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么好看?」莫诲语带讥诮的撇撇唇,仍直勾勾注视著玉潭凝碧,景色奇丽的荷塘月色,丝毫不受筝儿的影响,也无视于她的脉脉含情。
筝儿几时受过这等轻忽冷落,想她虽然只是个出身贫微的小丫环,但可是个眉清目秀,清纯可人的小美人,纵观曲家、皇甫家所有未成婚的仆役家丁,哪个不对她青睐三分,曲意承欢来著?
连皇甫恭最为信亲恩宠的贴身随从小顺子都把她捧在手心里小心珍爱著,只有莫诲这个人在福中不知福的冷面杀手敢无视于她的存在,甚至出言相激?
或者是冤孽相欠,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吧,碰了一鼻子灰的筝儿,居然还有勇气继续对莫诲挤出甜美的笑容,婉转的改变话题。
「莫大哥,我……我发现你们飞羽堡除了你、莫野、任堡主,还有傲副堡主四个人镇日蒙著面巾外,其他人都没有,这是什么原因呢?」她见莫诲闷不搭腔,只好尴尬的继续唱独脚戏。「是不是因为你们四个人的身分比较特殊?」
莫诲终于转过头来,似笑非笑的注视著筝儿。「你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件事?」
筝儿脸微微一红,「我……我是一时好奇嘛!」她讷讷不安的说道。
「你知不知道我一向很喜欢鸟类,不过……」莫诲的眼中闪过一丝揶揄的光芒,「有一种鸟我却非常厌恶。」
筝儿不解他为何会突然扯到这没啥相干的话题上,但,她还是出于本能的接口问道:
「哪一种鸟?」
「麻雀。」
筝儿微微一愕,倏忽颖会了过来,她登时气得满脸通红,气得连声音都为之颤抖,「你……你好可恶,居然指桑骂槐,拐个弯来讽刺我,你……」她羞恼万分的猛然顿足。
「我怎样?」莫诲气定神闲的微微扬眉,「我只不过顺口跟你聊聊我的好恶罢了,你又何必如此多心,如果我不幸养了一只麻雀,我一定会给它取个小名叫「莫言,免得它舌头太长,一天到晚吱吱喳喳个没完。」
筝儿这下当真给他气跑了,她气涌如山地急速车转身子,飞快地跑下台阶,一边跑一边咬牙切齿的骂道:
「死莫诲,臭莫诲,你以为你是谁?只不过是一头冷冰冰又不解风情的大笨牛而已,你当真以为我筝儿会看上你?你……」她还未骂得称心过瘾,忽闻一阵清脆而划破云霄的锣钹声,正自迷惑之际,莫诲已去势如箭地掠过她的身边,嘴里还呢喃著:
「糟糕,该不会是堡主出了什么意外吧!」
筝儿心头猛然跳动,也顾不得满腔的委屈嗔怨,连忙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
对景凝思愁更愁的曲琬萝也听到那阵突如其来的锣钹声,她的心没由来地紧抽了一下,还来不及起身走出房门一探究竟,筝儿已经一脸惊惶、莽莽撞撞地冲了进来。
「小姐,不好了,逍遥公子在回山的途中被一个伪装有病的老太婆刺伤了,听说,刀上淬有剧毒,任堡主伤势不轻呢!」她噼里啪啦的还未说完,曲琬萝己满脸苍白地提起她的药箱子,飞快地冲出房门。
筝儿愣了一下,也随即跟上。
不料,当她们主仆行色匆匆地赶到任逍遥的寝居「崇天阁」时,却被一身酷寒的莫诲拦在门外。
「对不起,傲副堡主正在替堡主运功疗伤,闲杂人等非请勿入。」
筝儿立刻瞪大了一双杳眼,「莫右卫,你有没有搞错?我们小姐是医术高明的女华佗,什么毒她都能解,你不知轻重,不识好歹,若延误了医治的时效,我看你要改名叫「莫哭」或「万死莫赎」比较贴切!」
莫诲目光闪了闪,正待犹豫不决时,房门倏然敞开了,傲风一脸都是汗水的走了出来,语气沉重地对曲琬萝说:
「曲姑娘,麻烦你跟我进来一下。」
筝儿也想跟著进去,却被莫诲毫不留情的档驾。「你不是大夫,便是闲杂人等,请你自重,莫要逾越权分!」
筝儿恼火地朝他猛翻白眼,莫诲却无动于衷,视若无睹,气得筝儿猛咬牙龈,在心底连骂一串不能出口的狠话、脏话,最后,不得不懊恼气沮的连连跺脚,恶狠狠地瞪了不通人情的莫诲一眼,负气而去。
☆
