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边走边喝吗?”
“好吧。”
小格格滑下椅子,主动将手递给她。路弥牵着她的手走出早餐店。
阳光变成了烈日,路弥并不是很在意,她心不在焉的走着,远远的就看到自己辛苦建立起来,已颇具雏形的工作室,只是现在成了一堆焦炭。
她实在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背成这样?她将所余不多的财产全投资到工作室上,现在工作室没了,她怎么办?去贷款吗?还是跟朋友借?
唉!有够烦的,她实在讨厌跟别人开口求援,尤其是对她那些收入不错,但花得更凶的朋友们。
她想起之前的企业家男友,他对她实在大方,简直就像个自动提款机,除了他隐瞒自己已婚的身份外。因为这缘故,她二话不说就跟他分手了。
现在自然也不会那么没志气的去跟他求援。
还有范朝刚……这人大概已经构死了!
唉,如果能出现一个让她觉得厚着脸皮求援也没关系的人就好了。
她苌的是三穷四绝了呀。
小格格停住,拉拉她的手,路弥这才跟着收脚回过神来。原来她们已经到诚甲书店门口了。有个女工读生在门口扫地,显然才刚开店不久。
路弥牵着小格格走进去,一股冷气凉风立刻受欢迎的迎面吹来。
她拦住一名捧着一叠书的男孩子。
“平无争在哪?”她直截了当的询问。
男孩子犹疑的看着她。这也难怪,她的语气像要找平无争打架似的。
路弥没什么耐性,在他还在犹豫时,马上拖着小格格绕过他,对他的制止声充耳不闻。
她在一列及肩书柜前四下张望,突然对面书柜一颗人头冒出来,吓了她一跳。
路弥的身高不算矮,好歹也有一七六,但这以后脑勺对着她的这位仁兄,却足足比她高出半个头。
“喂!”她不客气的叫。“平无争到底在不在这里呀?”
那人似乎也被她吓到,飞快转过身来,看起来有些纳闷愕然。
“我是平无争,小姐……有事?”他不解的问。
一看到路弥他就认出她来。她就是搬到对面不久,开服装设计工作室的那位时髦小姐,店里的工读生们一天到晚在讨论她的容貌、头发、身材及身上穿的衣服。
很斯文的一张脸,这是路弥对平无争的第一印象。
斯文俊秀的脸,高挺的鼻梁上架了副黑框眼镜,看起来挺有学问的,像个无害的白净书生,他的胸部以下被书架挡住,所以她不客气的打量目光被迫停止。
不过通常都是这种长相的男人在骗人。她下了结论,而且他的下半身也许是个大屁股配肥腿,露在凉鞋外的脚趾藏污纳垢,恶心巴拉!
“你就是平无争?那好,你过来,把你的女儿领走。”
把小格格交给他后,她也准备要回去睡个觉,醒来后再看店面那团乱值不值得处理。
“我的女儿?”平无争身子前倾,看到她身边的外国小女孩。她正好奇的用水蓝眼睛看着他,显然想看看她爸爸长什么样。“她是外国人!”
“你在说什么废话?我眼睛又没瞎。”路弥瞪着他,难道她会看不出她是个外国人吗?
平无争干脆放下怀里的书,绕过书柜来到她们面前,拧着眉头看着她们。
“你刚说她是我的女儿,可是她是个外国人,怎么可能是我的女儿?”他不解的看着路弥。“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现在看到他完整的身型了。原来他没有大屁股与肥腿,一条洗白的牛仔裤包裹着他比例标准的臀与修长的双腿,她拿出设计师与模特儿的专业目光,发觉他的身材比例还真不赖,一点也不输专业的模特儿,甚至比他们还要更好,
不过他说的话又轻易的挑起了她的怒气。
“我跟你开玩笑?你以为你是谁呀?”她放开小格格的手。“有什么事你问她,反正这不干我的事,我只是带她来而已。”说完,她脚跟一旋,大步往门口走去。
把小孩交到父亲手上,没她的事了,她总算可以好好回家去睡一觉了。
平无争让她走,反正她就住在对面。
他跟这漂亮的外国小女孩大眼瞪小眼。
不能这样,店里还要做生意。
他蹲下身子,让他与小女孩处在一个对等的地位。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他说着简单的英文。
小格格放开嘴里的吸管,乖顺的回答。
“我是小格格,方格子的格。”说完,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丽莎要我来找爸爸的。”她把照片交给他,然后指着照片中的黑发中国女子。“这是丽莎,这是你,你是爸爸。”她又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平无争,然后乖乖的站着。
平无争看着照片里明显年轻许多的自己,记忆回到五年前,当时他还在德国念书,丽莎是他的同学,由于同为中国人所以他们很谈得来,只是回到台湾后,就疏于联络了,而且他很确定他跟丽莎是纯友谊关系,绝没有对她做出任何越轨的事。
只是两人音讯断了五年,现在突然跑出这张照片和这外国小女孩……莫非她是丽莎的小孩?可是……
“小格格,丽莎阿姨带你来的吗?她现在在哪里?”
