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会追我?”
“那你提他做什么?”他又恢复笑容。“我和他是以前‘建中’同学,不同班,互相知道就是,他的家庭背景很好!”
“就是他,”她无奈地耸耸肩。“他和林文莲好!”
“林文莲?!”他在搜索记忆,这是个很熟悉的名字呢。“啊!天威以前的女朋友?”
“对天威来说没有以前、现在之分,”她叹一口气。“哥哥受了刺激!”
“哦——”明谦恍然。难怪天智担心了。
“昨天他和文莲家闹了一天,好在也没闹大,”天智摇摇头。
“要不然就惨了!”
“去了军校一年多,相信他比以前理智和成熟!”明谦安慰着。
“理智和成熟?”天智苦笑。“有时我真是发觉上天给哥哥安排的路太难走了!”
“放心,他会走得好的!”明谦轻轻握住她的手,带着鼓励的笑容对她。“因为他是你的哥哥!”
“我帮不了他!”她摇头。“真是很不公平的事,哥哥已经尽了全力,我知道!”
“然而公平——并不一定安排在眼前,”他正色说,“你忘了上帝的话?”
“不——”天智困难地咬咬唇。“我不知道,哥哥一直不回来,我真的担心——会发生什么事!”
“担心能帮忙吗?”他是理智的。“开心一些,天智,情形也许并非你所想象的坏!”
“但愿如此”她吸一口气,,能开心起来吗?
“或者——我们出去走走?”他提议。“这样闷在家里对你没有好处!”
“算了,”她略为迟疑。“万一我们出去他就回来了呢?我不想错过!”
他想一想,也就随她。他的感情是宽厚的、温柔的,他甚至不愿有一丝勉强她的意思,他知道她的家庭情形,他了解她的心情,明白她的矛盾和痛苦,他的爱也就更是小心翼翼。
“我陪你等吧!”他说。
她仰着脸微微对他一笑,这一笑包括了好多,好多;有了解,有感激,有爱,只是一个微笑,他的心就变得更充实、更满足、更温暖了。
“谢谢你,明谦!”她说。
他拍拍她,不许她再说下去,沉默代替了言语,凝眸相视中,屋子里流转了更多温柔、更多情,似水,似云,似风,柔柔地、软软地、轻轻地回旋荡漾,荡漾,回旋,她眨一眨眼睛,他低下头,温柔的唇轻轻地落在她的上面。
好久,好久,他坐直了,头也抬起来,望着那张素净、清秀又美得淡泊、坚强的脸,他的心都扭曲起来,那是快乐、满足的痉挛。这样美好的女孩他竟找到了,得到了,他是何其幸福?
“天智,我总觉得上帝特别眷顾我!”他真心说。
“因为你对它奉献了你的真诚和信心,”她说,“遗憾的是——有的人为什么那样不幸?”
她是说天威?他不敢问。
“有时候我真愿把自己换成哥哥,”她再说,深沉的叹息和无奈。“他不能一再受打击,他的脾气,他的个性会受不了,你别看他暴躁、刚烈,内心感情上,他非常脆弱,我怕——唉!”
“天智,也许打击只是种考验?”他说,“只要训练他坚强起来!”
“只怕——适得其反!”她说。
会吗?适得其反?
☆☆☆
天威旋风般地从火车站冲出来,受辱的感觉和仇恨使他全身如火烧,内心越是狂怒,他的脸色也更阴沉、更冰冷了,他眼中光芒寒意逼人,像一把青光闪闪的利刀,他看你一眼,你会感觉到被刺了一刀般的疼痛。
他就这么横冲直撞地往前冲,也不管前面有人,也不理身边有车,他身上的火焰、他心中欲爆炸的狂怒令他失去了理智,失去了思想,失去了平衡,如果他手上有一把刀,他会绝不考虑地刺在自己身上,涌出的鲜血也是一种发泄!
“咦?!你——”有人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臂。“傅天威?!好小子,你回来了?”
天威本能地用力一挣,脱出那人的手掌,然后想也不想地挥起拳头,“砰”的一声打在那人的下巴上,那人怪叫一声,没有被打倒,也没有退后,不等天威的第二拳挥到,又抓住了天威。
“小子,这算见面礼?”那人的脸晃到天威面前。是个又高又壮的男孩子,站在那儿像一座小山,挨了天威全力的一拳,竟还若无其事般。“老哥儿们都不认了,傅天威,你的眼睛瞎了?”
