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她们本来也没预计到会有贺心梅留下的这笔钱,所以虽然有点可惜,但她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锁定在弟弟留下的三千万理赔金。
「你想得还真周到啊。」纪龄芳代表性的说着场面话,表示认同。
「毕竟是自己的妹妹嘛。」凌兆纬谦虚的表示。「再说,这也是小妈的遗愿,我有义务照顾她,让她的未来不虞匮乏。」
「很好,那很好。」纪龄芳也只能做出欣慰的表情来表示认同。
「几位姑姑能认同,那真是太好了。」凌兆纬微笑,像是想到了什么,很顺便的说了。「我就知道,几位姑姑是明理的人,所以处理这个信托基金的时候,连同纪先生的保险理赔金也合并算进去了。」
「什么?」纪龄芳警觉不对。「这话……什么意思?」
「前几天听看护提到,燕宁去祭拜她父亲时,有保险公司的人去吊祭纪先生,还提到纪先生有保险的事,我看着这几天都没人提到这件事,猜想是纪先生刚死,几位姑姑因为丧弟之痛,所以无心处理这笔钱,才会没人提起,对吧?」
被他这么一问,纪家三姊妹能说不对吗?
「是、是啊。」刻意隐而不宣的事只能假装没发生过了,纪龄芳顺着他的话语应道。「我们就这么一个弟弟,正值壮年却死得那么突然,因为措手不及,所以到现在,还没想过他保险的事……」
「我也是这样猜想,所以一并处理了。」斯文温雅的俊颜流露着体贴之色。
「一起纳入整个信托基金当中,不但可以统一规划所有金额的使用分配,也可以避免几位姑姑日后被人非议,遭受类似『为了钱才如何如何』的流言中伤。」
「……」连对看的气力都没有,纪家三姊妹愣愣的看着他。
三千万,她们梦想中的、都讲好要怎么分配使用的三千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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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过了很多很多年,纪燕宁始终记得那一天、那一幕的情景。
依她漫不经心、好像什么都无所谓,但其实只能称之为迟钝的个性,过去的事随着时间的消逝,她大多忘光了。
但偏偏,就是那一个画面……三个瞠目结舌、想做点什么却又无能为力的女人,挫败、不甘、懊恼、怨恨但又硬要压抑住的奇怪表情……她一直记得。
是因为这幅画的关系吗?
困惑的看着画室一角,绘着三个鸡皮鹤发老女人的油画,那是多年前凌兆纬随兴的创作,绘好后就堆在画室的墙角,每一次当纪燕宁打扫到这边时,看见这幅画,都会忍不住想起那段遥远的、几乎像前世一般的过去。
当然,六年过去,现在的她什么细节也想不起来,隐约只记得是很不开心的过往,唯一鲜明的画面,也就是三个姑姑发现那笔保险理赔金被处理掉,已然成为她信托基金的一部分时,所流露出的复杂表情……
「宁宁?」
寻人的声音打断她的发呆,凌兆纬的好友兼画商经纪人罗川德走进画室找人。
身为曼哈顿艺术界最为知名的画商,罗川德有的不只是行销能力,出众的外貌也是他迷人的特质之一。
或许是物以类聚的关系,罗川德虽然经营买卖生意,但看起来并非精明强势,说白话一点,是看不出什么铜臭味。
可能是经营的项目有所差别。
虽然同样是买与卖,跟钱的事脱不了干系,但他日常所接触的都是艺术创作品,接洽的对象不是艺术家就是艺术品的爱好者……也许是因为这层关系,让清俊斯文的他不沾染铜臭味,举手投足之间尽是知性、优雅。
「罗大哥,怎么有空过来?」纪燕宁迎了上去。
「还说呢!」罗川德一见着她,毫不掩饰他的莫可奈何。「兆纬他三个月前就答应要给我三幅画,结果到现在连个影子都没看见,逼得我没办法,只能从曼哈顿开车过来讨画了。」
听他开了一个半小时的路程,就只为了催画,纪燕宁顿时觉得抱歉。「不好意思喔,哥哥他最近比较忙……」
「他能忙什么?」因为太过于了解,罗川德忍不住觉得好笑。
不熟的人、从报章杂志认识他的人,也许会让那温文儒雅、知书达礼的外貌给骗了,但只要熟知凌兆纬、特别是像罗川德这种一起长大的童年玩伴,对于他那上进好青年的模样,可心知肚明得很,知道全是唬人用的。
在那副美好相貌之下的真实个性,说穿了就是懒散两个字。
这样说一点都不夸张,凌兆纬他就是这样,对自己的人生懒散、对人际关系懒散,要说到事业心那当然更是--没有!
