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不是这样!季鸣在心底狂呼。
他很清楚自己的感觉与感情。为什么凌采瞳一消失,他就觉得苦恼难当?为什么她重新再出现在他面前,他会惊喜莫名?为什么一看到她有危险,他就奋不顾身想去护她?如果心中不是对她怀有情愫,依他的个性,他才懒得对一个人付出那么多心思,更别提像被她制约似的,老是在家里等候她的消息。
季鸣正想开口反驳,采瞳咬着下唇的模样揪痛了他的心,她的眼底有深沉的哀求——否认它!否认你说过的话。
他试着不为所动,但是……唉,她为何有那么多秘密、那么多讲不出口的事?“是,我开玩笑的。”他不忍心让她的脸继续发青,只好如了她的愿,心口不一。采瞳吁了口气,但是一阵刺穿灵魂的剧痛也晕开了,他……是开玩笑的,她蓦然想笑又想哭。真是的,季鸣已经照着期望说出她想听的话,她还想怎么样?“哈哈,我就知道,你最爱耍着别人玩了。”
季鸣望着她嬉笑的样子,苦笑不答,看来有些话也只能往心里藏了,不过事实就是事实,否认并不会抹煞它的存在,他只是在求采瞳的心安罢了。
他拐个弯,领着采瞳往他停车的地方走去。“对了,采毅是谁?”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她收住笑脸,一僵。
“你刚才在跑出去之前喊的。”他原先以为这是那个小男孩的名字,后来发现人家叫小庭,不叫采毅。
跑出去之前喊的?她非常不愿意旧事重提,也不想重温噩梦,因此,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凌采毅是我弟弟。”
“哦,你有弟弟?他现在人在哪里?”季鸣站在车门边开锁,随口一问。“你不是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吗?到系办查一查学生资料,你想知道的一切不就在你面前一目了然了?”她赌气地告诉他追查自己的捷径。
她的情绪多变而复杂,但是包季鸣听得出她的话中有反话。若两个人再以这种尖锐的方式相处下去,在咖啡屋发生的那件事可能又要重演了。
他以能屈能伸的韧性着称,没有理由面对凌采瞳时,就拿出他最顽固的一面来硬碰硬,他可不想逼走她,他最想的还是留住她。
在亲眼目睹采瞳差点没命之后,季鸣想通了,不管她是兴之所至才想找他,还是有所求才来见他,只要她好好的、他能继续见到她,什么样的理由他都能接受。
季鸣打开车门,示意她坐进去。
“采瞳,其实你的心里有很多秘密对不对?”他弯下腰,竖起一根手指点着她的胸口,像魔法般镇住她不能动。“我现在有你的名字,要查你的电话、地址、芳龄、家中排行都轻而易举……”
采瞳倒抽口气。他接受她的建议了吗?
“但是我不会主动去查的。”他无视于她的怒火、惶乱,以一抹她声称最想见到的顽皮笑容冲着她。“除非你自己愿意告诉我,否则我宁可一无所知,也不会再逼你说出任何一个你不想说的字。”
采瞳倏地头一扬,凝视着他。他怎么转变得那么快?之前他不是这样说的。季鸣的玄秘黑瞳中充满信心、痞子味的笑意。与其全盘失去她的踪影,他宁可是让一步,以确保继续与她有交往。
前一阵子季鸣想了很多,终于领悟到怀有很多秘密的采瞳不可能在他面前全盘松懈,但是他要让她知道,他是无害的;在他的面前,采瞳可以尽情做她想做的事,也可以尽情隐瞒她不想让他知道的事——只要她在他身边。
刚刚那场差点夺走她生命的危难发生后,他更坚定他的想法。
他轻柔地道:“这一场男女游戏就照你的方式来玩,游戏规则随你订,看你高兴让我知道什么、瞒我什么,我都无所谓,反正我奉陪到底。”
“我不要玩什么游戏!”她想面对包季鸣的惟一一面,居然危险得让她心惊。“你要!”他越权替她下决定。“因为如果你赢了,奖品是我。”
“我才不要你!”她别过脸,明知自己口是心非地说。
“你会要的,相信我。游戏从这一秒开始,直到分出胜负为止,我希望你有心理准备,这场游戏可能会进行到这辈子结束。”季鸣反指住自己的太阳穴,笑得轻松无比。“我的这里有直觉,不需要我出动,你将会自己来找我。”
根本没有她置喙的余地,包季鸣就帮她决定了参加权……采瞳悚然地看着他边抛钥匙边绕回驾驶座的潇洒样,要是他没有胜出的把握,他会提出这样的条件吗?
