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了冰块,她将咖啡杯还给他。
巴原望不明白她满脸的同情是怎么回事,也不想细究,臭着脸转身离开。
“真是歹年冬。”回到柜台,海蒂叹了口长气。薪水低的人百分之百有权利臭着脸。她斜瞄了身边老板娘的身影一眼,又叹了口气。
老板娘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海蒂被她的手劲捏得痛呼一声,这才发现老板娘脸色不但难看,下唇还抖个不停。
“老板娘,你还好吧?”也许是发烧了,她伸手摸老板娘的额头,却被老板娘一把打下,她又痛呼了一声。
“海蒂,他肯定听到我们说的话了,怎么办?怎么办?”老板娘紧张兮兮的,她刚才没说他什么坏话吧?应该没有,可是海蒂却说了一堆……
“他?你是说刚才那个人就是很帅的那个吗?”海蒂终于明白老板娘失常的原因了。刚才那人就是双子,她努力回想他的脸,这次脑海里浮现的不是绿皮西瓜头,而是张阳刚的脸,阴阴郁郁的,因没被加薪而不爽的一张脸。
“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老板娘问。也许他再也不会光临她这家小店了。
“他只要我帮他的咖啡加冰块而已,没说什么。安啦,我们并没说什么,你又一直说他帅得要命,他不会怎样的啦。”海蒂拉下她的手安慰道。
“可是你一直在说他的坏话。”
“我哪有?”
“怎么没有,你说他是绿皮西瓜头!”
“我看到的真的是绿皮西瓜头嘛,那是实话不是坏话。”她照实说也不行呀?这社会什么时候变了?
老板娘的双手紧握成拳,表情像便秘一样,最后她放弃了。
“老板娘,你干么?”海蒂看着她熟练利落的调饮料,用的还是自己喝的咖啡豆。
“再泡杯咖啡送去给他喝。”老板娘手忙脚乱的。
“要收钱吗?”海蒂问。
“敢收钱我就杀了你。”全都是你惹出来的还敢收钱。老板娘杀气腾腾的瞪她一眼。
海蒂见状不敢再吭声。
结果巴原望当然没收下那杯咖啡,失去生命光源的老板娘失魂落魄的躲进厨房,而那杯被遗忘的咖啡,则被冷得要命又觉得倒掉可惜的海蒂慢慢啜饮掉了。
这就是巴原望——有点一厢情愿——和海蒂结下梁子的开始,从此开始了他故意选在海蒂当班的时间去买十杯珍珠奶茶的日子。
???
一脸不爽,巴原望提着珍珠奶茶回到工作岗位。
他的工作在巴氏企业里算是个小单位,得搬货、运货、出货、送货,巴氏大家长巴铁铮不希望第三代因为巴家企业大,而养成好逸恶劳的习惯,所以坚持每个进巴氏企业的第三代都得从最基层做起。
而巴原望窝在这个小单位已经两个多月了,与他朝夕相处的其他四个伙伴并不知道他是巴家第三代,对他的姓氏只认为是凑巧而没多加怀疑,加上彼此年纪相仿,他也不拘什么小节,马上就跟他们混熟了,没什么适应上的问题。
没手开门,他大脚一踢,门应声而开。
“双子,你别再买啦,我们都喝不下了。”一见到他又提了珍珠奶茶进来,工作伙伴之一的阿进忍不住痛苦呻吟,这几天的珍珠奶茶还在他肚子里发酵哩。
巴原望重重的将珍珠奶茶放到桌上,他压根儿也不想压抑自己闷毙了的心情。
阿生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双子,失恋了不打紧,兄弟永远站在你这边。”他的诚恳与感同身受,换来巴原望的两记白眼。
阿源赶忙走过来拉走老实木讷的阿生,示意他闭嘴。双子发飙起来这里可是会变成废墟呀。
“双子,你的另一半刚有打电话过来,叫你回来后记得回电话给他。”正在填报表的小马头也不抬的说。
另一半交代的,巴原望从不耽搁,就算心情再不好也得回电话去。
“双子,去办支手机吧,都什么时代了还用电话。”阿进第N次鼓吹。
巴原望不用手机的理由是他痛恨手机铃声在他耳边响起的那一瞬间,吵得让他有想摔碎手机的冲动。根据阿进的分析,巴原望这种症状属于“手机躁郁症”,文明病的一种,配支手机习惯铃声后病情自然改善。
“又没人规定现代人一定得用手机。”小马抬头反驳阿进,拿着原子笔的手指向他。“倒是你自己要小心点,老把手机挂在腰间,小心电磁波让你肾亏。”
