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笔耕的梦 宋思樵
转眼进入文坛已快届满五年了,写了十七本小说一本禅书,一本紫微斗数方面的书,对于这样的成绩,我只能说「差强人意」。这两、三年新人辈出,个个都是快手,产量惊人,令我这个可以称为「老人」的文字工作者为之汗颜,亦为之感佩不已!
面对著人才的层出,我在创作的心态上更趋于严谨,对自己的要求也相对提高,希望在缜密的构思上,写出不同而有内涵的故事,回馈众多忠实读者长年来对我的支持和鼓励。
这是一条漫长而艰辛的路途,我愿以最大的热忱和毅力来维持创作的动力,以严肃又不失鲜颖的笔法呈现出人生百态,与所有热爱小说的读者们共同分享、成长!这亦是我这两、三年作品有减少的原因,我宁可坚守自己固执的原则,谨慎地构思每一本作品,对得起自己的工作信则,对得起所有选购我的书的读者,让他们一块分享呈现在故事背后的思维、感情,在欢笑和感动之余,能得到一些些会心的成长,而这更是我创作中最大的成就。
除了写作,我的生活十分单纯简朴,除了修行,便是看书,以前更是标准的金庸、古龙迷。这一阵子欣见不少新人勇于创作古典艺文小说,让小说市场呈现著丰富而多元化的面貌。《情归逍遥侯》是我放手一搏,大胆尝试的第一部古典作品,背景设在明朝正德皇帝的时代,藉著一个宦官乱政的序曲,让身处在那个时代的男女主角演出一段充满侠骨丹心的爱情故事,我花了很多心思在取证,收集当时的史料,故而创作历程十分辛苦、头痛,时间也相对拉长,希望诸位读者能够喜欢我这样的转变,并一本初衷继续给予我各种支持和意见,感激无尽。
最后,于此深深感谢希代多年来的栽培和厚爱,感谢我的家人无条件的关爱和付出,更感谢多年来不断来信支持我的诸多忠实读友,因于你们,我的笔耕生涯才能这般美丽灿烂!
楔子
正德二年(一五○七年)三月,南京御史蒋钦,因愤慨宦官刘瑾专断弄权,招财纳贿,培植党羽,肆虐朝野,迫害忠良,遂独自具疏,力劾刘瑾,寄望沉溺游宴,夜夜笙歌,贪玩荒政的武宗能励精图治,明辨忠奸,从谏如流。
刘瑾获悉,大为光火,将之押入锦衣卫大牢,廷杖三十,并黜为流民。
岂知,蒋钦乃为一忠肝义胆、抗志不屈的铁汉,他无畏生死,百折不挠,又再度上疏参劾,期能上达天听,忠谏圣上急诛奸宦,重用贤良,力振朝纲。
然,这道慷慨陈词的奏章,并未被专事游乐、镇日待在豹房嬉戏的武宗见到,反又落入位居司礼监要职的刘瑾手中,再度换来三十廷杖的苦刑,并身系囚牢之中。
他两度被打,臀部早已血肉模糊,但,不愿缄默负国的他,明知再疏奏章弹劾必无生机,惟义不顾私,他还是咬紧牙龈,忍痛伏趴在枕上,写下这第三道令人热血沸腾的奏章:
臣与贼瑾势不两立,贼瑾蓄恶,已非一朝,乘间起衅,乃其本志。陛下 日与嬉游,茫不知悟。内外臣庶,凛如冰渊。臣昨再疏受杖,血肉淋漓,伏枕狱中,终难自默,愿籍上方剑斩之。朱云何人?臣肯少让?
陛下试将臣较瑾,瑾忠乎?臣忠乎?忠与不忠,天下皆知之,陛下亦洞然知之,何仇于臣,而信任此逆贼耶?
臣骨肉都销,涕泗交作,七十二岁老父,不愿养矣,臣死何足惜,但陛下复国丧家之祸,起于旦夕,是大可惜也!
