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扬叹息,捡起狐裘拍了拍,再度过去将她整个人搂住、包住,章如雪用力挣扎,但邵扬硬是抱着她坐在庭院里的石椅上,嘴里哄着。
“好,我知道你要看雪,我们一起坐在这看,好不好?”
章如雪挣脱不开,过了一会儿,力气用尽,便安静下来,似乎觉得狐裘带来的温暖也挺舒适的。
邵扬看着章如雪的小脸。她还是那么美,只是变得空洞无神了。对外界的任何事都没有反应,也不想理会,把自己包在一层紧密的保护中,这就是她对抗仇恨与痛苦的方法吗?
见雪飘落在她的脸上,邵扬怕她沾湿,伸手替她拔掉,她却厌烦的转开脸,不肯让他触碰。
突然,头顶被阴影笼罩,邵扬抬起头,见是居安,他替他俩打了把纸伞,低声说:
“爷,您自己也被雪打湿了。”
“是吗?我倒没注意到。”邵扬苦笑。
居安心里不忍,但不愿表现在脸上,爷的心里已经够苦了。
邵扬出的看着章如雪,说:
“你瞧,她似乎很喜欢雪景。可是因为她名字中带雪的关系?我第一次见到如雪时,她也是像这样站在雪里,整个人像个娃娃般,白皙小巧……”
“爷,别想了……”
邵扬顿了下,喃喃说道。“是啊!想这些做什么?”
感觉怀中的章如雪动了下,邵扬连忙低头探问:
“怎么了?不舒服?”他转向居安。“我带夫人回房,你吩咐厨娘熬碗姜汤过来。”
见邵扬抱着章如雪就要离去,居安慌张的跟上去。
“等等,爷,有些事需要您处理。”
邵扬看了眼他手上的那些东西,随口说道:“你放在书房吧,我有空就看。”
“书房堆的文件,已经像山一样高了……”
见居安的表情非常坚持,邵扬看了看怀中的章如雪,叹了口气。
“好吧!你随我过来,我一边看着她,一边处理。”
※ ※ ※
将章如雪安置到床上,替她盖了被子,她便闭上双眼,沉沉睡去。
邵扬看着帐簿,不时转头看看床上的人,就是放不下心。
“爷。”一旁的居安,出声呼唤。
“嗯?”邵扬应道。
“或许……该请大夫抓几帖药。夫人这是心病,放着不管是不成的。”
邵扬默然,良久才说:“她这不是病……是因为恨。”
他太了解这种状况了,章如雪恨,却又无能为力,只能将仇恨深埋心底,甚至连其他的情感一起陪葬。
“如雪恨我,打从心底深深的恨我,所以她不肯面对这世界。”
“爷……”
“如果放如雪离开她府,离开我的身边,或许她就会恢复,但我做不到。”邵扬痛苦掩面。“我不想放开她,难道我就得在这种状况下结束?”
再度抬起头,邵扬眼中有着坚定。
“居安,她会好的,我会用尽一切办法让她好。”
他不会放开她,因他再也不想体会失去所爱的痛!
居安看向躺在床上的章如雪,不知她可会听进老爷的这番话?
“爷,我知道您的心,但是,您自己也要振作……”
邵扬聪明,一听就知居安指的是生意的事。他最近的确太荒废了,过去任何大小事都逃不过他的眼,如今,他甚至连这个月的营业状况都不清楚。
居安整着眉说:“爷,您可知道,翠楼最近不太对?尤其是当家的离红,最近鬼鬼祟祟,您上次派去跟踪白清书的人回报,他们私下见了不少次面。”
离红?邵扬泛起疑心,离红是个见钱眼开的女子,所以只要给她足够的金钱,她就会一心一意的帮助他。再加上当初是自己,把她从上一家吃人不吐骨头的青楼救出,她应不至于背叛自己才对。
难道,白清书能比自己出更高的价格?或是,另有别的原因?
“您有空的话,一定要抽时间去翠楼瞧瞧。”
“我知道了。”
邵扬点头,他最近鲜少出门,总是陪着章如雪,也该出去一趟,免得底下人胡作非为。
除了要去翠楼之外,他还有另一个想去的地方。
邵扬低头看着自己腰间的半月白玉,紧紧的握在掌心里。
※ ※ ※
过了几日,当邵扬带着居安走进梅阁时,瞬间掠过离红脸上的,邵扬很确定,那是一种慌张跟心虚。
但她随即又展现一贯的媚态,依偎在邵扬身旁。
“爷,您好久没来了,在忙什么呢?”
