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就好。」韦不群不忘往后一步。
晁观之狐疑地看着他,眨了眨眼地说:「不知道你要不要同我一道上亭台?咱们几日未见,我替你准备了上好的汾酒……」
「不了,我已经有点醉了,不适合再喝了。」他干笑以对,打断了他的邀请。
他是挺想要到观之房外的亭台喝酒赏月的,不过……时机不对啊,要去,好歹也要等到他将自己的思绪厘清,等到他把所有的事都弄清楚了再说。
要不然他若是教什么古怪的情愫给蒙蔽了理智,以至于犯下了大错……那岂不是要他哭死?
不不……那结果,他可是一点也承受不起。
「那……不知道你明日有没有空?」
「我还不知道,不过挺难说的。」他闪避着他的视线。
呜呜……他到底是怎么了?为何他的心一点都不受控制,跳得这般厉害,擂得比战鼓还快?他快要死了……
没想到他的病情更严重了。十几日未见,如今再见观之,只觉病情恶化,怕是请来御医也药石罔效了。
「这样啊……」晁观之顿了顿,叹了一口气,开口道:「明儿个午后,我二哥要带个人到醉吟楼同我会晤,如果你到时有空,再到醉吟楼看看吧。」
「明儿个?」韦不群一愣,脱口而出。「这么快?」
「不快,是你已有多日未上醉吟楼。」
「是吗?」韦不群皮笑肉不笑地说。他说不出阻塞在心间的失落究竟是什么,只是有些随意地挥了挥手往外走。
观之要成亲了……他,觉得好伤感啊……胸口好疼啊,不知道是不是那一日打得太重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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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午后,醉吟楼里里外外挤得水泄不通,甚至还有人爬上围墙观望,众人的目光统一集中在后院亭台的二楼,
一抹身影鬼祟地挤入人潮里头,凑近后院旁的围墙。
其实,韦不群真是不想来的,只因他觉得自己的心还在痛,觉得自个儿快要痛死了:可折腾了一夜,他还是来了,只为死得彻底,哦……不对,是为了要让自己痛个彻底,想说这样往后就不会痛了。
对,置之死地而后生……如此一来,他便能够自这场不应有的情网中挣脱开来,往后他和观之一样是八拜之交、生死兄弟。
「瞧见韦爵爷了没?」
身旁突然有人说到他,韦不群忙缩了缩肩。
「没,说不准他今日不会来。」
啐,这群人会不会真是太闲了一点?管他到底来不来?
真的不是他错觉,这些老百姓压根儿不拿他当官看,八成是因为他太没架子,下回他非要要威风,教他们收敛一些;要不老是乱嚼舌根,害得观之难做人,
「可不是?他的心肯定都碎了。」
闻言,韦不群不由得一愣……他的心都快要碎了,为何他们知道?
「唉,心上人要成亲了,他的心能不碎吗?听说今天若是瞧对眼,就要定下亲事,婚期大概也不会太远了。」
呃……痛痛痛,他的心又痛,这群混蛋非得要踩他的痛处说吗?
好狠心的晁家老二,居然打这种主意。说穿了,到时候就算观之不愿意,他也要拿兄长身分压逼他就范。
倘若他图利益,给观之配了个像朱清云那般刁蛮的姑娘家,依观之随遇而安的性子,就算有苦也会咬牙忍下。
韦不群顿时觉得心窝好似教人给剖了个洞,咸腥的气味飘上他的鼻息。
他不舍啊,好难受,他竟对观之心怀不轨,那念头甚至不断地窜上脑海,逼得他不得不甩甩头,企图让自己冷静些。
观之终究要成家立业的,他怎能阻止他?
他当然不是来阻止他的,他是来……祝福他的,希冀他真能够找着一个温柔娴淑的好姑娘,可以为他相夫教子,可以……啊啊,他不想、不想啊,他不要突然跑出一个女人来分享他的观之。
就当他是断袖之癖,对观之有非分之想,他要将他抢下,将他掳回去,大不了不当官,哪怕是逃到天涯海角,只要有观之在旁,他什么都不缺,他就要他啊!
他多不愿意承认这几天发酵在心底的想法竟是这般不堪:可再不堪,却也是他最真实的渴望。
他真的想要他,想要到夜夜饮酒,醒来时才发现自己拥被当成是他缠绵着……
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好下流,表面看起来像个潇洒倜傥的公子哥儿,然而骨子里,他却是衣冠禽兽,满脑子无耻念头,总是在梦中对观之做尽荒唐事,醒来后一遍遍地说服自己不过是一场梦。然而,他岂会分不清梦与现实?
