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宁?!」
惊呼声再起,让女儿拉着来看展览的纪龄芳也被喧闹声给引来,却没想到在你来我往的外国话交谈当中,看见久违的侄女。
因为母亲的惊呼声,注意力全在偶像身上的吴乃恩总算转移了目光,也跟着发现表姊的存在。
「表姊?真的是表姊耶!」她大喊着,好高兴有了这一层管道,可以让她接近心目中神祇一般存在的凌兆纬,那省去自己装熟的尴尬,真是太好了。
「燕宁,好久不见。」纪龄芳打招呼。
纪燕宁怔怔的看着衰老许多的纪龄芳,许多许多被遗忘、她以为已经不会再出现的感觉因为那面容而大量涌现。
是痛苦、是难受,压迫着她,让她喘不过气。
胃部本来就难忍的痛楚因为这意外的重逢而变得更剧烈,两手小小的拳头紧紧握着,指节处泛着粉白,只能由着那痛I再的蔓延……再蔓延……
脑门一黑,她软软倒下。
凌兆纬险险接住了失去意识的她,俊颜唰的一下跟着变得雪白--
「宁宁!」
第十章
原以为,这一生中再不会闻到那可怕的消毒水与药水气味,但纪燕宁错了。
掌心被牢牢的执握着,幽幽转醒的她听到了交谈声,不知道该继续装睡,还是该告知她已经清醒了。
「奇怪,宁宁她怎么还没醒来?医生不是说她胃痉挛,有帮她注射舒缓的药剂了,为什么还不醒啊?」
「因为有个笨蛋带着她在大太阳下逛动物园,害她中暑了。」
「是她自己提议要逛动物园的,不是我。」喊冤,卡肯一脸的冤枉。
「有时间说这些废话,还不快去买点运动饮料回来?虽然医生帮她打了点滴,但她醒来后也许会想喝点什么。」凌兆纬白他一眼。
「为什么是我?」无法接受,卡肯才不想听他的使唤。
「因为我们现在是情敌。」说得很认真,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
也只有凌兆纬才知道,嘴巴说的是一回事,他心里才不把卡肯当情敌。
「宁宁现在病了,我们公平竞争,要分工合作的照顾她。」分派任务其实也只是想支使开这烦人精而已。
「那为什么不是你去买饮料?」卡肯一点也不服气。「这里是台湾,你比较熟,应该是你去,由我来陪宁宁才对。」
「但是我跟宁宁比较熟。」凌兆纬早想好回应之道。「医生说她的胃痉挛是情绪因素引起的,由我陪她,她醒来时会比较安心,这对她比较好。」
「这一点也不公平!」抗议!严正抗议。
「你活到三十多岁,还不知道,人生就是一连串的不公平吗?」哼他,毫不嘴软。
「……」
纪燕宁听见卡肯嘟嘟嚷嚷领命而去,整个人还陷在那一句「情敌」的话语当中。
这是什么意思啊?
她怀疑她听错了,同时之间,握着她手的柔软力道离去。
在她为乍然失去的温暖感到怅然若失之时,冰冰凉凉、让人舒爽的湿布贴上她的脖子,为她燥热的身子带来舒服的凉意。
只是,那来回的擦拭,范围越来越往下……越来越往下移去……
她觉得不安,而在她醒悟过来,胸前的轻松感,是因为该要有内衣妥善防护的那处已然失去该有的屏障……也就是说,她此刻没穿内衣,衣服里是空无一物!
