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霖’?”他似在征求同意。
文莲呆怔一下,一年三个月前分离前也在“鸿霖”?今天又去“鸿霖”?这——有些不妥,反对的话没敢说出来,高大英伟的天威已大步领先向前。
耐雪不明其中原因,对文莲点头示意,挽着她也跟着前去。
在哪儿谈有什么不同?何必斤斤计较!
“鸿霖”的客人不多——耐雪很奇怪,每次来此地都看见人不多,这么大的餐厅怎么维持呢?除非房子是自己的,否则恐怕租金都不够付呢!
天威找到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他是故意表现得那么没有礼貌吧?文莲和耐雪也相继坐下。随便叫了饮料,侍者离开,天威的视线就停在文莲脸上。
“我在等你说话!”他生硬地。
文莲身体移动一下,很难启齿,说什么呢?任何真话都会触怒他,但假话——现在又岂能敷衍?
“我——很对不起你,”文莲不敢正视天威。“我并不想事情变成这样,只是——你离开了,没消息,没音讯,以前的事——我以为是孩子式的,你大概也忘了,所以——我真是没想到会弄成这样!”
天威不出声,他不要听什么原因、什么经过、什么解释,他要知道的只是结果,只是她的决定!
“事实上也不能——全怪我,”文莲吸一吸鼻子,说得怯怯的。“如果你有信、有消息,也许不会——这样,我真是以为你永远不会回来了!”
“但是我回来了!”天威没有表情地。
文莲迅速地看耐雪一眼,耐雪很用心、很专注地在倾听,在沉思,耐雪——可是替她想解决的方法吗?
“回来——你想要我怎样呢?”她无奈地。“除非我死,我和之洛的婚约——不能改变!”
天威脸上涌上一抹暗红,眼中光芒益发冰冷。
“你真是那样——爱他?”他冷笑。
文莲搓着手,为难地犹豫一阵,终于抬起头说:“是的!我认为我和他比较适合!”
“很好!”天威拍拍手,轻松地说,“我不会要你死,你的婚约却一定得改变!”
“你——”文莲变了脸色。
“很简单,”天威淡淡地笑。“让他死吧!”
耐雪霍然抬头,她要知道天威这话的真实成分,天威——要之洛死?
然而天威笑得淡漠而自得,他——真是这么想?
☆☆☆
程之洛上完了下午的三节课,又和教授讨论了一下期中考试的问题,从办公室出来时,学校里的人已差不多走光了。助教不能比学生,学生下了课就可以走,什么都不必理,助教就不同了,作业、试卷一大堆要改,要看;遇到教授找他或学生问问题,他就只得迟迟的才能离开学校了!
他夹着一叠待出考试题目的讲义往外走,最近怕又没有时间陪文莲了,教授要他出试题,这可不是照着书本抄几条问答就行的,考试的对象是只比他差三几年的大二学生呢!怎能马虎?他得打个电话向文莲解释一下才行,文莲一定会谅解的!
他是个瘦高而斯文的男孩子,一副宽边的近视眼镜,很有风度,很有教养,他的出色处不在英俊、不在漂亮,只是那一身浓浓厚厚的书卷气。一眼望去他就是那种出自良好家庭、受过严格管教的优秀男孩。尤其难得的,顶多二十五岁的他有一份天生的气度,沉稳而庄重,与时下的一般年青人迥然不同。
他在学校寄车处拿了他的威士霸电单车,他家住在阳明山脚,这是最方便快捷的交通工具了。
推着电单车出校门,还没有骑上去,一个高大的男孩子迎了上来,是一个出奇英俊又冷漠的男孩子,也不知是英俊或是冷漠,他脸上的轮廓看来像雕刻而成!
“你是程之洛?”男孩子冷冷地盯着他。
“是!”之洛诧异地站直了,找他吗?“我是程之洛,你是谁?找我有事?”
“跟我来!”男孩子转身就走,语气甚不客气。
“慢着,”之洛不动,却叫住男孩。“我不认识你,也不知什么事,为什么要跟你走?”
男孩子眼光一闪,点点头,慢慢地说:
“好!你有种,”停一停,又说,“我是傅天威,文莲以前有婚约的男朋友,你——愿意跟我走了吧?”
“什么——话?”程之洛张开了嘴巴,文莲以前有婚约的男朋友?可能吗?“你胡说八道!”