最简单的证明,就是他虽继承了父亲留下的餐饮王国,却一点企图心也没有,直接找了个经营者,将经营权交出去,很轻松又写意的等着收取季后的盈余分配。
对于花大钱请人管理公司的事,他个人的见解非常简洁又明确,只有两点--
第一,他没兴趣。
第二,既然专业的人才能帮他赚钱,又何必自己下海?
他的思考模式大概就是这样,觉得有人能做,而且做得比他好,可以帮他永续经营父亲留下的产业,那么就放手让人去做。
对于那种「我要证明自己」、「证明自己有经营手腕」、「证明自己能做得比父亲更好」的事情,他个人是一点意愿也没有。
即使是他自己感兴趣的绘画事业也一样!
一切成功与荣耀,都是无心插柳之下的结果,他老大从二十岁成名到现在,就一派的悠哉与随兴……正确来说,从罗川德认识他的那一天起,他一直就是这种得过且过的懒散个性。
唯一的一次例外,就是六年前那一次,在罗川德不赞同之下,这个悠哉度日的贵公子展现难得的积极与强势,接了宁宁这个没血缘的妹妹回来。
当然,经由时间证明,凌兆纬的决定是对的,这几年来,如果没有宁宁帮忙叮咛催画,依他那种散漫的个性,恐怕这几年能讨到的画作会更少吧。
「说吧。」叹气,因为太了解,罗川德才不信凌兆纬这人会「忙」什么。「兆纬最近又迷上了什么?」
「呃……哥哥他最近迷上一部推理小说……」小小声说道,纪燕宁知道瞒不过,觉得很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还让你亲自跑一趟。」
「没什么。」小女生一脸的歉意惹笑了罗川德,不以为意的说道:「讨画也只是借口,我是乘机出来走走,再说,手边有个企划,也要跟兆纬当面谈……对了,他人呢?该不会是熬夜看书,现在还在睡?」
纪燕宁不好意思的笑笑,间接承认了他的推测。
「是吗?那还真是不凑巧……咦?」罗川德眼尖的发现画架上有一幅新画。「这幅画……水彩?」
「啊!」没想到他会看见那幅画,纪燕宁七手八脚的要拿下那幅画。
「别拿--让我再看看。」罗川德阻止了她。
「没什么好看的,那个是我打发时间,画着玩的啦。」她感到困窘。
「原来是妳画的啊。」罗川德恍然大悟。「我正在想,兆纬虽然偶尔也会画水彩,但这种透明感是他以前没有的……嗯……」
看他努力端详画作,纪燕宁就更尴尬。
她怎么也没想到,画着玩的作品会被外人看到,而且还是一个专业的画商,简直是关公面前耍大刀。
「我只是画着玩的啦。」她细声强调,觉得好糗喔!
「宁宁,妳的画……」
「啊!哥哥也该起床了,我去叫他。」
不敢听评语,她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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阻隔光线的窗帘被拉扯开来,引得床上的人皱了下眉头。
不怕!他有被子!
下意识的扯过被子蒙住脸,一度受到干扰的睡眠仍持续着。
「哥,起床了。」纪燕宁轻唤他。
没声没息。
「罗大哥来了,你快起床啦。」知道不能放任他再睡下去,只得动手推他。
嘟囔声从被子里传来,但太过模糊,不知被子底下的人说了什么。
「快起来了。」无奈,只能扯下他蒙头用的丝被,说道:「人家从曼哈顿开车过来,别让他等太久。」
「自己人,叫他等一下。」完全是耍任性的语气,还滚着找回他的被子。
这模样,与当年一夫当关、沈着为她担起所有风雨的稳重,相差何只十万八千里?
但也就因为他这真实的一面,因为那不为人知的孩子气,因为要安抚、照顾那孩子气的他,兄妹俩的感情,一点一滴的拉近,变成如今的亲密。
那是六年前的她所没办法想象的感觉!
相信一个人,无条件的信赖着一个人……那全是因为他!
因为他不求回报的关心与疼爱,松懈她所有的心防,回应起他的付出,也付出她全心全意的信赖与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