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是、那倒是!」拍肩慰勉。「下一回,要激到他吐血,非得要他用上了十成的功力。」
以上,正是孅孅红肿着一双眼,推开「双猫居」门扉前所听到的对白。
她推开了门,屋内声音止住,两双眼儿一致转向。
孅孅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那原本瘫在床上,面如白纸、气息近无,这会儿却精神奕奕的格沁。
这是怎么回事儿?莫非屋里刚刚有神仙来过?
困惑不解的孅孅四处巡视,除了格沁,只见到那摇着羽扇、笑容可掬的双猫大仙。
「妳来啦!孅孅。」不但精神奕奕,他竟然还有力气向她微笑。「快,让我瞧瞧妳给我带了什么好料来?是烤鱼还是卤蹄膀?」
烤鱼?卤蹄膀?
孅孅低头,看着满篮子的续命灵芝散、回魂丹、护命丸……
这些都是她刚刚一边哭一边从「逍遥屋」里挖出的「好料」,但眼前男人的模样实在让她毫无把握,这些东西他是否还需要?
「过来呀,孅孅,我虽没事了,但腿上的气力没恢复,还站不起来。」
好半晌,孅孅终于慢吞吞地来到了床畔。
「这是怎么回事?」眼神迷蒙,她已经搞不清楚眼前究竟是梦是真了。
「没什么……」格沁笑耸肩,企图打散不安的气氛。「不就是我没事了嘛!」
「为什么?可刚刚……你明明……」她的鼻子还是红的,眼睛还是肿的,她连为他寻死的念头都还没打消,但他却已经没事了?
「孅孅!」格沁涎着笑脸,伸手想去握佳人小手,却被甩掉了。
「妳刚刚不是还哭哭啼啼,说我若死了妳就要以死相随的吗?怎么这会儿见我没事,妳反而生气了?」
「我不是不开心见你没事……」她只觉脑袋里一团糊。「我只是不懂。」
「妳乖乖坐下,我解释给妳听。」
格沁讨好地拍拍床沿,孅孅却视若无睹。「我不坐,除非你把话说清楚。」
双猫大仙摇扇轻咳。「师父走了,好好『养伤』。」
屋里终于只剩下两个人,格沁正了神色,乖乖认错。「我先道歉,孅孅,害妳担心了,其实刚刚在池子里,我是故意承接妳师父那一掌的。」
「为什么?」她还是不懂。
「因为那一掌可以帮我打通任督二脉,助我增加好几年的功力。」
「若只是这样,为什么不请你师父帮你打通就好?」
「因为我师父懒,爱动脑不爱动手,更重要的是……」
格沁轻咳。「这里只有妳师父仍保有童子之身,内力纯正阳刚,是唯一合适的人选。方才他击出时,我刻意承接,并用了我师父传授的『纳功大法』,然后再让师父为我推拿引气,将你师父的纯阳内力尽数导入丹田,因此那一掌至少助了我十年的功力。」
「难道说……」歼嫩只觉眼前一暗。「你刚刚是故意在池子里那样……那样对我?故意引我师父现身,好打上你一掌的?」
「天地良心哪!孅孅!」格沁紧抓住孅孅,不许她再甩开。
「这种事怎能刻意?我是真心想要妳,妳师父若不出现,我是很开心;但他既然出现了,且又那么生气,我当然要好好利用了。」
「利用?!利用?!」
孅孅咬唇,全身颤抖。「原来这就是贝勒爷对我们这对笨师徒的想法,利用我对你好,为你打理琐事,利用我师父的怒气,为你打通经脉?!」愈说愈心寒,身愈颤。「我师父说的对,你和你师父一样,鬼心眼太多,不是我们这种直肠直肚的人可以应付得了的。」
愤怒至极,她终于成功甩脱了他,也不考虑会不会害他跌下床。
「说话凭良心,孅孅,我没有利用妳师父;至于妳,我更是从没开口要妳为我做些什么的。」
「是呀,你是没有!」
她咬唇,满脸的懊恼悔恨。「是我自己傻、自己痴,自己一厢情愿爱着人家不放、赖着不走,傻呼呼自个儿送上来想要侍候你、想要讨你开心……」她想起了在「大酒缸」里,他伤她的残忍话语。「所以你才会说你比较喜欢得费画心思才能求得的女人,而不是自个儿送上门来给亲亲的!是我自己太笨!」
人在气愤着恼时,想法自然偏了。
「够了!孅孅!」格沁沈声。「妳钻进死胡同里去了,如果我真是那么想,又何必抛弃一切带妳离开皇城?我们从不吵架,因为心意相通,但这会儿妳却怀疑我对妳的爱?再这样下去,妳会连自己都不相信了。」
「我不想听!」
孅孅伸掌摀耳,用力甩头。「你又在骗人了!你只是在骗人,你根本就没有真心……」
