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管盈盈和月娥是怎么想的,总兵府的喜事依旧紧锣密鼓地筹备着。
盈盈现在对嫁给彭翊已不再排斥,因为她越来越喜欢和他在一起,她觉得如果在她「滞留」在这个时代的日子里,能与他做一回短暂夫妻也没什么不好。
可是因为公事繁忙,彭翊常常不在府内,即便在也是好多人来找他,她也不便去找他,于是他们已经两天没有见到面了。
晚上她悄悄到前院去找他,却在走廊边听到有人小声说话,她急忙隐身柱后。
「……大人责骂的是过火了,可是妳也实在太放肆,怎么能那样对待夫人?」
是夏不凡的声音。
「还不是因为听你们说她对大人不敬,还动手打了大人,我实在气不过,想代大人教训她一下,可大人竟如此无情,还要赶我走……」月娥的声音里充满了失望和伤心。
夏不凡叹气道:「月娥,妳是个聪明善良的女子,所以我敬重妳、喜欢妳,可是我不喜欢钻牛角尖的妳。大人爱夫人,难道妳看不出来吗?有哪个男人能忍受自己心爱的女人受委屈?妳放手吧,让大人好好去爱他的女人!」
盈盈闻言呆住了。彭翊爱我?他们说的是我吧?
到底什么是爱?真的有人爱她吗?
李文彬说过爱她,却要她回报同样的爱,还可以离开她七年毫无音讯。
彭翊从来没有说过爱她,可是他对自己真的很好,他细心、稳重、体贴,还注重她的感受……从他身上她感觉到温暖和平静,那是爱吗?
爱?这个令她打哆嗦的字眼,是她曾誓言永远不谈的话题,可是现在她却要嫁给一个爱--如果那真的是爱她的人。
不行,我不能嫁给一个爱我的人!
她苦恼地悄悄离开了柱子往回走,刚走过空荡荡的走廊,就撞上了一堵人墙。
「妳去哪里?我找了妳半天。」彭翊的声音令她精神一振。
「彭翊,我正要去找你!」她一把抓着他的衣袖问:「你爱我吗?」
彭翊身子一僵,拉着她走向他处理公务的花厅。
「彭翊,你爱我吗?」
一进花厅,盈盈再次急迫地追问他。
彭翊板着脸,难掩错愕地反问道:「妳那时代的姑娘都这么问男人的吗?」
盈盈摇摇头,眉心拧着一个纠结不散的结。「没有,可是我必须弄清楚。」
「为什么?」彭翊不解地看着她,心绪被她脸上明显的苦恼搅乱了。
「因为我不要爱!」她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划过了彭翊的心脏。
「为什么不要?每个女人不是都想被人爱吗?」他艰难地问。
盈盈看着花厅里形状各异的雕花窗子,忧郁地说:「因为我不想吵架,不想每天生活在爱的牢笼里。」
彭翊听得糊里糊涂,但没有打断她,只是将她拉到身边的椅子上坐好,静静地看着她,准备听她倾诉心事。
他关切与专注的目光鼓励了盈盈,她开始将她父母的遭遇和她不愉快的童年讲给他听。
讲完这长长的故事时,她早已热泪盈眶。「所以你看,相爱的人是不能快乐地生活在一起的,如果爸爸不爱妈妈,他可以离婚,不用守着妈妈争吵了十几年;妈妈如果不爱爸爸,就不会疑神疑鬼地跟踪监视,哭哭啼啼,搞得家无宁日。爱是一种极富杀伤力的东西,我无力承受它,所以只好不要它……」
彭翊将她抱到腿上,为她擦拭眼泪,轻拍她的背安抚她激动的情绪。
现在他心中的痛,不再是因为她不要爱而痛,而是为她害怕爱而痛!
