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跟心的贴近,紧密得像是没有缝隙,让她很自在的接受了他的存在……
「起来了。」她说着,他贪睡的样子让她想笑,只能将丝被扯得远远的,不让他如愿,并道:「罗大哥开了那么久的车,怎么可以让他空等?」
「不然叫他先到视厅室看个片子就好了。」痛苦的呻吟,因为想睡觉。
「不行啦!」她还是反对,说道:「罗大哥说有事要谈。」
「等我睡饱再谈。」他滚上她的膝头,枕着她的腿,打算继续睡。
午后的阳光投射在他儒雅俊秀的面容上,微微泛金的发色跟近乎透明的白皙肤色,完全符合他外貌上的梦幻气质,只是那行为……
「先跟他谈完正事,要睡再睡啦。」她说着,纤纤十指揉进他柔软的发丝当中,力道适中的为他按摩没睡饱而发胀疼痛的脑门。
相处了整整六个年头,即便她天生迟钝,知觉反应都慢别人好几拍,甚至可以以小节来计算,但是经过六年时间的朝夕相处,也够她摸清这个兄长的行为思路。
最少,她很清楚,他一没睡饱就闹头疼的习惯。
「好点了吗?」温温柔柔的轻按着,连询问的声音,也柔得像三月春风。
凌兆纬轻叹,因为她那让人感到舒适的按摩。
「那起来了,好不好?」她打商量。
「不好。」孩子气的拒绝,甚至提议:「妳也睡一下好了。」
她想笑,因为他的孩子气……
确实,平常若没事,她叫不醒他,有时让他卢着卢着,还真害得她也跟着睡倒,一起错过最新影集的播放,或是得延后出门采购的计划。
她的本性温吞,原来就是个步调慢的人,跟着他一块儿生活之后,他悠闲散漫的生活步调比起她,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让她无比自在,要说如鱼得水也就是这个样子了。
磁场本质的相合,让她极适应想睡就跟着睡的悠哉,因此让他耍赖成功,她跟着更改原定计划的事经常发生,可惜不是现在。
「别闹了……」她揪着他的耳朵,并不是要弄疼他,只是装装样子显示她的认真,低嚷着:「快起来。」
他没当回事,大手覆着她的手,没把她的拉扯当一回事,继续闭着眼休憩。
她直叹气,被包覆住的手连装装样子都不成,很顺手的揉着他的耳垂,低声念他:「真的啦,你别睡了,快起来。」
「真是的,妳怎么每次都帮着川德啊?」闭着眼,他嘀咕。
「哪有。」她试着讲道理。「只是让罗大哥等很不好意思嘛。」
「哪有什么不好意思?」他轻哼。「他那个奸商,最会趁我没睡饱的时候,东敲诈、西敲诈的,妳还帮着他。」
「这就叫帮理不帮亲!」久等不到人的罗川德自己进来逮人,却在进房门的那一刻愣了一下,因为他们两兄妹之间那份恬适安宁的气氛。
「帮你个大头。」一见他进来,凌兆纬顺手抓起一只枕头丢向他。「你这个牢头,又来干么?」
躲过枕头攻击的罗川德只能叹气。「兆纬,我认识你不只二十年,想想你都三十岁了,起床气却至今不变,还真不是普通的大。」
「既然知道还来扰人清梦。」凌兆纬没好气。
「好好好,这次先放过你,你再睡一下就是了。」罗川德很好商量,说道。「我有事跟宁宁谈。」
「我?」纪燕宁愣了下。
「你找宁宁什么事?」事关宝贝妹妹,凌兆纬忍着头痛坐了起来。
「我刚看见宁宁的画。」罗川德说。
「怎样?」凌兆纬眼前一亮。「画得很不错,对吧?」
突然变成他们讨论的对象,纪燕宁困窘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是很不错,某些技巧,看得出来是源自你的画法,但又不全然相像,她的作品,呈现一种透明感,也许没有你的细腻,但是有一种独特的宁静氛围。」罗川德分析着。
「没错,宁宁很有天分,我很喜欢她的画。」妹妹被肯定,凌兆纬得意得很。
「我只是觉得满有趣,所以跟着哥哥画好玩的而已。」纪燕宁强调,很不习惯成为被讨论、而且是被注目的对象。
「兆纬,你很不够意思耶。」罗川德忍不住兴师问罪。「之前怎么都没让我知道宁宁也在画画的事?」
「宁宁是我妹,她高兴画就画,难不成还要向你报备啊?」凌兆纬觉得他莫名其妙。
「我只是画好玩的……」强调声依然被自动略过。
「当然要报备。」样子不似商人,但毕竟本质是,罗川德在商言商。「宁宁的作品,也许能帮画廊再打出一个市场,你知不知道啊?」
第五章
凌兆纬是个画家,放眼画坛,还算是小有知名度。
并没有拜于名师之下,他的创作天马行空,纯为个人兴趣而画,从幼年时开始,闷着头一路的画画画,所创的风格属于无师自通那一派。
二十岁那年,因为作品达到一定的数量,家里头又多的是钱,因此由家里出资赞助,办了他生平第一场的画展,结果他的创作风格莫名的对上了纽约客的胃口,算是一炮而红,就此打响了知名度。
之后,再经由专业的包装跟规划经营,造成如今在曼哈顿地区的画坛上,他的作品无疑是最热门抢手的了。
综观凌兆纬出生至今那些会气死人的经历,结论只有一个,幸运儿!