陛下杀瑾,枭之午门,使天下知钦有敢谏之直,陛下有诛贼之明,陛下不杀此贼,当先杀臣,使臣得与龙逢、比干同游地下,臣不愿与此贼并生。
这份疏奏,亦然没有送达皇上手中,很不幸又转呈到刘瑾那里,刘瑾阅之怒不可遏,勃然下令蒋钦重责二十大棍。
蒋钦重伤未愈,又经此折磨,三日之后,便气绝身亡,冤死狱中,享年四十九岁。
其实,蒋钦的奏章曾经在武宗面前晃上一晃。只不过,当时武宗正在豹房习武练拳,玩得正兴高采烈,哪有心情批阅奏章。于是,他朝刘瑾挥挥衣袖,不耐烦地说:「我叫你当司礼监太监是作什么用的?为什么还要拿这些东西来烦我呢?」此举正好深中刘瑾的下怀。从此,朝政都推交刘瑾处理,而武宗只顾在一旁安心享乐。
刘瑾至此更显得猖獗张狂,他一手把持著朝政,可以代行圣意,为所欲为,不是鹰犬,更不是奴仆,与沉湎在声色犬马中的武宗相比,野心勃勃的他更像一国之君,因此,人们私下暗暗讥讽流传著这么一句辛辣苦涩的话:
朝廷里有两个皇帝,一个是「立皇帝」「刘皇帝」,另一个是「坐皇帝」「朱皇帝」。
而刘瑾这位名副其实的「立皇帝」在迫害蒋钦之后,并没有停止其疯狂迫害忠良、党同伐异的残行厉举。
为此,正德初年的明代政局陷于混乱黑暗的非常时期,而东厂、西厂、内厂更张而狂之、堂而皇之的成为刘瑾刀锯鼎镬,非圣诬法的工具——
第一章
生得贞心铁石坚,肯将识见与时迁。
泪如江水流成海,恨似山峰插入天。
慷慨歌声闻屋外,婆娑剑影落灯前。
篇篇字字皆盟誓,莫作空言只浪传。
飞羽堡堡主任逍遥神情凝肃的伫立在芒山的坡道前,望著这一片紊乱凄凉的坟冢,耳闻著蒋钦年迈体衰的老父那阵阵悲绝的哀泣声,他这个笑傲江湖、行侠仗义、劫富济贫、铲奸除恶的冷面侠盗,亦不禁为之凄怆动容,一双炯然有神的眸子漾起了一层淡淡的薄雾。
站立在任逍遥身后,同样蒙著黑面纱,一身劲装的贴身护卫莫诲却忍不住红著双眼,握紧拳头,咬牙切齿的寒声说道:
「堡主,刘瑾这奸佞一日不除,不知道朝中还会有多少忠臣受其诬陷迫害,不杀此贼,我心头一腔恨火实难淹灭!」
任逍遥从喉头逸出一丝轻叹,他何尝不想亲自手刃刘瑾那个祸国殃民、狡焉思逞、作恶多端的奸宦呢?只是,匹夫之勇非真勇也,要诛杀刘瑾不是明著蛮干便可,最重要的是如何搜集他的罪证,让昏庸荒唐的德正皇帝觉醒幡悟,痛下针砭正本清源,否则,杀了一个刘瑾,还会有第二个刘瑾、汪直这些接踵不断的权宦出来祸乱朝纲,贻患社稷。
也许,这是我们大明王朝所有子民的劫数与共业吧!他紧抿著唇,感慨良多的拍拍莫诲紧绷僵硬的肩膊,语音幽沉的叹道:
「莫诲,你我心意相通,只是,诛杀刘贼固然重要,让皇帝悔悟也是燃眉之急,两者必须兼顾并行,否则,奸佞当道,危及朝臣之祸患难根除矣!」
莫诲微蹙了、下眉头,忿恚不平的咬牙道:
「堡主,早知朱寿这无道昏君是如斯的病入膏肓,难以劝化导正,去年他在黄梅镇遇刺时,你就不该出面相救,应该让那个身穿黄衫的蒙面女侠一剑刺死他!也许,」他语带嘲谑的停顿了一下,「他这个贪淫佚乐、荒废朝政的昏庸天子,只有到了阎罗殿,见到了铁面无私的阎罗天子才知道忏悔醒悟、痛改前非!」
任逍遥闻言只是淡淡地牵动唇角,苦笑了一下,并未作声。
而一向嫉恶如仇、个性刚烈耿直的莫诲却有著满腹不吐不快的牢骚,正当他张开嘴正准备说话之际,任逍遥倏然抬起手制止他,悄声警告他:
「树林里有人,你……」
他话尚未说完,身手不凡,轻功了得的莫诲已如一支黑色的箭矢,腾空飞窜,系在腰间的一柄月牙弯刀快如闪电地划开树丛,刷刷两声,落叶纷飞如雨,一串惊喘之后,一个身穿粉蓝色锦袍的少年书生,及一位形色仓皇、个头小巧的书僮便被莫诲架到任逍遥面前。
任逍遥凝神注视著眼前这位气质尔雅、美得出奇的少年儒生,精锐如神的眼眸闪过一丝惊异的光采。但,当他开口时,他的声音却是清晰而冷冽的,不含一丝感情,宛如飘荡在芒山四周的飒飒寒风,让人没来由的背脊发麻、四肢颤悸。
「二位何人?为何藏身树林,鬼鬼祟祟,莫非有什么不轨之举?」
那位头戴宝蓝色唐巾,资仪天出、神貌俊秀、超尘绝俗的少年儒生,似乎已经摆脱了慌乱的心境,恢复他优雅不群的神采,但见他微一扬眉,昂起白皙如雪的下巴,神态傲然的冷笑道:
「尊驾又是何人?莫非芒山坟场是你的地盘,只准你和你的喽罗在这里蒙著脸横行威吓,而不许旁人躲在树林里乘凉赏月?」
莫诲见他出言不逊,态度挑衅而尖锐,连忙沉着脸将那柄闪亮刺目的弯刀逼向了少年儒生纤细的颈项前,那名原本吓得脸色苍白、浑身直打哆嗦的书僮,即刻张大了一双又圆又亮的眼珠子,急极败坏的尖声斥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