天威傲然一笑。
“你不认识我,也没听过我名字,那么文莲一定把这件事瞒着你了,”他慢慢说,“我找你就是为这件事!”
“这件事——有什么可谈的?”之洛怔一怔神,理智回来了,他又冷静下来。“以前的事已过去,文莲现在马上和我订婚,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天威扯动嘴角。“你说得好容易!”
“本来就是这么简单的事,你难道要玩什么花样?”之洛也不示弱。
“我玩花样?”天威冷笑。“如果玩花样就不会通知你,我来见你是希望你放手!”
“你——说什么?!”之洛的脸涨红了,他是优秀的,是温室中的名贵花草,他从来没想过也没遇见过这样的事,叫他放手?不订婚?“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话?”
“你非听不可!”天威胸有成竹。“我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荒谬!”之洛气坏了。“你——这无赖!”
天威居然不动气,还露出了笑容。
“比起你来我是无赖,”他说,“我没读大学,不是助教,父亲也不是大官,可是——我和文莲相爱!”
“你——你——”之洛无法忍受了,他居然说和文莲相爱?文莲会爱这样一个满脸满身都是叛逆、都不妥协的男孩子?不可能,绝不可能!“做梦!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在此地胡言乱语?再不走我——我就不客气了!”
“我不会走,我等着看一个斯文、高贵的绅士怎样对我不客气,”天威慢条斯理地。“而且——我是不是荒谬,是不是做梦你很容易知道,你可以去问文莲!”
“你——”之洛几乎支持不住,该怎么应付这个男孩呢?他几乎软硬不吃呢!
“你放手,怎样!”天威又说,“以你的条件可以找到另外许多更好的女孩,何必认定了文莲,而我——我告诉你,我无论如何也要得到她!”
“你——简直莫名其妙,”之洛深深吸一口气。“你以为感情的事——就这么简单,我想你是不正常,请让开,我不要再浪费回家的时间!”
“我可以让开,你别后悔!”天威冷笑,果然让开一边。
之洛反而不敢走了,他猜不透天威的胸有成竹代表什么,他也不敢肯定天威的话是否有可信的价值。他和文莲的交往是这一年来的事,一年以前的文莲是他所陌生、所全然不知的,这漂亮却浑身有刺的男孩可能真是文莲以前的男朋友?
“有什么事可令我后悔!”他站定了,目不转睛地凝视天威。
“生命!”天威想也不想地说。
之洛全身一震,生命?!这男孩疯了吗?宝贵的生命就在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中?谁的生命(7谁的?
“你——威胁我?”他沉声问。
“我没有这么说,”天威微笑。“我只是来告诉你,我是不会放手,不会妥协的!”
“你——为什么不去告诉文莲?”之洛不安地挣扎着。
“我对她说过了,还有林克轩,她那势利眼的父亲!”天威微嗔。“还有你,我不能对你不公平,是吗?”
“告诉我就公平了?我不答应呢?”之洛说。
“你非答应不可!”天威双手插进裤袋。“如果一个人连生命都失去了,还谈什么爱情?”
“如果一个人失去了爱情,生命对他又有什么意义?”之洛反问。很明显的,这外表斯文的男孩也无意退让,无意妥协。
“说得好!”天威眼中笑意全失,眼光冷得像刀。“既然我们有同一心意,让我们就走着瞧吧!”
“好!”之洛挺一挺背脊。“我是个不受威胁的人,我乐于接受挑战!”
“我不是挑战,”天威暧昧地笑一笑。“警告!我只警告一次,下次再见,不会再有言语!”
“傅天威,你——真是爱文莲?”之洛突然问。
天威怔一怔神,神色变得好严肃。
“那是我惟一的一次,”他正色说,“因为她——我从以往的生活中跳出来,我努力朝一个目标走,我走得好辛苦,走得好艰难,今天总算达到目标,我绝不会放弃这曾改变和激励我的力量!”
“是——这样的!”之洛点点头。或者,这个傅天威说的是真话吧!文莲激励和改变了他,文莲和他曾有一段情——然而,他又怎能放弃?他爱文莲,爱是自私的,谁能说放弃就放弃了?
“你相不相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放手,”天威再说,“我希望不再见到你,那么——大家都好,否则——我说得出做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