气愤地转身,她原想奔出屋去,却让他急忙扯住。两人都不肯松手,末了一块儿摔到了床下,但格沁依旧不肯松手。
「妳到底要我怎么说,妳才肯信我、才不再怀疑我对妳的爱?」
「我不听、我不听!」她仍是摀耳。「你那么喜欢骗人,又怎么会有真心?」
罔顾她的挣扎,他用力拉开她的手。「妳听我说,骗人也分善意和恶意,如果出发点不是为了伤人,那么也该被原谅。」
她瞪着他。「骗人就是骗人,骗人就代表着心术不正,是不该被原谅的!」
「是吗?」他冷笑了。「难道妳就不曾骗过我?」
「那当然了!」她回答得理直气壮。
「妳真的没骗过我吗?」他瞇眸直视着她,一字一字道出:「侠、盗、草、上、飞?」
她掩唇瞪眼,不安地调开了视线。「我……不、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还装蒜?还不快跟我道歉?」他故意板起了俊脸。
「道歉?」她转回了眼神,咬唇生气。「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事情!」
「还说没有,那一路上妳始终在打击我的自信。」
「我--」她的怒气被击溃。「有吗?」
「当然有,妳不让我生火、不让我烤兔肉、不让我为妳做些事情,让我彻头彻尾成了个道地的窝囊废,所以才会让妳师父对我的印象坏到了极点。」
「真……」她更加不安了。「真是这样吗?」
「当然是喽,就是妳让我现在讨他欢心讨得多辛苦,还害他见了我就要开打--」
趁她不安、心神混乱,他伸手将她揽进怀,先是故意长长哼气,继之敲了敲她头顶。
「不过幸好我的心眼很大!傻孅孅,其实那一路上有好几回我都觉得窝囊,想要放弃,与其当个让女人供养的废物,还不如回京城继续当个颓废王孙算了!但我始终没有,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她傻傻反问。
「因为我爱妳。」
他倾身,在她额心烙吻。
「出自真心真意的爱,会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愿意忍耐、愿意等待。」
「等待?」
「等待着终有一日,由我来照顾妳。」
她在他怀中微咽。「其实我真的不在乎谁比谁强,我刚刚是生气才会乱说话,能够照顾你,是我的福气。」
「我也不在乎谁比谁强,只是害妳受了委屈……」他啄吻她。「真正的爱应该是不计较的付出、不自私的拥有,而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我爱你。」伸长手臂环上他颈项,她像个孩子般地紧黏入他怀中,嘤嘤哭泣。
「我知道。」
他将她搂紧,下巴憩在她头顶,呼吸着她的馨香,在这一刻,没有激情,没有欺骗,只有心灵交会时的浓浓感动。
一切都好静。
片刻后,「双猫居」外传来了声音。
「养猫的!我的宝贝徒弟是不是在里头?」
「没见着!」扇儿懒摇。「我的也不见了。」
「骗人!你的那个明明都快被我打死了,不在里头还能在哪?至于我那挖走了一大堆灵丹妙药的笨徒弟,肯定也是在里头的……」
声音停下,开门声响。
「嘿!还真没见着人呢!」
因为听见两位师父说话的声音,格沁已抱起孅孅滚进了床底下。
「就跟你说了呗!」慵懒摇扇。「两个都不见了嘛!」
「你整天骗人,说的话若能信猪都能飞天了!你说说,两个小家伙到底是上哪儿去了?」
「瞧我家小徒的模样,可能是去寻墓地了吧!」
「算了吧你!还在这里演戏?!」狠呸一记。
「那一掌刚击出时,我是后悔了老半天啦,总觉得欺负了后生晚辈,但回去愈想愈不对劲,瞧那小子神情根本就是故意的,再加上他有你这老鬼师父,九成九又是在骗取我的内力了。」
「嘿嘿嘿!」
摇扇傻笑。「阁下想得太多喽,走走走,我陪你到那头找找去……」
「我想得太多?你这厚脸皮的三十多年前不也曾用过同样的烂招数,骗过我的内力吗?」
双猫大仙笑得斯文。「一次被骗是糊涂,但被骗了两次以上……呵呵,那就只能怪自己修为不足、定力不够了……」
「唼!还能有下次?下回绝不中计打他胸口,先打断小子的手脚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