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贝勒还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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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跪倒在地的图尔思愤怒地指着格沁。格沁忽见一线银光正中图尔思喉间,图尔思陡然喉间吃紧,什么话都挤不出来。

  格沁上前,在图尔思身旁发现了一颗小小的白色石子。

  原来--格沁恍然大悟,他这一路的「幸运」其实是有人暗中相助。

  是谁?

  是谁明明像是要帮助他,却又躲着不肯现形?

  拈压手上的小石子,他知道对方的功力深厚,就连块石子也能当作武器,且手法快得令人匪夷所思。

  格沁想到了一个人,他蹙眉远眺,搜寻台下拥挤的人群。

  但阳光太过刺目,人潮又太过拥挤,他什么可疑人物也没瞧见。直至赛钟响,图尔思始终没能爬起,格沁赢了这一局。

  更夸张的是,图尔思的双腿就因这一踢而长跪不起,最后还动用了几名大汉才将他扛下台去,下台之前,图尔思垂首认输。虽然他输得有些不明不白,但对这能在青天之下动用「妖法」的「鬼将」起了忌惮,再也不敢小看格沁了。

  而孅孅虽是心喜于情郎得胜,但又关怀兄长腿伤,是以紧随着图尔思等人离开。

  比赛结果一公布,属于「鬼将格沁」的喝采再度喧腾,人人都在现场,亲眼目睹了像座小山似的图尔思是如何被格沁潇洒惬意地一腿打垮。

  台下众人兴奋交谈,台上的格沁却难以融入。

  他的眼神来回于嘈杂的人群里,始终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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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掼跤大会后又过了半个多月,叛军投降,回疆乱事至此平定。

  兴奋满满、神采飞扬的郝康将军立刻宣布收拾战备,三日后班师回中原。

  当然,他可没忘了盛意邀请额色笋拉及图尔思等人到京城接受皇帝封赏,而另一个同返京师的重要人物,自然是孅孅了。

  终于,可以回家的时刻到了,但格沁却突然发现,他已经不想回去了。

  即便他在这儿莫名其妙成了「鬼将格沁」,成了人人景仰的大英雄,让他感到满怀不自在,也觉得心虚,但至少和回京以后的结果相较起来,他还宁可留在回疆。

  「孅孅,妳住惯了回疆,过一阵子冬季又快到了,北京城冷得慌,要不我先别回去了,留下来陪妳,咱们等明年或后年再说吧……」

  班师命令下达,那编尽口拖延耍赖着不想走的人,竟是先前口口声声嚷着要回京过好日子的贝勒爷。

  只是格沁的「体贴」却让孅孅不开心。

  「格沁哥哥,你是怕我跟去会碍事吗?我不怕冷的,还有呀,你这借口着实荒谬,大清天子既是盛意邀咱们到中原去,我能因为怕冷而不去吗?此外,我也是很想、很想见见你们的皇帝。」

  小脸儿绯红低垂,格沁明白了她的意思。

  孅孅想见皇上,和皇上想见她的原因大不相同。皇上是他的亲人,他的父母不在了,一切由这亲叔作主,她想与他共效于飞,自然得先过了皇上这一关。

  只是……

  他人在回疆时,还可以佯装忘了皇上托付的事,但回到了京城,他还能够再若无其事地和他的亲叔叔抢一个女人吗?

  「还有哇……」孅孅又开口,说话前还先左顾右盼了下,压低嗓音。「格沁哥哥,有件事儿我连大哥和叔叔他们都没提过,我有个师父就住在中原的黄山上,这一趟我知道要到中原去,开心得不得了,几天前就已传信告诉师父了,就算不为见你们的皇帝,我也得去见见他老人家的。」

  师父?教什么的师父?赶羊的还是跳舞的?绣花的还是烤肉串的?

  格沁皱眉,头一次发现他并不完全了解她。

  拗不过孅孅,格沁终于拖着沉重的脚步,跟随郝康大军踏上了回乡之路。

  在班师回中原的路上,孅孅没坐轿,骑着匹小红马,跟前跟后地紧随在格沁身旁,兴奋快乐溢于言表。

  反倒是格沁,常常魂不守舍,别说不像个英雄,就连往日那京城浪少的模样,也几乎全然不符。

  一路上晓行夜宿,沙漠色泽由深黄转为浅黄,戈壁终于被远远抛在后方。城关在望,家乡近了,众人情绪高昂,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满满的笑,只除了格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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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经过了百里跋涉,夜已至,大军落脚在一处峡谷中,扎营生火。

