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蕾一震,自尊强烈受损。「我没想高攀董事长。」她咬牙说道,嗓音细微,语气却坚定。「您放心,我以后会尽量避开他。」
「妳说话可要算话!」程夫人冷哼。「还不快滚?」藕臂抬起,比了个快快滚开的手势。
初蕾惨白着脸,匆匆离去,程夫人目送着她娇小的背影,嘴角勾起冷笑。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有我在,妳别妄想要飞上枝头做凤凰!」她喃喃讽刺,转过头,透过玻璃窗望向病床上安详辞世的老人。「你这家伙走得倒快活!留下一堆烂摊子给我跟儿子收拾,哼!」
她深呼吸,冷酷算计的容颜在推开房门后,忽然变了。
「昱鸿!你爸没事吧?他怎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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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董事长去世,王子在临时董事会过半数的股权支持下,正式接掌喜福连锁饭店集团。
「王子接了老子的位置,成了国王了。」一个资深高级主管喃喃叹道。
「不知道喜福以后会怎样呢?」另一个主管接口。
底下的员工或许懵懂,还不晓得喜福即将面临空前的财务危机,他们这些跟着老董事长一起打江山的老头倒是对公司现在的情况心里有数。
王子接下的,是一颗表面好看,里头却烂得差不多了的空心苹果,能看,不能吃。
「年轻人没经验,做事又冲动,我怕喜福很快会毁在他手里。」一干老主管们私下交换意见,对公司未来都是不看好。
程昱鸿不傻,自然知道这些叔伯辈的老主管对他并不信任,也明白他再不处理,恐怕这恐慌会从高层蔓延开来,感染基层员工。
若是引发出走潮,喜福可就真的只有倒闭一途了。
问题是,他究竟该怎么做?
这些天来,程昱鸿经常一个人关在办公室里,对着书柜里父亲替他珍藏的汽车模型发呆。
回忆如潮水,在他脑海里翻滚,他想着与父亲相处的点点滴滴。他曾经快乐地与父亲一起做模型,也曾经为了不肯继承家族事业,和父亲爆发无数次争吵。
对父亲,他有爱,有恨,有崇敬,也有愤慨。
他厌恶父亲试图操控他的人生,不肯放他自由地飞。
父亲不让他飞,他偏要飞,飞得又高又远,一走就是十年。
然后,他回来了,认命地要接下父亲一手创立的公司,他却忽然肯放手了,鼓励他去追求自己的梦想……
这算什么?
「你连死后,都不让我好过吗?」他咬牙,瞪着那一辆辆保存得闪闪发亮的模型,胸口郁结,揪成一团发疼。
他该怎么做?究竟该怎么做?难道要他眼睁睁地任由喜福倒闭吗?任由父亲倾注一辈子心力建立的王国在他面前崩塌?
他怎么忍心?怎么忍心!
程昱鸿握拳,狠狠擂墙一记,痛楚透过指节,麻痹他的神经,他颓丧地倒落座椅。
办公桌上,手机静静地闪着讯号光,他无神地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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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蕾!好像是妳的手机在响。」
晚班下班后,初蕾刚踏进更衣室,一个同事好心地提醒她。
「谢谢。」她微微一笑,与对方挥手道别,打开属于她的置物柜。
果然是她的手机在响,尖锐的铃声像已经呼号许久,她连忙接起电话。
「喂。」
「初蕾吗?」低沈的嗓音传过来。
她心一跳。「你是哪位?」
「是我。」他闷闷地应,没道出自己的名字,霸道地认为她应该听得出是谁。
她的确听出来了,心跳更乱,掌心微微冒汗。
「妳现在在哪儿?」他问。
她左右张望,确定更衣室内都没人了,才低声说道:「我……刚下班,要回家了。」
「别走。」他哑声命令。「上来找我。」
她默然。
「初蕾?」
「……我不能上去。」她嗓音也变得沙哑。「很晚了,再不回去就没有公车了。」
「我会送妳。」
她不语。
「妳马上给我上来!这是……呃,董事长命令。」他像孩子般任性,她却听出他语气的苦涩。
