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什么病?”浣思突然想起来。
“他——唉!你也别问吧!”沛文不肯说,“你不必知道,对你没有益处。”
“他是有救的,是不是?”浣思急切地问。
“是的!”沛文十分肯定,“只要现在开始治疗,痊愈的机会在百分之九十以上。”
“你告诉他了吗?他知道吗?”浣思更急切。
“他是医生,而且是最好的,他当然知道。”而文说。
“那他——为什么?”浣思喃喃自语。
沛文轻轻拍一下床尾铁栏。
“你又是为什么?”他对着浣思,“我对你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你为什么不接受开刀?”
“我——”浣思深吸一曰气,她已经知道哲凡的一切,明知哲凡没有可能替她动手术,她还坚持什么呢?生命毕竟不是儿戏。“我同意动手术,只是——”
“只是什么?”沛文眼睛一亮,他仿佛看见了希望,浣思和哲凡两个的。
“开刀之时,我希望哲凡在一边。”她说。
这要求并不过分,是吗?哲凡——可能是她信心问题吧!
“我去跟哲凡商量,相信没问题,他说过假期后要回医院工作的。”沛文很高兴,“我会叫护士送同意书来给你签字,然后——我会尽快安排一切。”
“一定要哲凡在场,你答应我的!”浣思加强语气。
“你放心,浣思。”沛文拍拍她,转身而去。“手术之前你需要好好休息。”
“我会尽量合作。”浣思笑了。
沛文离去后,浣思的笑室收敛,脑子里充满刚才而文的话。哲凡还受过一次打击?是不是离婚,真可能这样吗?沛文不肯把哲凡所有的话说出来,神神秘地的反而令浣思无法不苦苦思索了,怎样不可思议的打击才令哲凡这样的男人了无生趣呢?
房门轻响,护士这么快就送同意书来签字吗?门缝里探进一个头来,竟是正伦。
“浣思,你醒了?”正伦愉快地走进采,在浣思面前,他永远快乐、热情。“看我还傻得不敢用力开门吵醒你。”
“早餐都吃过了呢!”浣思微笑,“你早上没课?”
“看你比什么都重要。”正伦在她脸颊上吻一下,她下意识想避,却忍住了。
正伦是她的未婚夫啊!
“我——我的学校里有事吗?”她胡乱地说。
“怎么会有事呢?王小姐做得很好。”正伦在床边坐下来。他的出色是在气质上、在风度上,而不像哲凡在外型、在神志。“你什么时候出院呢?”
“恐怕——还得几天。”她不想说出实情。
“愈快愈好,”正伦得意地说,“浣思,我是来告诉你,我们去伦敦的签证弄好了!”
“这么快,你自己去香港的吗?”浣思颇感意外地说。
“哪需要这么麻烦,”正伦大摇其头。“我托人去的,我那朋友正好管赴英签证。”
“但是——我怕不能去了。”浣思说。
“不能去,为什么?”正伦怪叫起来。他的所有情绪全表现在脸上、在声音里。
“我——”浣思犹豫一下,终于说,“我怕不能这么快出院,出了院要休养,这一两天我要动手术。”
“动手术?什么手术?你不是中暑吗?好好的动什么手术呢?”正伦一连串地说。
“不!我不是中暑,”浣思摇摇头。正伦单纯得像心馨一样,她说什么都相信。“中暑那会那般痛苦,我——有瘤,脑瘤。”
“脑——瘤?”正伦吓呆了,怎么可能是这么严重的病呢?脑瘤——不是危险得会死人吗?“怎么会!怎么会!他们可——能检查错误吗?”
“机器、电脑不会错!”浣思平静地说。她发觉在正伦面前,她的感倩永不波动。“是脑瘤,不过是良性的,开了刀就会好。”
“一定要现在开刀?能不能——迟些?”正伦问。
“为什么要迟些?”浣思不解。
“等我们从伦敦回来再动手术不是很好?”正伦稚气地说。
浣思摇摇头,她愈来愈发觉,正伦除了在音乐上、在小提琴上外,他真是幼稚得像孩子,这样的人——适合做丈夫吗?
