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梦……吗?」君霏喃喃自语。
那只会说话的猫,真是她的黑儿吗?牠所说的那些话可信度有多高?她能再度回到自己所熟悉的地方吗?还有,眼前「那个人」流露出来的担忧神情,不会也是错觉吧?
一长串的问号在君霏脑中纠结,鼓胀得几乎要炸开来。
姜慎言睨着那张发白的脸蛋,以为君霏很不舒服,于是将大掌抚上她汗湿的额头,细心测量她的体温。「好像退烧了。」
那掌心的温度让君霏紊乱的思绪融成一团浆糊,木然望着他温柔的神情,水亮的眸子不由得湿热起来。
她觉得自己还在作梦,因为她的身体还飘飘然的。而且只有在梦境中,他才会主动接近她、触碰她。
君霏迟疑地抬手,大胆覆住男人的手背,想留住那被关心、被怜惜的感觉,过分真切的触感却混淆了她的知觉,泪竟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
「我好想见你……」她以为身在梦里,便肆无忌惮的倾吐思念。
姜慎言没有抽回手,仅是瞇眼审视她梨花带泪的苍白娇颜,君霏毫不矫饰的言语令他为之一震,奔腾的情愫冲击着胸口,心竟微微发疼。
本来还以为把她交给医生后,自己就无事一身轻,可以潇洒的一走了之,但娇弱的人儿昏迷时,口中声声唤着他的名字,竟成了一种羁绊、一种责任,也深深震动他的心弦。
曾几何时,对她的厌恶演变成在乎,挂念着她是否又闯祸、说的话又在何时一语成谶,她的糊涂、她的精明、她的甜美、她的一颦一笑,各种表情、反应,这些挂念不知不觉间早巳堆积在心房,等到察觉时已占据他全身每一个细胞,是无法忽视的想念。
然而,除了她的名字之外,自己对她的了解几乎为零,这个小女人,彷佛不曾存在于这世上,没有任何线索可循。
「妳到底是谁?」他凝睇着她,语气瘖哑。
君霏眨了眨蓄泪的晶灿眼瞳,茫然不解的望着他。
唉!最近的梦都好真实喔!常常让她搞不太清楚。
反正是梦,把秘密说出来也没关系,否则一直藏在心里实在很不好受,她好想找个人倾诉自己奇怪的经历,还有梦境的内容。
君霏有气无力、断断续续的陈述着,姜慎言却被她漫无边际的回答搞得怒苗滋生,认为这又是她存心唬弄自己而瞎掰的剧情。
从古代来的?跳崖?会说话的猫?还有回到过去?
故事听起来很精彩很悬疑,跟天方夜谭有得拚,但他只觉得自己被耍了!亏他还听得那么认真,由衷的想多知道一些关于她的故事,可这女人却该死的掰了一堆无聊荒唐的借口想搪塞他。
包括刚才泪眼婆娑的说想念他,大概也是谎言。
之前的浓情蜜意霎时冻结成冰,取而代之的是一把熊熊火焰焚烧他的理智,姜慎言几欲发狂。
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他在自作多情,误把她的戏弄当真心,他对她的心疼和怜爱只是狗屁!
「时间一到,就快滚回妳的世界去!」姜慎言恼羞成怒地挥开她的柔荑,眸子蒙上一层灰雾,撇唇讥诮道。
咦?君霏愕然盯着他足以冻伤人的冷冽神情,只感到心口一窒。
这……不是梦?抑或,只是梦醒了?她真的搞混了。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他这么生气?
