具来敷衍我!”采欢说完便转身要回去。
秦羽一把将她拉到面前,深深地、柔情似水地望着她。
缓缓的闭上眼睛,她感觉到他越来越显急促的呼吸,仿佛他的吻,就要落下来了。
秦羽的思绪化成一柄锋利无比的刀,直直地刺进心坎里。不,他不能爱,好不容易他才把自己的心,练成了千年不化的冰……
“夜深了,回去吧!”
他松开紧握在她双肩上的手,走在前头送她回去,而采欢则思绪百转地跟着他的脚步。
采欢在军机处内望着窗外的一棵梧桐树,树叶缓缓地落在回廊外,昨晚真像一场梦,或许根本就是一场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