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开步,天威突然抓住她的手,他在颤抖,在激动,他的指尖冰冷。
“耐雪,你——陪我打球!”他不说道歉,那颤抖的一握却胜过十道歉的话。“我不许你走!”
她深深吸一口气,把眼眶中打转的泪水收回去。
“我可以不走,但——不能再有下次!”她正色说。
他凝望她,复杂的眼光、复杂的神情全都表示了他复杂的感情。“我发誓,我不再对你发脾气!”他郑重说。
耐雪鼻子一酸,扭过头去。要他说这句话太不容易了,他那样的男孩——她心中暗暗叹息,天威说恨,然而,天威还在爱文莲,是吗?是吗?毕竟那是他付了全心全意的全部感情!
那么——属于耐雪的是什么呢?他已不再有爱!
☆☆☆
天威躺在床上,沉默地盯着天花板,他那英俊得使人移不开视线的脸上一片阴沉漠然,眼光冰冷而有些残酷,仿佛世界上已没有任何事物能令他感动了!
这是一间普通而简单的卧室,一张双人床,一个化妆台,一个衣柜,还有一张半新的沙发,全是房东的家具,连房子一起租给他的。
卧室门外有些声音,天威却是充耳不闻,那是他所厌恶的赌博,他曾经为赌博而和父母闹翻,想不到——他终于还是走回这条路,还有什么比弄个小小的场合更能赚钱呢?他需要钱,他只能这么做!
房门一响,冒冒失失闯进一个高大的男孩子。
“天威,开了两桌,你不出去打点打点?”于文泰说,“一桌是新加坡的白燕带来的,另一桌是阿迪的弟兄来捧场,阿迪很够朋友,很上路!”
天威看于文泰一眼,这个巨无霸似的男孩子忠直义气,一个电话他就来了,对周俊彬那儿全不留恋,这真是很难得的,现在的傅天威不比从前,要赤手空拳打天下,而周俊彬却小有基础,于文泰宁愿跟天威,这对天威是无比的鼓励和安慰,这样的弟兄——是天助他吗?
“有你把场子行了,”天威一点也不起劲。“我累!”
“天威,第一天开张,起劲点吧!”于文泰一把就拉起他。
“别人不见,阿迪总要应酬两句,人家给足了面子,我们总不能失礼,大家以后场面上要照面的啊!”
天威冷冷牵扯一下嘴角,很是不屑。
“周俊彬有没有消息?”他问。
“他——”于文泰皱皱眉。“提他做什么?扫兴,他有几个胆子敢跟你过不去?”
“没有胆子也该来亮个相,不是叫发仔通知他了吗?”天威神情不好。
“谁知道,”于文泰不想多谈这件事。“可能不在台北!”
天威冷哼一声,慢慢走出去。
外面是一条小走廊,走廊外面是一间相当大的客厅,陈设一如普通人家,看不出特别,此刻却有两桌在打麻将,有个弟兄在把门,还有一个女子在照顾烟酒、茶水。
“嘿!天威!”一个打麻将的男孩子站起来,双手抱拳,一如武侠片里的镜头。“做兄弟的今天来道贺,你终于还是回来了,愿你重振雄风!”
天威也是一抱拳,算是答礼,然后又和各人点头微笑,招呼相当周到。
“傅天威,你名不虚传!”那个叫白燕的舞女卖弄风骚,媚眼乱抛。“比明星还英俊哩!”
天威眉心微蹙,终于还是展开笑脸。开始打天下的当儿不能得罪人,任你是卖的、捞的,有奶就是娘,有钱的都是主顾,他——得忍耐。
“不怕你男朋友听见?”天威戏谑地。
几个人哄笑起来,天威走向一边。
“天威,你那个新妞儿什么时候搬来?”于文泰问。
“沈耐雪,什么新妞儿!”天威不客气地。“她若搬来,你少冲撞她!”
“怎么会呢?你是老大,她是大嫂,”于文泰直率地笑。“大嫂比那个林文莲漂亮多了i”
“不许胡扯!”天威沉下脸。
于文泰也不在意地耸耸肩,侍候烟酒的女工匆匆来开门。能够上到他们门口通过了楼下第一道天威设下的关卡,表示是安全可靠的客人。门开处,一个斯文、秀丽的女孩子略带畏惧的站在那儿,一看见天威,她那压得低低的眉头也扬起来。
“哥哥,你真是在这儿!”天智走进来。
见天智,天威下意识的沉下脸,天智不该来这儿,这是他心中惟一的念头。
“你怎么来的。”天威不客气地。“谁告诉你地址的?”