瞅着女人困惑又无辜的苍白脸庞,姜慎言怒不可遏。「我不会再被妳的演技欺骗了!妳只是想把自己弄得凄惨落魄,好博取我的同情,妳别妄想!」他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警告的言辞。
然而,他更气的是自己一而再、再而三上她的当,甚至还对这女人动了情。
他不会再相信她的话,除非自己脑袋有问题,他不想再跟一个来路不明、满嘴胡诲的女人有所瓜葛,一切都到此为止。
姜慎言甩上门愤而离去。
她想追上他,可虚弱的身子却在翻下床时狼狈的跌在地上,随着门板落合,君霏也好似听见了心在哭泣的声音。
突然觉得自己像只残缺的破娃娃,不值得被人珍惜疼爱,只能不断重复被扔弃的命运。
她可以感应别人未来的遭遇,却对自己的未来茫然无头绪……
第十章
深夜,君霏又开始高烧不退、忽冷忽热再加上恶梦连连,她再度陷入半昏迷状态,口中逸出痛苦的细碎呻吟。
病房内只剩她一个人被巨大的孤独感包围,泪水不停的自君霏眼角滑落,她感到无比脆弱与绝望。
意识缥缈间,眼前好似掠过许多画面,她缅怀过去、回忆来到这里的一切以及看见未来……
突然,一个令人惊心动魄的景象在她脑海不断重现--
一个能在天空飞翔的庞然大物穿入浓厚云层里,紧接着一阵剧烈摇晃,每个人惊慌失措、尖叫哭泣,场面十分混乱。
而「他」的身影也出现在那群人当中,虽然并未像其他人一样急乱哭喊,但紧绷的脸部线条却忠实反映出他的不安。
君霏正想开口,忽然又「轰」地一声,画面突然消失,她恍若坠入黑暗深渊。
「不--」君霏流泪呓语着。
「小姐,妳怎么了?小姐?!」巡房的护士慌张的试图叫醒她。
君霏脸色惨自如纸、呼吸急促又频频盗汗,她尝试在黑暗中徘徊挣扎,却见不着一丝光亮。
「小姐?妳要不要紧?」护士小姐加大音量,摇晃的力道也稍稍加重。「妳醒一醒啊!」
就这样过了一分钟,君霏终于自阴暗的深渊里回魂,空洞的眼不断泌出泪水,心也揪得好痛好痛。
「妳还好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护士小姐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放缓了口气关切问道。
君霏依旧耽溺在刚才预见的危急情境中,她满心慌乱。「我想见他……」那直袭心口的不安,令她体会到前所未有的害怕,遂撑起身子企图下床。
她一心一意只想着要将讯息传递给他,排山倒海而来的恐惧和担忧完全压过生理方面的不适。
「小姐,妳在发烧耶!」护士翻了个白眼,伸手将君霏压回床上,瘪了瘪嘴说道:「妳刚刚只是在作梦,别想太多。」看她那副模样,八成是作了个恶梦。
那不是梦……那是预感,是她不为人知的一种无形能力。
「我要告诉他。」君霏气若游丝,语气却执拗得很。她从来没有过如此强烈的感受,她非常明白这一次的预见绝对非同小可。
「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想要去找谁啊?」护士小姐不客气的对她吐槽,要她死了这条心。
「妳帮我联络他……」君霏哑着嗓子向臭脸的护士请求,她每讲一个字都像用尽全身力气似的。
「好吧!」拗不过病人的坚持,护士小姐也只能答应,反正这点小忙她还帮得上。「对方的名字跟电话呢?」
「姜慎言,电话……」君霏突然沉下眼。「我不知道。」她从来就没想过要使用电话,因为她也没有对象可以联络,自然不会去多加注意。
护士小姐皱着眉,有种被人愚弄的感觉。「那我也没办法啰!」她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好好休息,如果妳真的很不舒服再按床头的呼叫铃。」交代完毕之后,她又检视了一下点滴和针头,确定一切正常后才离开。
不算大的病房内又恢复死寂,君霏难受的吐了一口气,试图平息那快要冲破胸臆的痛楚与慌乱,却始终徒劳无功。
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他,而且绝对不能拖延,若迟了可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遗憾和悲剧。
她现在就要去跟他说清楚,现在就要见到他……
冥冥中似有一股力量驱使着她,君霏的意念十分坚定,完全不容动摇。
最后,她凭靠着强大的意志力克服了身体病痛,扯掉了针头,费了一番力气才翻身下床。病床到门边仅仅几步之遥,她却走得跌跌撞撞、格外艰辛。
撑下去,不能倒下。君霏用仅存的思绪不断自我催眠,化为自己前进的动力。
好不容易出了医院大门,她的体力也差不多流失殆尽。
三更半夜的,没有任何人出没,也鲜少有车辆经过,她只好拖着疲软的步伐走到路口,好方便拦辆计程车。
可是才走了几步,君霏的眼前一黑,整个人像团棉絮似的瘫软,倒卧在人行道上,瞬间失去了意识。
不知经过多久,她隐约感觉到有东西正在舔舐她的脸颊,那微微的刺痛刺激了她的神经,顿时思绪清明许多,身体的灼热感和沉重感也消退了不少。
君霏徐徐睁开眼,不期然地对上一双灿金色的猫瞳,她怔楞了几秒,这才会意过来。「黑……儿吗?」
「喵!」猫咪定定地望着她,清亮的叫出声,然后又低头舔了她一下。
那刺刺痒痒的触感,惹得君霏缩起颈子,绽开一记淡淡的笑容,像在最潦倒时要见到老朋友那般,她心窝暖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