现在这一比较,她又宁愿回去面对凶神恶煞般的包季鸣了……但她心里清楚,要让他再失控一次,只怕比登天还难。
惟今之计,也只能尽她所能不去靠近他了;如此一来,明言游戏规则随她订的包季鸣就拿她没辙了,不是吗?
采瞳沉默地让他送自己回宿舍附近,某一条大马路边。她坚定地告诉自己:这是能让包季鸣知情的最底限了,她可不想让包季鸣知道她的小窝的正确位置,好让他有随时上门来逮住她的机会。
第四章
接下来的几天,包季鸣果然如自己所预料般,一点凌采瞳的消息都没有。不过他并不气馁。在采瞳的性格中,虽有积极挑战的一面,但消极逃避还是占大部分;也许她本来不是这样的,而是因为某些过往而造成她退缩的个性。季鸣很清楚,现在她不过是试图从他们的小游戏中挣扎逃脱来抗拒心中对他的好感。
她不可能成功的,季鸣对自己的影响力很有自信,所以他不想去干涉采瞳这段时间的心路历程;他像个有耐心的猎人守候着,等她主动投入他的怀抱中。
男人的耐性都不会好到哪里去,他也不例外;不过当对手是凌采瞳时,他能屈能伸的性格就可以大大地发挥了。
寒流来袭的夜里,季鸣穿着一件米白色、长及膝部的风衣,颀长的身量被衬得更帅劲,他站在一栋老旧的宿舍前,双手插着口袋,由下往上看。这种景象还真不是普通的诡异,整栋四层楼高的建筑完全陷于黑暗之中,在明亮的街道中像被恶魔吞噬了,留下一道阴暗的缺口。原因不明的供电中断。
采瞳“恨”黑!
两者搭在一起,或可解释失踪数日的采瞳突然打电话给他,然后吞吞吐吐地说出一个地址,要他赶来的原因了。
包季鸣深吸口气。她可终于想通了,他带着志得意满的微笑走了进去。
穿过摇摇欲坠的铁门,他拿出预先准备的手电筒,直奔四楼。手电筒的光环有限,但已够他窥看这栋楼的真面目。楼梯扶手锈的锈、断的断,有比没有更危险;台阶高低不平,他尽量走靠墙边,免得怎么跌死的自己都不知道;门户又破又烂,听说一到晚上十二点房东就用把陈年大锁把大门锁上。天哪!季鸣这辈子没见过比这里更困难的房子。
上了四楼,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走廊上,传来每个房里各式各样的声音,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有点像鬼城。他一间间凑近去看门牌号码,终于在楼梯旁第三间找到采瞳要他来的地方。他不假思索地举手叩门。
“谁?”细若蚊鸣的声音从门缝传出。
“开门吧,我是季鸣。”他将手电筒往门缝一照。
“你……你带了手电筒来?”
“是呀,你说这里停电嘛。”他理所当然地回答。“除了这个,我还带了电池和几组蜡烛过来给你备用。”
他的心思很细腻,但采瞳全然不领情道:“把它关掉!”
“这样我们什么都看不见。”
“我说,把、它、关、掉!”她的声音异常坚决,也异常……脆弱。
季鸣只好听她的话,按掉开关,边嘀咕。“你真不是普通的奇怪。我们刚认识的那个晚上,我帮你把大灯关掉,你马上就跳起来,直嚷着要我开灯,反应吓死人,事后还问能不能开着灯睡觉,说你‘恨’黑;现在停电,到处乌漆抹黑一片,你反而要我连这仅存的灯光都熄掉……”
他愈说愈觉得不对劲,日与夜、白与黑、光与暗对采瞳似乎都有不可思议的影响,会在一瞬间将她变得极不寻常。最莫名其妙的是,他人明明已经来了,采瞳也站在门边,为什么不开门请他进去呢?
“……那、那情况不一样。”她微弱地辩解。
“OK,你说是就是。”但这一定是个问题点,季鸣暗暗记下来,他会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既然要我把灯关了,那你能不能快点把门打开?这么晚要我到这里来,总不会是叫我来罚站的吧?”
听到她讲话还算正常,料想现在的采瞳应该不是像上次失魂呆滞的情况下,包季鸣总算放下悬念的心,颇有心情打趣道。苦候了几天,采瞳最后还是按照他的预期,主动跟他联络了,包季鸣的心饱胀着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