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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冤枉!」明若溪一惊,「臣自幼跟随皇上,三哥虽然待臣也很好,但论及兄弟之情……」

  「兄弟之情?」胧月夜轻哼一声,「你若真与朕这般友爱,当初怎么不听朕的密令,杀了末流云?」

  纸包不住火,当初阳奉阴违所做下的种种,他猜到胧月夜会有觉察,只是,不知觉察了几分。

  「哼,朕还没有到老眼昏花、耳朵失聪的地步,看看你这些年来干的事!叫你斩草除根,你偏偏只是烧掉人家几间无关痛痒的屋子,叫你放箭铲除祸害,你却偏偏把箭射进水里——就因为你一时心慈手软,害朕损失了一块最肥沃的土地,多了一个强劲的敌手,你知道吗?啊?」

  「臣罪该万死。」明若溪跪下身子。

  「朕不治你死罪,朕要留著你为咱们大煜继续效力——夏侯国君日前已经携雪燕公主正式造访我朝,你就回府好好休养几日,准备大婚吧!」

  「可是臣已经答应了紫芍……」明知回来会面临这样的结局,却没料到它来得如此之快。

  一边是他至亲的兄长,一边是他至爱的心上人,如果可以,他情愿把自己劈成两半,不让任何一方失望。

  这就是做为边缘人的悲哀,忠君报国又不够忠,想要爱情却又抛不下其他,实在很羡慕那种可以「从一而终」的人,那样单纯不费神,不像他,太多复杂的颜色交织在一起,别人看不懂他,有时候,连他也弄不清自己到底算什么……

  「你去之前,朕曾经警告过你,千万别让她把你拐走——怎么,又忘了?」胧月夜冷笑,「朕说的话,这些年来,有哪一句你是听进去的?若溪呀若溪,你太令朕失望了!」

  若溪?呵,二哥已经好多年没这样叫他了,自从登上皇位之后,两人之间便以君臣互称。那样的称呼,尊贵了不少,却也生疏了不少。

  「你如果真的喜欢她,等娶了雪燕公主过门之后,大可把她收为偏房,两全其美。」

  「不……」他绝不会让紫芍如此委屈,做他的妾!要不,就正大光明地与她白头偕老;要不,就放她远飞,不完全的幸福他不会给——何况,那雪燕公主如此刁蛮,又有偌大的夏侯国撑腰,他怎会冒险把紫芍留在这巨大的阴影下?

  「不?」胧月夜一挑眉,「那对不住了,你就只能单娶雪燕公王了!朕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原打算到这儿跟朕覆命之后,就跟她远走高飞,对吗?啧啧啧,不是朕笑话,你们能飞多远、飞多久?日子一长,她烦了或你烦了,怎么办?那时候,就没有后悔药可吃了。

  「流亡不是好过的日子,若溪,你还年轻,没经历过,不懂得。当年朕到中原求学,还不是流亡呢,就已经感受到背井离乡的痛苦。试想想,你们今后以何为生?舍得让你们的孩子也居无定所?别天真了!」

  这一长串话,算是威胁吧?威胁他如果逃走,纵使海角天涯,身为煜皇的胧月夜也不会让他好过。

  是呵,在长长的下半辈子,就算他能吃苦,但能忍心让紫芍受罪吗?还有他们的孩子……曾经幻想他们的孩子已经在那腹中了,幻想那微动的甜蜜,现在一切成了镜花水月,海市蜃楼。

  「若溪,」胧月夜忽然起身向前,拍了拍他的肩,「算朕求你,为了咱们的大煜,就答应这门亲事,好吗?你小时候可发过誓,说将来一定要听我的话的——就是你染上天花的那次,记得吗?」

  他的口气于温和中带著一丝哀惋,令人听了心里酸痛。明若溪被那只拍在他肩上的手震住,久久无言。

  童年的记忆瞬间闪现,没错,他的确说过那样的话。

  那时候他染上天花,所有的太医都认为没救了,只有胧月夜坚持守在他身边,用一种不知名的草药不停喂他,注定消失的生命这才得以挽救。

  他发誓要报答二哥的,不仅是因为他救了他,更是因为在最冰冷无助的时候,只有他给予他关爱,仿佛雪中的炭。

  「好,朕不逼你,回府去好好想想,」胧月夜宽容地笑,笑中却带著一丝冷凝,「不过,雪燕公主提出明儿要你陪她逛街,到时候你可别让朕找不著人。」

  话虽含蓄,但意思明确——他是告诉他,休想逃走。

  什么时候南阁王府也成了软禁的囚笼?他这条皇帝的走狗,亦成了软禁的对象?那些朝中嫉妒他的大臣们该笑破肚皮了吧?