“你知道吗?正伦,”浣思细心地解释,“瘤在脑子里压住神经,若不尽快拿出采,会影响视觉神经,我可能会变成瞎子。”
“这么——严重?”正伦睁大了眼睛。
“这是事实,我也没法子。”浣思说,“如果你要去,你可以自己先去一趟。”
“我自己去有什么意思?”正伦兴致消失了。“我们一起——有蜜月的感觉。”
“我们还没结婚。”浣思皱眉。
“迟早都要结的,先度蜜月不一样?”正伦大笑。
“现在害得你去不成,真抱歉。”她说。
“没关系,”他拍拍胸口,“反正签证有效,等你出院,休养好之后我们再去。”
“到那时再说吧!”浣思不置可否。不知为什么,面对正伦,她的未婚夫,她竟——愈觉遥远、陌生了,她根本完全没有跟他同去伦敦的意思。
“哦!哲凡替你动手术吗?”正伦随口问。
“不——”浣思敏感地皱眉。“是沛文,哲凡的好朋友,刚回国的脑科专家。”
“我以为该是哲凡。”正伦耸耸肩。他是很大方、很开朗,思想也新潮的人,前夫也是朋友——比朋友更亲切呢!
“世界上原没有该不该的事。”浣思很感慨。
“但是哲凡——”正伦说了一半停住了,他怔怔地注视她半晌,“浣思,才几天时间,你怎么变了?”
“我变了吗?也许——因为我的病吧!”她说。
“你可是害怕?”他握住了她的手。
浣思身体一震,她几乎愈来愈无法忍受正伦碰她,她显得生硬地抽回被握的手。
“不,我不怕,”她激动地,“我——”
“浣思,浣思,怎么了?”正伦全然不觉,他像哄孩子般地哄着她,“你自己也说过并不危险的。”
浣思吸一口气,她的心乱得一塌糊涂,她竟不能忍受自己的未婚夫?这怎么说得过去呢?
“不——我希望冷静地休息一下,”浣思力持平静,“这个病——太突然。”
“不必担心,有我在。”正伦是真挚的。“我会一直陪你的,放心。”
“开刀不可以陪伴。”浣思也失去了优美口才。
“我在外面等,总之,我一定会在你附近。”正伦不停地鼓励着。他是一个好人,只是——哎!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吧!他的前途会怎样呢?
“谢谢你。”浣思勉强地说。
“谢什么呢?我们是未婚夫妇,原该互相关怀、鼓励,你说对吗?”正伦坦率地说。
“是——”浣思开始坐立不安,她只希望正伦离开,她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他才好。“正伦,我想休息,你——”
“我坐在旁边陪你,我一点声音也不出,绝不吵你。”正伦果然退到一边。“中午我才走。”
“可是——有人在一边我睡不着。”浣思困难地说。她在赶正伦走,她怎会这样呢?天!
“那——”正伦孩子气地摸摸头,“我走好了,放了学我再来看你。”
“放学别来,”她冲口而出,“心馨放学要来。”
正伦一震,目不转睛地望着浣思。
“为什么心馨来我就不能来?”他正色问,“我将是心馨姐妹的继父,我现在应该习惯和她相处。”
“我——不是这意思,”浣思急了,怎么弄成这样呢?她撑持着身体坐起来,“正伦,我——”
一阵晕眩,一阵剧烈的痛楚,浣思几乎直不起腰,豆大的汗珠,也争先恐后往外冒,浣思望着正伦,眼中的正伦突然变成了两个——
“浣思,浣思你怎么啦?”正伦急忙扶着她。
“我——痛,”她上气不接下气,“正伦——叫护士,叫医生——沛文,叫——”
大叫一声,浣思倒在枕头上,她抱着痛楚欲裂的头,辗转着、挣扎着像个垂死的动物。
“医生、护士!”正伦慌了手脚,冲出门口怪叫着,“沛文,你们快来,浣思——又发病了!”
走廊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三楼值班护士和住院医生都快步奔来,也有人用电话通知沛文,一刹那间,安静的三O二病房似乎开始作战了一般。
“头——头痛,”浣思抱着头,在床上翻滚。“头痛,沛文——沛文——”
沛文从门外奔进来,他略看一阵,皱着眉头,考虑半晌,很权威地说:
“预备手术室,尽快,”他想一想,又说,“病人已等不及明天了!”
护士和住院医生都奔出去,各自进行工作了。
“麻醉针,”沛文吩咐另一个护士,“我先行注射,减少她手术前的痛楚。”
“是!”另一个护士领命而去。
“浣思,放心,我现在就替你做手术,”沛文柔声说,“我们不能再等了,我怕你的情形起变化。你忍耐一下,麻醉针来了就止痛,安静地睡一觉吧!醒来时一切都没问题了。”
“沛文——”浣思痛得流出眼泪。“哲凡呢——你通知他,你答应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