天智的视线很快地巡视一圈,压低了声音。
“在这儿讲话方便吗?’她问。
天威犹豫一阵,转身回卧室。
“跟我来!”他没表情地说。
天智跟着走进他的卧室,女孩子总是比较小心眼儿的,她迅速四下张望,简单得没有一丝女人味,天威是独居的。
“谁告诉你地址?”天威很不高兴。“我不希望你来这里,天智!”
“我不能不来,”天智忧形于色。“军校已经发出正式通缉你的命令了!”
天威呆怔着微微变脸,通缉?这么严重?这是他所不曾想到的,他只不过是个军校学生!
“那——又怎样!”他扬一扬头,强悍的。
事已至此,表面上他只能如此,他不想示弱。
“我也不知道,”天智叹一口气。“如果现在回去可以挽回一切的,我希望——”
“别说回去,”天威断然摇头。“我决定了的事绝不更改,由他通缉好了!”
“怎能这样呢?你总不能东躲西藏的过日子,”天智眼圈红了。“就算你不回去,手续总该弄清!”
“有什么手续可弄清的?”天威是豁出去了。“现在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天智吓一大跳,死路一条?她的脸变得苍白。
“没有可挽回的?”她颤声问。
“谁知道!”天威心中也是烦乱,通缉,就当他犯人一样的抓,他还能露面吗?“如果有人事关系,认识上面的人,或者——可以收回成命!”
“上面的人?”天智眼光闪一闪,她记得母亲说过认识人的话,也许可以一试!
“当然是大官啦!”天威不耐烦。“算了,你回去吧!以后别再来,免得被人跟踪!”
“我可以不来,你答应打电话回家!”天智望着哥哥,天威并非想象中的得意,他看来有心事!
“好!”他想也不想的答应。
天智却摇摇头,再摇摇头。
“你在敷衍我,你不会打电话的,”天智叹一口气。“若不是我追着耐雪,怎么能找到你呢?”
“果然是她!”天威脸上一阵赤红,很可怕。“女人总是守不住秘密!”
“别怪她,我逼她讲的,”天智婉转地。“哥哥,你——不是想把耐雪拖下去吧?”
“拖下去?”天威大笑起来,很放肆地。“沈耐雪自己喜欢我,她这么大的女孩子,我能强迫她做什么?拖下去?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小太保?”
“不,哥哥,”天智脸色很是特别。“耐雪是非常、非常好的女孩子,你对林文莲的恨意不能——发泄在她身上,这不公平!”
“你怎么知道我会怎么对待她?”天威坐下来。
“我不知道,我只是感觉到你——”天智叹一口气。“我不知道怎么讲,但耐雪——非常好,不能令她委屈!”
“我喜欢她,还会令她委屈呜?”天威似笑非笑地。
天智怔怔地注视天威一阵,她无法从天威漠然的眼中、漠然的脸上看出什么,天威——离她更遥远了!
“哥哥,你的喜欢没有真诚!”她终于说。
“真诚?”天威又笑了。“我曾经付出过一次,得回来的是欺骗,以后我永不再相信这两个字!”
“不能这样,耐雪是真心的!”天智叫起来。
“天智,你为什么替沈耐雪担心?”天威歪着头。“她现在不是好好的在她母亲身边?”
“不,不是这样的,”天智很固执。“我看得出耐雪变了,她心事重重,又烦乱不安,她和以前完全不同,她——看来矛盾得要命!”
“矛盾?”天威笑得更是得意。“她在矛盾吗?那倒是很好的现象!”
“哥哥,你到底对她——做了些什么?”天智正色说,“我不能让你伤害她!”
“伤害?”天威的脸沉下来。“你要弄清楚,是谁伤害了谁?是谁引起这一切的?”
“我知道,”天智冷静地。“你要报复也不能在耐雪身上,她和林文莲又不是姐妹!”
“别提那个贱人的名字!”天威怪叫起来。
天智骇了一跳,天威对文莲的名字竟也那么沉不住气,可怜的天威,他受了多大的打击?
“外面——都是你的客人?”她转开话题。
“你看不见他们在赌钱吗?”天威没好气地。
“这地方——你租的?”天智再问。她希望再多了解天威一些。
“当然!”天威扬一扬头,“押金,整年房租,还有外面的装修布置,整整花了二十万,这个场合的流动现金是一百万,我要先做出信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