“难怪最近你老婆火气特别大,原来是你没善尽义务。”阿源调侃的哈哈大笑。
巴原望的性子本来就属于能收能放的类型,那四个宝猛谈笑,要他一直生闷气是不太可能的,加上电话那头的巴原对他说的话,让他的心情又开怀了起来。
“下工后到巴远见家集合,今晚电视会播出他接受专访的录影,传说中的新发型会出现。”巴原说。
放下话筒后,巴原望迫不及待的拿起衣架上的鲜黄风衣。
“大家辛苦了,我先走了。”他边穿风衣边往门口走。
“双子,你明天不要那么早来啦,害我每次进公司大家都说我迟到。”阿进对着巴原望的背影大声抱怨。也不知道双子在拚什么,又不是自己家的公司,每天都早到一个小时,又帅又认真,每个人对他都赞不绝口,而他这严守标准上班时间的老鸟,得不到半点赞赏之余还要被数落,这是双子创造的不公平。
“那你也早点来不就成了,说不定上头高兴,还会让我们这个Team的薪水速跳三级。”阿生说,他也常提早半小时来。
“算了吧,他没迟到就算对我们慈悲了,还要他早到,哼。”阿源摇摇头,表示不敢奢望。
“什么话?”阿进忍不住抗议。“我早上得送老婆上班,送孩子上学,能赶着不迟到已经很给你们面子了,你们还嫌什么?”无家累的人就是爱说风凉话。
“只有你们不知道养家活口的辛苦!”小马立即出声支援,他也是有家累的男人,不挺阿进挺谁?
“小马,代我跟你的小老婆问好。”对小马喊完,巴原望“砰”地一声关上门。
“夭寿死囝仔!”小马忙拿起桌上的螺丝起子丢过去。螺丝起子甩到门上,当一声掉到地上。“开这种玩笑想害死我呀!”小老婆?他老婆是连他“不小心”去看到擦身而过的美眉都会让他三天进不了房门的超级醋桶,他有八个胆也不敢去养小老婆,这死双子的心肝八成是黑的,才会如此恶毒想陷害他。
“小老婆?”阿源边用狐疑不屑的目光看着小马边向电话移动,他拿起话筒。“小马哥,别怪我,马嫂叫我听到什么风声就得跟她报告,这件事非同小可,我得——”他拨起小马家的电话。
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马嫂待他不薄,每次去马家吃饭总让孤家寡人的他有得吃又有得拿,现在小马哥居然在外面养小老婆,实在是男性之耻,他自然得站在马嫂这边。
“卡咛”一声,电话被一根食指狠狠切断了,小马的嘴角微微笑着,眼睛却杀气腾腾的瞪着阿源。
“如果你不想被横着抬出这里的话,就把话筒放下。”他咬牙道,手里的虎头钳紧握。臭小子,也不想想看这里的头头是谁,居然胆敢想破坏他的家庭。
阿源很识时务的放下话筒。
“你知道维持一个家庭的快乐和谐是很不容易的吧?”小马眯着眼问。
阿源点点头,一颗晶莹颤动的汗珠沿着他的太阳穴缓缓滑下。
“那你刚才有听到双子说什么吗?”小马的虎头钳张着血盆大口,直迫阿源的挺鼻而来,只要再靠近一寸,挺鼻立刻消失。
虎头钳不断靠近,阿源也不断后退,直到整个背都贴到墙壁。
“没……没呀!双子不是早走了吗?我的耳朵聋很久了,什么都没听到。”他的双手不停在空中来回摆动着。
小马锐利的目光在他脸上扫了扫,确定他不会乱说话后,才将虎头钳挪至他年轻俊俏的白脸。
“告诉你,双子说的话能信,狗屎都能吃。记住我的名言。”小马把玩着虎头钳,阿源则不停点头。“看你那么闲,把那几杯珍珠奶茶拿去做外交,没分完不准回来。”
话才刚说完,阿源就像被烫着似的弹离墙壁,提着珍珠奶茶奔跑而去。
唉,人各有命,没人家有人缘也没人家帅的下场就是这样,只能做个卑微又苦命的“珍奶外交官”。
第二章
斑驳脏污的灰色外墙上,有一条嚣张的长裂缝,放眼望去,小盆栽、洗净的衣服、抹布和杂物堆满了每一户的狭小阳台,这栋老旧的公寓里住着三教九流的人。
海蒂拎着一包卫生纸和几包泡面走进公寓。离开泡沫红茶坊后,她直接到超市,买了必需品后就回家。
她和母亲住在这栋五楼公寓的四楼,这是她和妈妈惟一一件有价值的财产,也是妈妈多年情妇生涯惟一得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