虽然他不能完全明白她所说的事情,甚至不知何为「离婚』?但是他能强烈地感受到她的恐惧和不安全感。
他明白了为什么她那么排斥成亲,排斥男人,那是因为她父亲的不忠和她母亲的懦弱。他从心里可怜她不幸的童年,同情她的遭遇。
等盈盈情绪平稳后,她突然想起还没有得到他的答复,于是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不是爱我?」
「妳说呢?」彭翊轻笑着反问,下意识地轻轻抚摸着她的背,就像她常对猫咪做的一样,那动作充满了宠溺和保护。
盈盈心里有种甜蜜的感觉,很希望永远这样依偎在他怀里。
「我不知道。」她回答道。「当你容忍我、照顾我时,我觉得你有点爱我,可是昨天、今天,我都没见到你,你也不会想念我,我又觉得你不爱我,所以才会问你嘛!」
「那么妳想念我吗?」彭翊问。他不想告诉她由于苏家屯案子引发了一连串的效应,弄得他顿时公务缠身。但即便这样,他昨天晚上还是抽空去看了她,只可惜她睡着了,而现在他已经知道当她熟睡后有多难叫醒。
「当然想啊。从来到这里后,你一直都陪着我,没有你,我觉得不习惯。」盈盈诚实地说。她真的很想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像这样想念过谁。
彭翊亲亲她额头上的伤痕,柔声说:「我会一直陪着妳。」
盈盈心里好感动,可是想到自己总是要离开的,到那时他会很孤独。于是冲口道:「等我离开后,你娶月娥吧,让她陪着你。」
彭翊的眉头倏地紧蹙,脸色难看地说:「妳干嘛?想替月娥做媒吗?」
见他生气了,盈盈急忙说:「不是,我只是担心我离开后你会很孤独,月娥会对你好的,如果有她陪伴你,我也才能安心。」
彭翊将她的头压进怀里,气恼地说:「如果妳想安心就不要再说这些混话!」
感觉到他的心跳很快,盈盈从他怀里抬起头,看到他眼里布满红丝,情绪很激动。便小声地说:「你为什么要生气?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不对,非常不对!」彭翊瞪着她,火大地说:「我说过我只要妳,妳如果这么在乎月娥,我就将她赶走!」
「不要,我没有在乎月娥,我在乎的是你!」
「那么就好好地陪着我,不要再让我生气!」
「可是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你到底爱不爱我?」盈盈发现他很会转移话题。
彭翊含糊其辞地说:「妳说爱就爱,妳说不爱就不爱吧!」
「哼,这算什么回答?」盈盈不满地看着他,却被他的双唇堵住。而他的吻总会将她带上九霄云天,令她飘飘然忘记了一切。
稍后,彭翊离开她醉人的芳唇,轻声问:「在妳那个时代,有男人爱妳吗?」
「没有。」盈盈闷声回应,脑海里出现了李文彬痛苦的眼神。
「为什么?」彭翊觉得不可思议,捧起她的脸问。
「因为谁敢爱我,我就K他。」盈盈简单的说。
彭翊不明白。「『K他』是什么?」
盈盈对他皱眉头。「就是揍他。这个都不懂?」
对她的指责彭翊不以为意,笑道:「那如果我爱妳的话……」
「那我一样K你!」盈盈挥舞着一只拳头从他腿上跳下来,警告道。「我已经说过,不要爱上我,我是一定要回去的!」
彭翊但笑不语,眼里却分明写着三个字:试试看!
就这样,尽管爱或不爱尚未定论,归与不归悬而未决,盈盈嫁人却已成定局。因此在期待与惶惑中她又有了新的苦恼。
享受着彭翊的宠爱,她感到新奇与快乐,同时心底产生了一种陌生的渴望,渴望在两情相悦中进一步体验男女间的肌肤之亲,可是她又害怕怀孕。
明知道自己与他的婚姻只是短暂的,她又有什么资格怀孕?虽然彭翊在她离去后也许会痛苦,但他毕竟是成年人,而且位高权重,总会有女人来填补她离去后的位置的。可是孩子就不同了,她是万万不能让自己的孩子经历自己幼年时的孤独与寂寞的!
于是当此关头,她有了急迫的任务:找到避孕方法。
幸好她在药厂相关行业工作了一阵子,累积了一些知识,因此对她来说要解决这个问题似乎并不难。
她在花园、果园、厨房,甚至每个院子的角落寻找。但很快就受到了沉重的打击:天气转凉,花木衰败,再加上花匠仆佣们过于尽责,将每个地方都打扫拾掇得干净异常,连一根杂草都没有,她又怎么能找到她想要的植物呢?
失望、沮丧几乎将她击垮,她神情颓丧地走回后院。
穿过后院大堂,她看见秋花和玲子正走进角落的一间房间,便跟了过去。
「夫人。」两个丫鬟一看到她,马上向她行礼。
盈盈忙对她们说:「以后见面不用那么拘谨。」她好奇地探头看看房间,吸吸鼻子。「哦,好香,妳们在做什么?」
快人快语的玲子说:「我们在为明日的婚礼配香料。」
「香料?」难怪那么香。盈盈感兴趣地走近她们,看着她们面前筐子里的瓶瓶罐罐。她拿起来在鼻子前闻闻,认出有薄荷、松香和菊花。
哦,原来书上说的古人爱用香料果然是真的。
「这么多。」她惊叹着拿起那些瓶子,发现每个瓶罐底部都有清楚的注明。有金银花、丁香甚至还有麝香、马鞭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