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了!”她不客气地坐在秦恺床沿上。
秦恺心中有丝莫名其妙的酸,心馨来找他,却先去了哥哥那儿——这丝酸意也只放在心中。
“我先看看你的书,你吃完梨再开始教。”他说。看她一眼,立刻就垂下头去。
心馨把书本递过去,秦恺接过来,却发现书本下藏着一个大水晶梨。
“给你的。”心馨稚气地压低了声音,“只剩这一个了,别给秦康看到。”
秦恺心中流过一抹温暖,掩盖了刚才那丝酸意,心馨——真是可爱的。
“谢谢!”他微微一笑,把水晶梨放在书桌的一角。水晶梨不值什么钱,令人欣喜的是那份心意。
心馨三口就吃完了她的梨,扔了梨核,在牛仔裤上抹抹手,坐到书桌的另一处。
“我想从头开始,三个月来不来得及?”她是认真的。北一女的学生对考大学都很重视和紧张。
“看你用功的程度。”他翻着书。不知道为什么,心馨坐在对面,他就那么不自在。
“我一定用功,发誓!”心馨一本正经地举起右手。“我想考台大园艺系和你同学。”
“园艺?”他有点意外。很多女孩子都喜欢念外文,比较有机会去洋机关或航空公司赚高薪。
“植物系也行!”她睁圆了眼睛点头,“妈妈答应给我辟个大花园,专门种各种奇怪、稀有的花草。”
他看她一眼,赞许的话放在心中。
“开始吧!你只有三个月。”他只这么说。
心馨很紧张地拿起纸笔,开始记录秦恺所讲的一切。才讲了一章,心馨就对他肃然起敬了,秦恺的数学那么好,足以教她而有余,这么好的一个老师,她怎么一直想不到?她怎傻得以为只有秦康能教?
她心中一直只有秦康是吧?
秦恺自讲了一个半小时,他看来全无倦意,还有继续的意思,心馨却急得大声叫惨。
“够了,够了,会天就这么多,”她指着面前一大推记下的重点,“太多了我消化不了,白费力气。”
秦恺看她一眼,台上书本。他虽在讲书,在演算例题给她看,却一直很注意她的神情,他很满意她的认真,她真是想补习好数学,考进她理想的学校,这个忙——他是帮定了,他这样告诉自己。
“那么——回去再温习一遍,免得忘了。”他说。
“不会忘!”她说得好肯定,“你讲得比学校老师还清楚,我全懂了,一定不会忘。”
“这只是开始,最浅的。”他提醒她。
“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对不对?”她拿起书本就走。
“希望如此!”他目送着她出去。
她读马上回家,是吗?站在门口,秦康在他房间叫:“喂!小星星,进来!”他总是叫心馨小星星,声音相同,意思就差远了。
“这么肉麻!什么小星星、小月亮的!”心馨倚在门边不进去。“自己躺在床上还叫人进去?”
“睡不着,陪我聊聊天。”秦康要求。
秦恺在房里皱皱眉,一壁之隔,房门又开着,他听得见他们说的任何话。犹豫一下,他过去轻轻关上房门。
听不见——对他或许更能平静些!
“我明天要上学。”心馨边说边走进去。
“这儿,坐这儿。”他拍拍床沿。
心馨很自然地坐下来。在她心目中,秦康是“大人”,和她很有距离的大人,就像麦正伦。二十六岁虽不老,但他已经在做事了,建筑公司的建筑师,不是大人是什么?
“又想告诉我你女朋友的事?”她不感兴趣。
“谁说她们?”他摇摇头,“你为什么叫心馨,不叫星星?”
“爸爸取的名字。”提起父亲,心馨心中有丝不自在,“姐姐心宁,我是心馨,表示我们是一对宁馨几。”
“说得很好嘛!”秦康开玩笑,“我觉得还是星星适合你,你的眼睛不正像星星?”
“肉麻!你的眼晴像太阳。”她笑了。
”小女孩最喜欢讲肉麻,什么事都肉麻。”他摇头,“我的眼睛会冒火,会烧死人,像太阳?”
心馨叽叽咕咕地笑起采,笑得愉快又自然,和秦康在一起,她不必像在秦恺面前,拘束得像学生。
“喂!空中小姐有什么好?”她突然间。
“嗯——”他半眯着眼,一点也不正经,“她们比较懂得服侍人。”
“女佣不是更会服侍?”她说,“你怎么不找几个做女佣的人当女朋友?”
“你家的四姐吗?”他装模作样,“比我妈妈还老!”