在她醒悟到这点的时候,那湿凉擦拭探入她领口,惊得她猛地缩起身子。
大眼对小眼。
她惊,看着他的目光,一寸寸、一寸寸的移到领口处。
他喜,因为她的转醒,明显松了一口气,而随着她的目光,跟着看向他正探往她领襟处的手。
「医生说,用酒精帮妳擦擦身子,妳会舒服一点。」微笑,神色自若,但平静的语气下,白皙的俊颜因为她的注视而染上一抹可疑的红。
「我、我自己来。」
她欲挣扎起身,却让他阻止了。
「别,妳手上吊着点滴,别乱动。」
为了制止她,他的手得以不着痕迹的离开那处让两人都尴尬的部位,然后很自然的坐在她的身侧,对着她的手臂,一下又一下,继续擦啊擦的。
他很怡然自得,可是她却感到不自在。
毕竟她只是一时昏过去,而不是丧失了记忆,在昏倒前的事,她记得一清二楚
「宁宁。」凌兆纬很突然的开口,在她的胃又开始隐隐感到不舒服的时候。
她是一个胆小鬼,不敢对上他的目光,只好假装自己很困,闭着眼睛应声:「嗯?」
「等妳好一点的时候,我会找时间跟苏珊说清楚的。」
装睡的念头瞬间让他的话给打散,她睁眼,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我知道,她惦着旧情,想找回往日的时光,但是我没办法。」他柔声解释。「跟她之间的感情,在当年分手的时候就已经消失了,现在的我,不可能回应她的任何心情,我会找个时间跟她说清楚的。」
他对她承诺着,这也是罗川德提出的忠告,要他把事情一件件跟她说清楚,省得她胡思乱想,也避免产生心结跟不开心。
「这……」她好半天反应不过来,只能愣愣的看着他。「怎么会?」
「还有,我要跟妳说另一件事,妳这几天回避我,让我很伤心。」他说。
「……」不自觉的回避他的目光。
「我很讨厌妳跟卡肯单独出去。」他又说。
「啊?」
「这几天看妳跟着他出门,我心里其实觉得很不舒服,我不喜欢那样。」
「为什么?」直觉问。
「因为我也喜欢妳,我吃醋。」直截了当,毫不拖泥带水。
凌兆纬也许是迟钝,但只要让他发现自己的心情,他可是一点也不懂得含蓄。
但她是!
含蓄的她被吓到了。
完全无法接话,她只能偷偷、偷偷的用指甲往掌心用力的抠了下。
对她而言,他这番话太过虚幻,让她极需要疼痛感来确定,现在的场景到底是真实的、还是她自己胡思乱想的梦境。
「我很后悔,当初叫妳接受他的追求,还说了那些要妳多交朋友的蠢话,就像川德说的,我真是无可救药的迟钝……宁宁,我可以反悔吗?」他间得很认真。「等会儿卡肯回来,妳拒绝他,让他死心,好不好?」
她看着他,因为他的话语而染上浅浅粉红色泽的秀颜上,透着甚是复杂的表情。
幻觉,这一定是幻觉!
吓不到她的,一切都吓不到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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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妈,就是这间病房啦!」
廊上响起叫嚷声,房门象征性的敲了两下就被推开。
现实来袭,并不是什么幻觉,看着一前一后进来的母女,纪燕宁不自觉的瑟缩了下。
坐在床侧、正好挡在她身前的凌兆纬停下擦拭的动作,握着她的手,给予她支持的力量,而后看向最后进来的罗川德。
「别看我。」罗川德已经尽力了。「从你们坐上救护车离开后,这位纪女士带着千金在会场闹事,硬是要知道宁宁在哪间医院,为了让今天的开幕展能顺利进行下去,我只能带她们过来了。」
「你这个经纪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啊?」纪龄芳反驳。「我这么久没看见心爱的侄女,尤其又眼睁睁的看着她昏过去,我当然会担心啊!」
心爱的侄女?心、爱、的?!
躲在凌兆纬身后的纪燕宁小小的抖了一下,因为这个形容词。
「你只是一个经纪人,怎么可以阻挡我们见表姊啊?我们是她的亲人耶。」吴乃恩与母亲同一阵线的帮腔,以壮气势。
罗川德懒得理会她们母女,只对凌兆纬说道:「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只是顺道过来看看宁宁好不好,既然她没事,那我回会场去了。」
罗川德对着好友身后、露出一脸抱歉的纪燕宁点点头,打完了招呼后,对身旁的母女档视而不见,径自走人。
「啧,什么态度啊,只是一个经纪人,也敢这么拿乔?」纪龄芳对着开了又合的大门轻啐了一口。
「凌大哥,你怎么会找这种人当你的经纪人啊?」吴乃恩攀亲带故,装熟的埋怨了起来。
「很不凑巧,因为妳说的『这种人』,正好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凌兆纬很客气有礼的回应她的问题。
吴乃恩一窒,没想到会踢到一块铁板。
「哎哎,兆纬啊,原来你是那么有名的画家啊?」纪龄芳笑咪咪的为女儿缓颊。「之前怎么都没听你说过呢?」
「都是虚名。」凌兆纬谦虚道。「更何况,六年前我在纽约才刚起步不久,就算说了,在台湾也没人知道。」
「呵呵呵,你真是谦虚呢。」他温雅斯文的样子很对纪龄芳的味,让她直笑道。「真是刚好,乃恩她也是学美术的,老师们都夸她有天分呢,我今天逛了你的画展,看了那些画的标价,才知道你们画家那么好赚,要是有机会的话,你提拔提拔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