  要禁便禁,要笑便笑吧,他不在乎。但他却想到了另一件事,另一个人,心一下子提到喉间。

  「溪,下个月是我的生辰,」他仿佛看见一抹绛紫色的身影依在窗边,仰望穿过银河的流星,幽幽道,「还从来没有人陪我过过生辰呢。」

  「下个月我一定可以回来,到时候,我陪你。」他听见自己回答。

  那是分别的那夜,他对紫芍的承诺。

  也许,默默的分别反而倒好,虽然她异常坚强,但他也不忍心打击她,目睹她隐忍的悲痛表情,徒增他的伤感。

  那一夜,真是他们相处的最后一晚吗?

  这个念头,随便想想也不觉得怎样,但猛然回头正视,便鲜血淋淋地割裂他的心,惨痛不已。但此刻,他已没有机会告诉她,不回去,并非自己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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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纱于镜前飞旋一圈,顿时,似有凉爽的风穿过夏天的屋。

  「这条最好!」樱桃称赞,「就穿它吧!待会儿若溪回来一定看得目瞪口呆!唔……他是今天回来,没错吧?」

  「如果没回,就永远不会回了……」暮紫芍黯然低语,继而抬头一笑,「嫂嫂,这件真的好吗?会不会颜色太艳?」

  「才怪呢!你穿绛紫最美了,愈发称得皮肤雪白——你呀,跟若溪是天生的一对,他爱穿淡紫,你爱穿绛紫,从来没见过谁像你们俩这样,能把紫色穿得那么漂亮的!」

  「其实我以前什么颜色的裙子都喜欢穿,」一拂裙上的皱褶,「后来遇见了他,发现他喜欢紫色,我也跟著一直穿紫色。」

  「王妃——」一个婢女在屏风后禀报,「暮姑娘要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搁哪儿呢?」

  「就搁桌子上吧,烦劳这位姊姊了。」暮紫芍急忙道,脸上闪过一丝喜悦。

  「东西?」樱桃诧异,「什么东西呀?」

  「嫂嫂您忘了,就是前儿跟您提的烟花呀。」

  「烟花?」她抚掌笑,「对了对了,是有这么一回事!现在不是过年,还不太好找呢。你要烟花做什么呀?」

  「不做什么,就是从小喜欢。」羞红的睑垂下,「若溪说……他回来后,跟我一块儿放。」

  「明白了!」樱桃点头,「两个人在一块儿放烟花,倒满有趣的。我家那块木头,可想不出这么妙的主意,唉!」

  「但三哥对嫂嫂您真是好得让人嫉妒。」

  「若溪对你不好吗?」樱桃嗑著瓜子逗她。

  「他呀……」红云再次飘上脸颊,「还算可以吧……」

  「王妃——」婢女又出声,「晚膳准备好了,王爷也回府了,是否现在就开饭?」

  「若溪回来了?」暮紫芍一个惊喜,撞到屏风一角。

  「呃……」婢女同情地望著她,「不是南阁王爷,奴婢是说咱家的王爷……」

  「从京城到这儿,要马不停蹄赶好几天呢!」樱桃上前扶住她,「听说最近某地洪水泛滥,路上耽搁一、两天也不奇怪。咱们先吃饭吧,说不定若溪等会儿就到了。」

  「既然他说不定就快到了,我就再等一会儿,嫂嫂跟三哥先用晚膳吧。」暮紫芍涩笑。

  「真拿你没办法!」樱桃捏捏她的瓜子脸,「看,又瘦了一圈,一会儿若溪回来,我可没法子交代——记得替我说几句好话哟!」

  她当然想早一点见到他,跟他说话,无论说什么都好。但是一直等到夜深了,饭菜凉尽,明若溪仍然不见踪影。

  庭院里很冷清,在这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宁静之地,没有煜都的纸醉金迷,若与心爱的人厮守,是田园诗话;若独自一人,则难免寂寞。

  她忽然想起八岁以前的那些大年夜,想起她坐在巷子里,看家家户户闭紧温暖大门的情景,虽然她如今已绝非那个可怜兮兮的小女孩了,但这种相同的心境,却不知为何再次钻进了她的心。

  推开门,她决定不再这样傻等,既然不再是无力无助的小女孩了,她就不该总是老实地坐在那张孤单的小板凳上——她要到大门口去,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悄悄穿过层层拱门,没人瞧见她。终于,她明白为什么没有人了,因为众人此时都站在府前,议论著什么。

  「你的消息可靠吗?」未流云正盘问著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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