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算你有良心。」她皱皱俏挺的鼻尖,扮了个鬼脸。
他眼光一闪。她娇憨的模样令他忍不住喜爱,展臂拉过她绵软的娇躯,抱坐在大腿上。
「晚上我吃了妳帮我做的便当了。」他亲昵地在她耳畔吹着气。
她嫌痒,想躲,他却紧紧揽住她。
她只得红着脸,由着他的呼吸搔弄她发丝。「好吃吗?」
「妳手艺好,便当里又有妳满满的爱心,当然好吃喽。」
「少来!」她不信地横他一眼,风情万种。
「嘿,我可是说真的啊!」他举起右掌,指天为誓。「难道妳不相信自己的手艺吗?」
她轻声笑了。「你喜欢的话我明天再做给你。」
「真的?那我想吃炸猪排。」
「有得吃就不错了!你以为你上馆子啊,还点餐?」
「那妳做不做给我吃?」他笑间。
「我考虑一下。」
「这么跩啊?看来我得付点定金表示诚意了。」说着,他捧起她软嫩嫩的脸颊,作势要啃下去。
「喂!你干么?」她顿时全身发烫,赶忙从他身上跳下来。
「付定金喽!」他笑呵呵。
「这哪算付定金啊?根本就是占人便宜。」
「这样啊。不然妳亲我好了,我让妳占便宜。」他无赖地指一下自己的脸颊,故意逗她。
「谁要占你便宜啊?」她不依地跺跺脚。「我要回家了!」
「好好好,我不闹妳了!」见她真的发火了,他忙拉回她,软着声调哄道:
「妳别生气啊,宝贝,别把我一个人孤伶伶丢在这里,那样我会很可怜的。」
「你啊!」她偎在他怀里,又好气又好笑,拿他没办法。
大手不规矩地在她柔软的胸前游走,她尴尬地正想拍开他,他忽地拉出嵌着金锁片的链子。「这个借我拍一下照。」
「你要干么?」狐疑地瞥他一眼。
「有人介绍我一家很厉害的征信社,他们说不定有办法找到妳的亲生父母。」
「你找徽信社?」她讶然。
「嗯。」
「可是他们收费不是按日算的,很贵的吗?」
「嘿!别瞧不起我,小姐。」他戏谑地捏捏她鼻子。「这点钱我还付得起。」
她心弦一牵,很清楚他是为了她才特意这么做。「谢谢你。」美眸感动地瞧着他。
他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这没什么啦,妳别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我会骄傲的。」
她不禁噗哧一笑,心动地更加偎入他怀里。
「其实我本来也想过找征信社的,只是自从我爸去世后,家里经济情况一直很不好,要不是我嫣带着我回台湾投靠娘家亲戚,说不定我们母女还要流落街头。」她幽幽道。
「妳之前说,妳养父在美国开餐馆?」
「是啊。」
「要不是生意失败,你们家也算小康之家了。」他怜惜地抚摸她的发。「妳应该过得比现在好得多。唉,苦了妳了,初蕾。」
「我一点也不苦。」她摇头,眼角眉梢,尽是甜蜜笑意。「我很幸福呢!我养父养母都很疼我,完全把我当作亲生女儿。要不是妈一直坚持,我觉得找不到亲生父母其实也没什么关系。」
「为什么妳妈会那么坚持?」
「说来话长。」她叹气。「当初他们领养我,是透过一个领养机构,后来才发现那家机构有问题,专做一些违法的勾当。」
他一震,捧起她小脸,惊愕地直视她。「妳的意思是,妳可能是让人口贩子给诱拐去卖掉的?」
她点头。「所以爸妈才一直很愧疚,老觉得他们是从我亲生父母身边将我偷过来的。」
他呆愣,良久,才定下神。「没想到妳的身世竟然如此曲折,简直像小说。」
「你也不遑多让啊!富家公子离家出走到义大利当修车黑手,也是一篇传奇呢!」
「好啊,妳这是在嘲讽我?」程昱鸿吃惊地笑望她。这傻女孩什么时候也学会开他玩笑了?