天威呆怔一下,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挥出的那一拳带回来属于他的理智,火烧的感觉也稍减。
“于文泰,你放不放手?”天威挣不出文泰如铁钳般的双手,脸也涨红了。“我杀了你!”
“喝!一年三个月的军校生活学会杀人?”文泰笑着放开他,对天威,他是绝无恶意的。“省省吧!去唬别人,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
天威抚摸一下被握得发麻的双臂,深深吸一口气,乍见故人,心中喜悦总是多于其他的。
“于文泰,里面一个老家伙对我不利,你去帮我打发他吧!”
天威说。对克轩他已恨之入骨。
“什么人?!”文泰皱皱眉。“打发一个老家伙还不简单,包在我身上,随时替你办到,现在我们走,这么久没见面,总得让老兄弟们知道你回来了才是!”
“不——”天威自我挣扎着。他不想见以前那一批朋友,他也不打算留在台北,但是——也不能这么一走了之,林克轩的事不能就此罢休。“我没空,我要赶回去!”
“你试着走?”文泰抓紧了他的手臂。“回来不见老兄弟,够意思吗?”
“我原本没打算久留——”天威内心斗争得厉害。
“不留下来看我打发老家伙?”文泰不由分说地把他推进一辆计程车,又吩咐了一个地址,汽车如飞而去。
上了车,天威也就平静下来,见一见老兄弟、老朋友也没什么,去就去吧!林克轩的事不能就此罢休,或者——让于文泰他们去办吧!
他放松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不出声。
“喂!傅天威,你变了嘛!”文泰叫。“老和尚似的连血气都冷了,怎么回事?”
“你们——都好吗?”天威睁开眼睛,淡淡地问。
“老样子,”文泰耸耸肩。“台北就是这么一个场合,哥儿们有得混就是了!”
“周俊彬呢?”天威再问。
“现在就去见他,”文泰笑一笑。“你走了之后,他混得最好,发得很!”
天威沉思一阵,文泰的话把他带回一年多以前的时间,甜酸苦辣一起涌上来。
“他还混赌场?”天威问。
“有时候啦!”文泰侧一侧头。“他弄了一幢房子,有鱼儿就撒网,风声紧就暂时收档,除了这个,他还能混什么?”
“你呢?”天威望着文泰。这凶神恶煞像座小山般的男孩子内心并不坏,天威很了解他,所有的事都是环境造成的。环境,唉!
“我?”文泰呵呵地笑着。“有时候跟着周俊彬混,有时候四周走走,台北现在的场合比较多,你知道最近香港来了不少客!”
天威听着。这些曾是他生活中一部分的事,现在已是好遥远的事了,混场合——他由衷地厌恶。
“你们还是这么整天不务正业,游手好闲?”他终于说,“文泰,你也不小了,有完没完的?”
“怎么会完?除非钉盖,”文泰笑。“走上这一行就没有退后的路了!”
“谁说的?你不看我?”天威沉声说。
“你——”文泰打量天威,颇不以为然。“你进了军校还和什么老家伙过不去?”
天威脸上掠过一抹杀气,很是吓人。
“林文莲甩了我,”他的声音从牙缝里逼出来。“我要对付的是她老头子林克轩!”
“哦?!”文泰有些意外。“老头子惹了你?”
“别问,反正——你去替我打发他!”天威沉声说。
“林文莲呢?要不要教训一下她?”文泰面不改容,这是太普通的事了。
“我考虑了再告诉你!”天威说。
车停在和平东路的一条巷子里,是一幢新建的四层楼公寓,并不很讲究。文泰用钥匙打开门,让天威进去。
“三楼!”文泰说,“没事的时候又没节目,我们大伙儿都窝在这儿!”
“大伙儿——还有些什么人?”天威边上楼边问。
“发仔,大A他们,”文泰说,“以前的小角色,你大概不记得了!”
天威没出声,他记得发仔和大A他们,他也记得以前那段日子,只是不愿再提而已。
文泰打开门,正待进去,天威一把抓住他。
“刚才你怎么会在火车站?”他盯着文泰。
文呆了一下,没想到天威这么问,还没回答,屋子里已走出一个男孩,瘦瘦的、高高的,阴沉而邪气,一眼望去给人“不简单”的感觉,看见天威,他脸上迅速起了一阵变化,意外、戒惧、怀疑,然后是夸张的欢迎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