所谓的「上天的宠儿」,指的就是像他这样的人。
打一出世,因为挑对了时辰跟好人家,就注定他一辈子过着富裕与优渥的生活。
即使胸无大志,对经商没有任何兴趣,但家底雄厚的关系,只要不出什么大纰漏,就算一辈子不工作,靠着祖荫也能吃喝玩乐过一生。
不过,能称之为幸运儿,是因为发生在他身上的好事还不止如此。
对于父亲留下的餐饮王国,慵懒散漫的他不但没变成章回小说中散尽家财的败家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福星高照,竟能让他慧眼发现千里马,任用到一个极为适合的经营者。
几年来,在放羊吃草的情况下,他从不干预的餐饮连锁版图较之以往不但是更为扩张,而且更具有知名度,如今已成为全美知名的连锁咖啡厅。
而他,从头到尾,一直就那样的漫不经心,悠悠哉哉的过日子。
开心时就画画,不开心时也画画,想出门走走时,就带着妹妹周游列国,四处游玩作画,生活步调之慵懒散漫,只怕会气死一海票的凡夫俗子。
结果,这个活像树獭懒一样、早该绝迹的生物,这时竟然反常的活动了起来?
「你很来劲儿嘛!」看着他一张又一张展示纪燕宁的画作,罗川德有点不能适应他的积极。
「有吗?」凌兆纬挑着画,越看越觉满意。
「喂,你一直挑个不停,我要怎么看?」罗川德没好气。「你再怎么挑,最后我还不是要全看过一遍?」
「喏喏,你看这张。」凌兆纬根本没在听他的话,兴冲冲的拿着去年兄妹俩在地中海度假时的作品。「这张的蓝色,宁宁用得很好吧。」
看着他的积极,罗川德更加没好气。「兆纬,如果你对自己的画也这样积极就好了,上回答应我的三幅画呢?」
「哎,不急嘛。」盯着手里的画,欢喜的神情中带着点恍神,随便应两声。「我最近状况不好,感觉不对……」
「你的感觉,整整不对了三个月。」罗川德一点也不客气,第N遍的声明。「兆纬,我跟你说过几遍了?画廊是要做生意的,不管装潢得再美、再高雅,一开门就是要做生意,要卖画,是要让消费者掏钱买画的地方,不是仅供观赏的博物馆,只收集你最满意、最完美、要流芳百世的作品。」
罗川德知道他说的这些话很现实、很市侩,但没办法,他的身分是画商,经营的是画廊,他有他的立场。
「因为不是博物馆,我们需要的等级只要符合消费者的喜欢,而不是你个人的满意,你要知道,你的满意标准值比一般人高出太多,所以你能不能行行好,只要是完成品,就直接交给我,不要自己评分好吗?到时我自会帮你把关,挑出不合用的--」
第N遍的声明蓦地噤声,罗川德无奈的只能叹气,因为眼前的人已然掉入自己的世界当中,压根儿没听见他的一字半句。
「这个蓝色……嗯嗯……如果这样的话……」凌兆纬不知在想什么,喃喃自语着。
很突然的,他把手中的画一股脑儿的全塞到罗川德的手中,径自走到自己的画布前,调起他心目中所想要的色彩。
见状,罗川德又是一叹。
艺术家多少有些常人难以理解的行为癖好,而凌兆纬是一个艺术家,天生的、血液里彻彻底底就是一个艺术家。
通常,只要在他画兴大发的时候,他的耳朵就会自动关闭,哪管旁边的人是说了金玉良言还是犹如六月雪的伤人恶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