「人家才没有呢。」小脸撒娇地埋入他肩颈。
他低下头,又亲了她一口,出了会儿神,忽地叹道:「其实我现在有点后悔。」
「咦?」她讶异地抬头。
「如果我那时候不要太任性,听我爸的话留在他身边帮忙,说不定他不会操劳到得癌症。」他不自觉地拢着眉心。最近,他老是这么想,尤其在夜深人静,他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时,一股深深的悔意便会拉着他直往下坠……
「这不能怪你。」她心疼地伸出手指,想替他抚平眉间皱折。「生老病死,都是天命啊。」
「是吗?」他茫茫然,还是不能原谅自己。
她担忧地望他,数秒后,脑中灵光一现,跳离他怀里,到书柜前挑出那个曾经惹他大发脾气的玛莎拉蒂赛车模型。
「昱鸿,你想不想知道这个模型为什么会撞凹一个角?」
「为什么?」他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膏药。
「其实这是你父母亲在吵架的时候,不小心摔到的。」
「他们吵架时摔的?」他愕然。
「嗯。」她点头,沈默片刻,似乎在犹豫该不该将一切告诉他。
「妳快说啊!」他催促她。「别再卖关子了!」
「……好吧。」她毅然下定决心,娓娓道来。「大概在五个多月前吧,那天已经很晚了,我本来是想趁下班前来打扫一下董事长办公室的,没想到办公室内灯光还亮着,里头还传来争吵声。他们吵些什么,我在外头听不太清楚,后来就见夫人气冲冲地跑出来。」
「然后呢?」
「我本来想先回去算了,可是办公室内突然发出砰地一声,我忍不住跑进去,只见老董事长跪在地上,颤抖着双手捡起这个模型。一看到我,他冲口就问我怎么办?他说他不是故意摔坏这模型的,是不小心的,一直问我怎么办。」
「他……这么问妳?」程昱鸿沙哑着嗓音,不敢相信他那个一向强悍的父亲,会这么问一个年轻的女员工。
「他喝醉了,我从来没见过他那么脆弱的样子。」初蕾的眼眸因回忆而迷蒙。
「我也没见过。」程昱鸿喃喃,胸口莫名揪紧。「然后呢?」
「我想扶老董事长起来,他却不让我扶,口中一直念念有诃。他说,他也很想派人去把『他』押回来,很想强迫『他』回家来,可是他不能那么自私,因为「他』也有自己的梦想。」初蕾抬眸,直视程昱鸿。「我一直不晓得老董事长口中的『他』是谁,后来我才想通,那人应该就是你。」
程昱鸿脸色刷白。
「我想,那天夫人是来要求老董事长派人去义大利把你带回来,他不肯答应,所以两人才大吵一架。」
「为什么?」他惶然不解。「爸不是一直想要我回来继承家业吗?为什么他明知我在哪里,却不去找我?」
「你还不懂吗?」她幽幽叹息。「我想老董事长一定很挣扎,他希望你回来,却又不想打扰你追求自己的梦想。要不是后来身体真的不行了,我想他一定不会派人去找你。」
我想通了。喜福要倒就让它倒吧,你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你不是一直想设计汽车?去做吧!
父亲临终前的遗言蓦地在程昱鸿耳畔回荡,他咬紧牙关,死命压下胸口那莫名其妙涌开的酸意。
「所以啊,你也别太自责了,其实你父亲早已经原谅了你,也能明白你想追求梦想的心。」初蕾劝慰他,试图将他拉离自责的泥淖。
不错,父亲最后是选择放手了,最后,他终于愿意让自己的儿子走上一条与自己不同的道路。
父亲放手了,可他反而……放不了手。
程昱鸿沈着脸,侧头靠上落地玻璃窗,黯然望向窗外。
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明白,在父亲心底,他还是比喜福重要。父亲爱他,远远胜过自己一手创建的饭店,甚至宁可让饭店倒闭,也不愿绊住他追求梦想的步伐。
父亲放手了,可他,又怎能自私地选择离开?
酸意,从胸口涌上喉咙,放肆地冲过鼻腔,直达他的眼,他深吸口气。
「怎么了?昱鸿。」初蕾担心地凝视他苍白的侧脸。「你还好吧?」
他闭了闭眼,努力克制激动。「妳一定能理解的,对吗?初蕾。」
「嗄?」她茫然。
「我一定得保住喜福,不能让公司出事。妳能了解的,对吗?」他转过头,俊眸微微泛红。
他怎么了?她愕然缩紧喉咙。
「这是我父亲一生的心血,我从小看着他一手把饭店给撑起来的,我不能,绝对不能让喜福毁在我手里。」他立誓般地低喃。
他到底想说什么?
她下懂,而他似乎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阴郁又复杂地看着她,然后展臂将她纳入怀里。
「答应我,初蕾,无论如何妳都要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他强悍地命令她。
初蕾心一紧。不知怎地,她觉得自己似乎能从那霸道的口气里听出一丝丝不确定,而就是那么一点隐微的不确定,让她毫不犹豫地重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