  几个弓箭手打着了獐子及黄羊,吆喝着刮毛去皮、掏洗内脏、烧烤抹料。

  人人忙着闻香、忙着抢肉,只格沁一个人坐在远远的角落,没吃也没抢,眼神不时落在孅孅身上。

  不过,倒也不需要他这贝勒爷亲自动手,眼前黑影遮下,一阵香味扑鼻。

  「快吃了吧!瞧什么呢?」

  先挟了一口喂他,孅孅再将盛着烧肉的芋叶塞进了格沁掌心,还连带送上了一记娇嗔。

  「傻子一般,真是好笑。」

  「是呀!甭瞧得那么紧张啦,这丫头的心哪,早就不是咱们的喽!」取笑声音来自于另一头朗笑的图尔思。

  皱了皱鼻、噘了噘嘴,孅孅用着回语反驳兄长,却引来了众人的一阵大笑,笑这姑娘还在嘴硬,这一趟漫漫长路,与其说是讨封赏,还不如说是送亲的成分占多数。

  是送亲没错的,格沁失魂落魄地想,只是与她结缡的对象,并不是他。

  火光跳耀、众人笑闹,甚至有人带头奏乐起舞,格沁却仍在沈思。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谦谦君子,更始终拿离经叛道的浑事儿没当回事。

  但在有关于孅孅的事上,他终于深切体悟--他不过是个凡夫俗子。

  即便平日胡闹惯了,但他却仍然有着牢固的忠君思想。

  逆君叛君,夺君所爱,他真的办不到。因为那个人是皇上,也是打小将他养大的亲叔叔。

  但他真的不想将孅孅交给任何人,不管他是谁,不管那个人会不会待她好。

  和孅孅初相识时,他原以为这事不难,只要将她哄回中原,交给皇上,一切功德圆满,他仍旧可以继续去过他最爱的浪子岁月,但是现在……

  夜更深了,除了轮值当班守夜的人外,其余的人都回帐了,火光变小,星芒略现。

  格沁却没睡,他甚至费力爬上了刀削似的石壁,去看月亮。

  没多久,一股熟悉的香气偎了过来,冰冷的身畔热了起来,孅孅将螓首偎枕在他膝上。

  「想什么呢?大傻瓜,我瞧你都快想了一路喽。」

  「我在想……」格沁抬高了难得载满迷惑的俊眸,睇瞧明月。「这月儿怎么会这么圆、这么亮?」

  孅孅点了下他鼻头,笑他像个孩子一般,不过她倒是认认真真地回答了。

  「那是因为漠地空旷,没有遮蔽物,月儿自然看来就更圆更亮了点嘛。」她娇嗔他一记。「别告诉我,这么一路行来,你在想的就是这个蠢问题。」

  「这个问题蠢吗?」

  他伸臂将她更拢紧了些,淡淡一笑,俊脸低下,将鼻埋进了她柔香的发间,恋着那专属于她的芬芳,好半晌后才能再度缓缓开口。

  「孅孅,前宋时期,中原有个汉族文人名叫苏轼,他曾做过一首『水调歌头』,很好听的,妳听过吗?」

  孅孅摇头,身子微微抬高,用小手摇他膝头,娇声央促:「我想听呢,你快念给我听吧。」

  他闭上眼睛照办。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定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暗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孅孅试图配合吟念,她原就会些汉语及满语,这阵子为了想要配得上他,她学得更勤了。

  但吟和归吟和,他还是看得出她美丽的眸子里一片茫然。

  「听不懂吗?」他笑睐着她。

  她咬咬唇瓣,神情微赧。「懂一些些的。」

  只是那一些些……呃,真的不多,但她不敢明讲。在他面前,她始终谨慎小心,既怕太过厉害,招致反感,又怕太过笨拙,惹他生厌。

  但她一点都不觉得苦。真神说过,自己的幸福,要靠自己费心争取,所以她小心翼翼得很快乐。

  他再笑,伸手揉搓她的发。「不用全懂,我要妳懂的只有两句。」

  「哪两句?」她好奇追问,看着他。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他突然不笑了,只是直直睐觑着她。

  「这句话的意思是,只要是人,就会有悲苦欢乐、离合聚散,就如同那月儿一般,自有它的圆缺常轨,是违逆不得的,有些事儿若是天命早已注定,那就不是人力所能抗拒的。」

  格沁将视线转往明月,嗓音空渺。

  「孅孅,你们的真神一定也曾告诫过你们,说人间的事儿,并非样样件件都能尽如人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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