邵扬闻到一股甜腻香昧,这和章如雪身上若有似无的淡香完全不同,他皱眉,推开了离红。
“爷在陪夫人。”居安多事的在旁边插上一句。
“夫人?”离红有些惊讶。“夫人她不是……”城里所有人都知道,邵扬夫人疯了,不是吗?
她看见居安偷偷朝自己摇头,意思是别提这件事,她也就乖乖闭嘴。
只是世事难料,先前爷来这里时,还对夫人如此厌恶,怎知过了几个月,夫人已成了爷心中的一块肉。
“离红,告诉我,你最近做些什么?”
离红一怔,掩嘴笑道:“我还能做什么?不就做一样的事儿,成天为了翠楼的事忙里忙外的,一刻不得闲。”
“那你告诉我,白家的那三个女儿是怎么回事?我上你这之前去问过了,三个都已被分派到厨房去帮忙,是不是?”
离红也没否认,笑语盈盈的说:
“反正叫她们接客,她们就成天寻死觅活,爷,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怕麻烦,她们既然不爱当姑娘给人服侍,天生爱当下人,我就给她们当去。这可有什么不对?”
邵扬深深的凝视她,平淡的说:“那白清书呢?”
离红的脸色,在听到这个名字后,终于微白了下。“什么?”
“你不是跟白清书私底下见了好几次面?”
“您派人跟踪我。”
“不,我跟踪的是白清书。”
知道瞒不过,离红抿紧唇,良久才低声说:“是他硬要见我的,一直求、一直求,我才出去见了他几次。”
“你们见面都谈些什么?”
离红没有回答,但邵扬大约也猜得出,白清书想做什么。还不就是动之以情,想骗离红把自己的妹妹们放了?而离红会去见他,可见也是对对方有些意思。
“你难道不知道,他十之八九是想利用你?”
这句话伤害了离红的自尊,她紧咬着牙,低垂双眼。
“以后别再跟他见面了,否则受伤的会是你自己。”
听到这句,居安略微惊愕的看着邵扬,他的脸上真心的对离红满怀关切之意。
爷真的是变了,若是以前,他早已对离红做出惩戒,哪还给她转圜的余地?
是因为夫人的事情,令爷改变了吗?
离红幽幽的回答:“爷,离红自有分寸。”
邵扬看着离红的神色,知道她用情已深只能轻轻叹气。
欢场女子,平日送往迎来、游戏人间,若一动情,便是轰轰烈烈。
离红的个性又固执,只怕现在说什么,她都是听不进去。
邵扬起了身,决定静观其变。
“走吧!居安。”
听到这句话,离红躬身低语:“爷,恕离红不送了。”
走出梅阁,居安瞧了瞧身前爷的背影,又想到刚刚离红的姿态。
看来,翠楼是要变了,皆因为“情”这个字。
第七章
夜晚时分,邵扬回到了府里,还来不及吃饭,便开口问迎上来的楚福:“如雪呢?”
他不在的时候,便托楚福照看着章如雪,因他不喜吵闹,所以邵家的仆人非常少,能够信任的更没有几个,只好把章如雪交给楚福照顾了。
“还是一样。”
温暖的室内,放了好几个炭火盆,楚福伸手接过邵扬脱下的外袍。
“她四处走来走去,累了便坐下来休息,晚上吃了点甜汤便睡了,还真有点像小孩子哪!”
或许是因为同情,楚福已不像先前般对章如雪冷冷淡淡,反而颇为照顾。
“我去瞧瞧她。”
邵扬往章如雪的房间方向走去,轻轻推开门板,点起桌上的蜡烛。
见她紧裹被子安睡,地扬走近,坐在床边端详,见她睡的小脸通红,浅浅发出鼻息的模样令人怜爱。
忍不住想逗逗她,邵扬伸出手在她的鼻头搔弄,她的小脸果然转了个方向,细眉微整,眼睛睁开一丝隙缝。
“你瞧瞧我带了什么给你。”
邵扬从怀里掏出,属于章如雪的那半边白玉。这是他命人在章家上下翻遍了,才终于找出的东西,他离开翠楼后,特地绕去章家拿了回来。
章如雪似乎没什么兴趣,闭上眼又要睡,邵扬只好将她抱起,靠在自己怀里,方便把玉佩替她系上。章如雪的鼻子刚好凑在他的胸膛,她深吸几次之后,脸上出现嫌恶的表情,将邵扬用力推开,翻身又躲回棉被里去。
邵扬也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发觉是下午去见离红时,染上的浓郁甜香,禁不住有些尴尬。但是,他想不到她会在意这种事。
她应该对他的事毫不在乎的,不是吗?
邵扬又再度将她抱进怀中,不顾她的挣扎,专心一志把系在白玉上的红丝绳,牢牢结在她的腰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