她心一紧。「你喝醉了吗?」
「我没有!」他粗鲁地驳斥。
「你喝了很多吗?」她心疼地问。那浓浓的酒气,彷佛都透过话机传过来了。
「妳管我喝了多少!总之妳快点给我上来。」
她紧握着手机,那天程夫人在医院里对她的警告至今彷佛仍回荡在耳畔。她闭了闭眸,深吸一口气。
「你别喝那么多了,董事长,喝酒伤身。」
「妳!」他在话机另一端磨牙。「妳到底来不来?」
「我不能。」她好轻好轻地说道。「我得回家了。」
「梁初蕾!妳好大的胆子!」咆哮声震耳。
初蕾眼眶一酸,彷佛能看见他扣着只酒杯,大吼大叫的模样。「对不起,董事长……再见。」
她强迫自己狠心地拒绝他,正想挂电话,忽然听见他急促的喘息。
「……我想见妳。」
她胸口一震。
「我想见妳,初蕾。」他涩涩地说道,嗓音压抑着痛楚,以及隐隐约约的脆弱。
她的心,几乎要被拧碎。
「妳上来好吗?我在1601等妳。」命令的口气变成恳求,她反而无助地动摇了。
「1601是专门给董事长休息的套房,我不能去。」她还想做最后挣扎。
「我是董事长,我让妳来妳就来。」他霸气地说道,顿了顿,语气又放软。
「妳过来吗?」
「……嗯。」
她挂断电话,重新锁上置物柜,走出更衣室,乘电梯直达十六楼。
深夜,办公楼层空无一人,她无声地踩过厚厚的地毯,一步一步,走向那个令她心动又心疼的男人。
在1601号房门前,她停下,很清楚这扇门内,是自己不该闯入的世界,一旦进去了,就没有后路可退,就算遍体鳞伤,苦也只能自己吞。
「妳真的要进去吗?梁初蕾。」她喃喃自间,其实早知道答案。
进去就进去吧。
她咬牙,义无反顾地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程昱鸿前来应门,眼里满布的血丝令她心惊。
「妳来了。」他吃吃地笑,步履因醉意而踉跄。
初蕾连忙伸手扶住他,走过玄关,房内东倒西歪的酒瓶骇傻了她。她愣了愣,半晌,才记得将他扶上床。
「你真的喝太多了。」她低低斥他,转身进浴室拧了条冷毛巾,搁上他微微发烫的额头。
他无言地注视她,那复杂而迷离的眼神,催动她心跳。
他在想什么?他看她的眼神好像不确定该拿她怎么办,一时有些彷徨。
「很不舒服吧?」她垂下眼,不敢再去看他的眼,温柔地抚过他红成一片的俊脸。「我替你泡杯茶解解酒吧。」
「初蕾!」他伸手拉住她。「妳别走。」
「我没要走。」她安抚他。「只是去泡个茶。」
「我不要喝茶。」他执着地扣住她的手。
「那你想吃药吗?我替你去买解酒药好不好?」
「我也不吃药。」
「那你要什么?」她半无奈地间道。
「我想要妳。」他忽然坚决地宣布。
她震惊。
他用了下力,将她整个人往自己身上带,她一时没防备,趴倒在他怀里。
钢铁般的手臂紧紧困住她的腰,她动弹不得。「董事长?」
「初蕾。」俊朗的脸庞离她好近好近,带着酒味的气息吹动她眼睫。「留下来陪我。」
她心跳狂乱,徒劳地想推开他。「董事长,你放开我--」
「妳不愿意?」他蹙眉。
她一窒,不知该说什么好,望着他揉合着强悍与软弱的眼,她的心,乱糟糟地软成一团。
「董事长……」
「叫我的名字。」他沙哑地命令,拉下她的脸,鼻尖抵住她额头。「拜托妳。」
她全身发烧,犹豫许久,才软软地唤了一声。「昱鸿。」
他激动地喘息,捧起她的脸,急切地梭巡她的表情,彷佛要确认刚刚那声叫唤是否仅仅只是他的幻觉。
她感伤地微笑。「昱鸿。」又叫了一声。
他这才敢肯定了,眼神一亮。「妳愿意留下来了?」
她默然,片刻,幽幽地问:「为什么是我?」
他一愣。
「为什么要我陪你?」她再问。
为什么?这问题像间倒了程昱鸿,一时沈寂。为什么是她?为什么不是别人?为什么今晚他只想见到她?
其实他也不明白,或许是因为,今晚的他太过脆弱,而唯有在她面前,他才能放心地表露这样的自己。
「……我只想见妳,不行吗?」霸道的眼,锁住她。
初蕾心酸。这并不是她想听的答案,但她又想听什么样的答案呢?难道她希望他表白喜欢她吗?可能吗?
她闭上眼,程夫人尖酸的脸孔隐隐浮现--
昱鸿跟雨真在交往,妳别存心破坏他们!
不论昱鸿对妳足什么想法,妳永远不可能成为我们程家的媳妇,懂吗?
懂吗?懂吗?
一声声严厉的警告在初蕾脑里回荡,她晕晕沉沉,感觉脑子随时会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