曲琬萝一进入任逍遥的寝室,便见任逍遥赤裸著上身盘坐在床铺上,左胸近琐骨的地方包扎著绷布,血渍隐渗,已扯下面巾的俊秀脸庞汗水淋漓,白里泛青,英挺的眉宇之间隐现著一层淡淡的黑气。
曲琬萝一见到他的庐山真面目,不由大吃一惊,原来任逍遥居然是在扬州出手救她的小叫化。
「你居然是……」她难掩激动震愕的情绪,不由失声喊了出来。
任逍遥苍白憔悴的脸上逸出一丝艰涩的苦笑,「不错,我就是那个吃了你一顿白食的小叫化。」
「好了,二位,你们如果想叙旧,能不能请你们先办完正事,人命关天耶!」傲风焦灼不安的急声警告,「请不要等闲视之!」
他的话如一桶寒澈心扉的冷水兜头而下,浇醒了曲琬萝的神智,她赶忙放下药箱子,坐在床沿边,伸出微颤的双手拆开绷布,察看任逍遥的伤势。
但见伤口附近一片乌青红肿,汨汨流出紫黑色的血渍,显然毒性已深入肌肤,渗透进血脉,危及腑脏。
她的脸色顿时惨白凝重,她知道任逍遥内力深厚,以元阳真气护住了心脉,但若不赶快把毒性逼出体外,后果堪虑,正所谓关心则乱,她慌忙拿出一瓶青绿色的小瓶子,想拔开瓶塞,怎奈拔了半天,都无法顺利打开。
傲风见状,立刻帮她拔开瓶罐,「曲姑娘,这瓶药粉是……」
「是我独家炼制的解毒疗伤的秘方「避邪散」。」她颤声答道。「再配合由天山雪莲、白犀牛角研制而成的「碧灵丹」,则天下奇毒尽能解之!」说著,她又拿出一小罐白玉磁瓶,取出一粒乳白色的药丸,让任逍遥服下。
跟著又极为温柔小心的将避邪散洒在他的伤口上,重新包扎,「好了,你现在再替他运功逼毒,就可以把残留在体内的余毒全部逼出。」
傲风正欲上前,以本身真气助任逍遥运气行血,让药力可以加强发挥功效时,任逍遥已缓缓抬起手制止他。
「我自己可以运功逼毒,不用你再耗费真气。」
「可是,你元气还没有恢复,怎能……」曲琬萝面带焦虑地试图劝阻他。
任逍遥却坚定的摇摇头,神情淡漠地望著曲琬萝,「狄夫人,蒙你伸手救援,在下已不胜感激,救命疗伤之恩来日定当图报,不敢耽误你宝贵的时间,请你回房安歇,剩下的事在下自会处理,不牢你挂怀。」
曲琬萝如同挨了一记闷棍,脸上血色尽褪,酸楚和羞愤填膺的泪雾迅速模糊了她的双眼,让她不胜寒伧,不胜悲苦地匆忙抱著药箱子,浑身震颤地冲了出去,不愿在任逍遥面前淌下自作多情的泪水。
傲风紧紧地蹙著一双剑眉,冷冷地注视著面色同样苍白凄怆的任逍遥。
「你可真是铁石心肠,人家柔情款款地为你治病疗伤,你却用冷酷无情的态度把人家逼走,简直是麻木不仁的冷血动物!」
任逍遥苍凉地笑了,「不然你要我如何?以朝廷钦犯的身分向她求婚示爱吗?」
傲风为之一窒,「可是……你也不必……表现得如斯残忍绝情啊!」他不以为然的反驳道。
任逍遥的心在淌血,但,他却强忍著那份椎心之痛,面如白纸地望著傲风,绽出一丝苦涩而酸楚的惨笑。
「我不狠下心肠斩断我和她之问的情丝,你叫她如何去面对宁阳侯狄云栖?」他自我解嘲的眨了一下酸涩的眼睛,「我总要留给宁阳侯一个机会吧!」
傲风胸头涌塞著一股沉重而复杂难言的悸痛,他轻轻拍拍任逍遥的肩头,「我了解你的用心,只是……」他摇头低叹著:「你不怕作茧自缚吗?」
「你认为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任逍遥语音喑哑的反问道。
傲风无言以对,只好攒紧眉峰,紧抿著双唇,怆惘无语了。
☆
尽管任逍遥伤透了曲琬萝的心,但她还是不忘派遣筝儿送药给任逍遥服用。
筝儿不知昨晚曲琬萝受了怎样的刺激,但见她泪流满腮,伤心欲绝的模样,铁定与任逍遥有关。
想到莫诲给她的冲击,再瞧见曲琬萝那副心碎神伤的样子,筝儿不禁怒从中来,拿了药丸便绷著一张晚娘面孔「杀」到崇天阁。
怎知,「不知死活」的莫诲还敢火上加油拦住她的去路,「堡主正在休养,闲杂人等非……」
「非请莫入是吗?」筝儿皮笑肉不笑的快速打断他,双眼喷火地瞪著他,「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一种鸟,就是外型黑麻麻,像乌鸦一样惹人厌,偏偏嘴巴像鹦鹉,只会重复一些没啥意义的废话的怪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