“死掉了。”小格格没什么悲伤之意,想是还不太晓得死是怎么回事。“丽莎要死掉之前,请了一个台湾人带我上飞机,我到台湾之后,就自己坐计程车到这里来了。”就是这样,这里的人都很好,司机叔叔也很好,还买了面包、牛奶给她当早点,她就多给了他一百元小费。
平无争听得有些脑袋发胀。
“死掉?你怎么知道她死掉了?”他怀疑她知道死掉两字代表什么。
“丽莎跟我说的,她说有人要杀她,像电影里面那样,她就叫我快来台湾找爸爸。”小格格肥肥的小手指着平无争的鼻头。
愈说愈离奇了,丽莎到底怎么了?
“小格格知不知道丽莎阿姨在德国的电话或地址?”他得先查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小孩子说的话不能尽信。
小格格摇摇头。“丽莎说不能说,否则有人会跑到台湾来把我杀掉,就像杀掉丽莎一样。”她像在说鬼故事般,眼睛睁得大大的,声音压得低低的。
平无争看了她好一会儿,思索着她话里的可信度。
也许他该将她送到警察局,看是否有外国小孩的失踪人口。
才刚这样想,小格格就开口了。
“你也不能送我去警察局,否则那些人也会因此追到这里来,那我就会死掉。如果你不要我,那我就去别处,我有钱。”她又从口袋里拿出几张纸钞,骄傲的现给他看,但不是新台币。
“但我不是你爸爸呀,也许你真正的爸爸现在正着急的在找你,找不到你他会有多担心,还有你妈妈呀。”平无争耐心的跟她说理。有耐心是他最优秀的美德,况且是面对一个这么迷人的小女孩。
“你放心,我爸爸是个国王,他跟他的军队会比坏人快找到我的。”小格格信心满满的说。
第二章
路弥睡得很不安稳,像现在才睡了不到三小时就又被惊醒!
天,她真的要神经衰弱了!
既然睡不着,她干脆就起身整理楼下那团混乱,但真的书身这团混乱中时,却又不晓得该从哪里收拾起。
她挽起袖子,束起长发—将牛仔裤脚反摺,拿了个水桶与水杓,将地上的黑色积水捞进水桶里。光这项就花了她快一个半小时,蹲得她腰酸背痛。
然后又戴上手套,将地上的碎玻璃一块块拾起,丢进垃圾桶里,但垃圾桶太小,她又将几块报销的布叠在地上,将玻璃放在上头。
看到原本可以做成许多美丽服装的布料,被弄成这副惨不忍睹的模样,她的心真是痛死了!
而她甚至没办法将这快让她呕血的怒气发泄在别人身上,因为这全都是她自己造成的!想到这里,她更是气得发抖了。
现在她只剩下放在二楼的裁缝机了。
忍住气,忍住泪,她拿起铁捶用力敲开位于店中央的工作台。
这很容易,因为木制的工作台几乎已全付之一炬,敲敲打打几下就全塌了。
她凭一己之力,将这些木材与垃圾搬到隔壁街的垃圾集放处丢。来来回回跑了十几趟,从午后搬到黄昏,她累痴了,就坐在门口吞云吐雾了起来。
当一口烟深深的从胸腔经过喉咙吐出时,一股解放感深深攫住了她。
她放松的将背靠在墙上。
对面诚甲书店的灯火辉煌,映照下,她幽暗一片的小店面就显得更加凄凉萧瑟了。
忽然,小格格跑了出来,站在对面兴奋的拼命朝她挥手,她懒得回应,小格格就跑到斑马线前等待绿灯。
然后,那位高头大马的平无争也走出书店,边穿上薄夹克,站在对面似乎看了她一眼,就连忙走到等不及要过马路的小格格身边,牵起她的手穿越马路,朝她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