但他是观之啊,是他的莫逆之交、生死兄弟,是……他怎能对他起了异心,甚至想要不顾一切地将他掳走?
呜呜……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不是把一切都想清楚了吗?怎么在这当头又……三心二意、举棋不定了呢?
「你瞧,人是不是出来了?」
闻言,韦不群下意识往亭台探去,果真见着晁骁久那个混蛋……他可大摇大摆了?哼,只在乎自个儿利益的混蛋,他最好是真的挑了个好媳妇,要不然他绝对不原谅他……不不,若那姑娘不合他的眼,他便直接将观之掳走。
嘿嘿,就这么决定,倘若晁家老二挑的人不好,他便有理由带着观之远走高飞,只因……他一定会对观之好,定会将他视若性命般地看待和疼惜。
「咦?这人又是谁?」
旁边有人吵耳的聒噪着,韦不群没好气地瞪了一眼,随即望向亭台,见着另一个男人走出来,可那男人并不是观之。
只是……不知怎地,他竟觉得那男人有些面善。
怪了,他究竟在哪里见过他?
「怎么跑出了个女人?」
废话,观之要迎娶媳妇儿,怎能没女人?
韦不群在心底没好气地啐了一口,抬头却见着那人背影,身穿素雅衣衫,但瞧得出质料颇为上等,动作颇为优雅……难道她就是观之的媳妇?
可恶,他瞧不着她的脸!
尽管她的举止优雅得体、尽管她的打扮时宜,可不代表她的性子就如同她举止般,要看穿端倪,非得瞧她的眼不可。
什么都骗得了人,唯有那一双眼是骗不了人的。
不成,在这里只瞧得见那人的背影,他得再换个方向不可……打定主意,韦不群便缓慢地在人群之中移动。
啐!这群人都不用干活了?没事凑什么热闹?
韦不群恶狠狠地瞪着每一个挡住他去路的人,用力地挤挤挤,硬是替自己挤出一条路,得以走到另一个方向。
抬眼再瞧,他真觉得这女人怎么长得很面善?
怪了,怎么今天老觉得自己瞧见了面善之人?他识人的功力向来不强,能数他记住的,通常都是有交情的,若只是一面之缘,不会给他面善的错觉……这也说明这一男一女,他应该都识得的啊!
韦不群正饮眼思忖着,却听到震耳的哗然声,他嫌恶地半摀起耳朵。
「瞧,晁老板果然是女儿身!」
嗄?说什么浑话?
观之是瘦弱了一点,身子骨单薄了些,但他好歹是顶天立地的男儿郎,怎能胡乱说他是姑娘家?
到底是哪一个瞎了狗眼的人说的?他非要将他打出醉吟楼不可。
「啊!真的是耶!晁老板在对咱们招手哩!」又有人暴喊着。
韦不群倏地抬眼,尽管相当不以为然,但依旧仔细地凝视那姑娘的面容,略微飞扬的柳眉,细长的水眸,挺直的小鼻,微启的唇,无害又随意的笑……
啊--那人不是他的亲亲观之吗?他怎会扮女装?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难不成观之有妹子?
可识得他这么多年,也走过好几趟晁府,甚至无赖地住过几回,怎么从没听说过他有个妹子?
「韦爵爷,不是同你说了,晁老板真是姑娘家。」
韦不群傻愣地调回眼,看着眼前这脸肿得像猪头般的男人,突觉他有些面善。
「大叔,你是哪位啊?」
「我就是约莫二十几天前教你给打飞的那一个。」
「哦……」韦不群呆呆地点了点头。
他一天到晚打飞人,哪会记得眼前这人是他拳头底下的哪一个?
他现下在乎的是……观之啊,他怎会是女儿身?他……
不行了、不行了,他的脑袋一片混乱,他必须要好好想想……对,先回家一趟好了。
「啊,韦爵爷昏了!」
围墙边一阵骚动,教二楼亭台上的晁观之不由得望去。
「可恶,那混蛋是来惹麻烦的吗?」晁骁久见状,骂出声。
她蹙紧眉,细长的美眸有着淡淡的忧虑,随即跃下楼台越过人墙,将昏厥在地的韦不群搂在怀里,纤手抚上他有些发凉的俊脸。
「将他送回韦府!」晁骁久跟着跃下,恼火地大吼。
「二哥……」
「妳别忘了妳现在正忙着呢,妳未来的夫婿还在上头瞧着。」
她抬眼睇向亭台,睇着那人,心头微微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