“不是说四姐!”她笑着摇头。和秦康聊天,真是趣味无穷,他又幽默又风趣。
“说谁,我家阿月?像条蛮牛似的!”他也笑着摇头。
“她们——漂亮吗?”她考虑一下,问。
“她们?哦——空中小姐,”他故意装出一副沉思状。“马马虎虎啦!你知道,凭人事关系进航空公司的。”
“你会跟她们其中一个结婚?”她歪着头问。
“结婚?还没想过,也许吧!”他不置可否,“那是很多年以后的事。”
“二十六岁,还要很多年?”她皱着鼻子问,“你不怕老?”
“就是等到老得找不到女朋友时才结婚。”他笑。
“那时候谁嫁给你?”她问。
“你!”他指指她鼻尖,开玩笑地,“你会嫁给我吧?”
“荒唐!”她涨红了脸,用力打他一下。
他趁机捉住她的手,紧紧抓住不放,一边用力把她拉到胸前。
“让我亲一下,KiSSGoodNight嗯!”他似笑非笑。
“不——不——”她吃惊地挣扎着,他的唇已印在她的面颊上,只是轻轻的一吻。他放开她。
“晚安!小星星。”他温柔含笑。
她又羞又气,更有说不出的——模糊喜悦,虽然是轻吻面颊,对小女孩来说,是神秘又严重的。
“我再也不——理你!”她嚷着奔出去。
一出门口,她怔住了,秦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儿,神色沉默而怪异,他看到一切了?
她心中一乱,快步逃开,连晚安都忘了说——她似乎掉进了一个似真似幻的梦中。
只是一个普通音乐会,由几个年轻人联合演出的,有钢琴独奏、小提琴独奏、独唱和合唱,浣思和正伦采参加是因为其中有他们的学生。
浣思一向十分重视这种表演,为了表示对学生的尊重,她总是穿晚礼服。今天也不例外,她穿的是一套象牙色的法国缕花长裙,高贵又大方。正伦很了解浣思的习惯和脾气,他也穿了隆重的白西装黑长裤,他们几乎成了观众中最惹人注目的一对。
正伦和浣思的年龄差不多,四十岁左右,一眼望去,他就是艺术家,那股潇洒不羁和狂放的笑容,即使他沉默着,也显得神采飞扬、光彩夺目。他不能算漂亮,甚至也说不上端正,然而,那与众不同的艺术家气息却在微微的怪异之中表露无遗。
浣思是娴静的、含蓄的,和他的狂放刚刚相反,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并肩而立的时候,矛盾中也有奇异的统一调台,或许——是那志同道合的艺术追求使他们和谐吧!
音乐会结束得很早,十点钟,所有的节目都进行完了,正伦和浣思相偕到后台向表演者道贺和勉励一番,才离开会场。
“找个地方坐坐?浣思。”正伦望着她,征求同意。
他对她的感情是揉合了尊重与仰慕,当然,他爱她。
“十点了,”浣思看看腕表,“我答应心馨十点半回去。”
“坐半小时,我有些话想告诉你。”他体贴地挽往她。
“也好!”她微微一笑。她的微笑十分动人,成熟而有风韵,令人难以抗拒。
正伦带浣思上了他浅黄色莲花牌跑车,只跑车的小提琴家?听来似乎有些不对劲,但正伦的气质、风格和个性,倒十分配跑车的。在感情上,他奔放得像野马。
他带她到国宾饭店顶楼,那个演奏古典音乐的地方,他们找到一个角落的位置。
浣思心中怀疑,正伦看采是慎重的,他有什么话要告诉她,又要她联合开演奏会?正伦要了一瓶香槟。
“香槟!”浣思等侍者离开,小声问,“我们能在半小的里喝一瓶香槟?”
“喝一杯吧!”他潇洒地一笑。
“什么时候学会了浪费、摆派头?”她不认真地白他一眼,柔中带媚。
正伦一伸手压往了她的手,他看来激动,他眼中是翻翻滚滚、汹涌着感情的波涛。
“浣思,别再逃避了,我们结婚吧!”他热烈地说。
浣思微微一皱眉,轻轻抽出被他压着的手。
“又来了,我说过这件事——我要考虑。”她摇头。
“你考虑了多少次、多少个月?”正伦不顾一切地再抓往她的手,“浣思,你在犹豫什么呢?”
“我的顾虑比你多,”浣思是理智的。“正伦,我有过一次失败的经验,而目我有两个女儿”
“这全不是问题,”他根本不听她的理由。“你该考虑的只是幸福和我们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