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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heresa花钱如流水,可是她感受到那种痛痛快快洒钞票的快感了吗?每一次她抓起新衣裳、每一次掏出大钞来付账,表情总有十秒的空白,双眼那么茫然、那么空洞,季鸣在一旁看着,“恨黑”的记忆都会不自觉地搭上线来。

  如果将Theresa比喻成谜,那么这些零碎的疑问就是解读谜题的线索。

  “还在想我叫什么名字、住什么地方、读什么学校、芳龄几岁跟家中排行啊?”看着他纠结的眉头,Theresa打趣道。

  “你肯说了吗?”

  “当然不。”他愈有想知道的欲望,她就愈不想太早公布答案。

  “那我也不说我就读的学校科系,保持点神秘感。”他阴郁地扒过头发,做消极挣扎。Theresa吸着七彩果汁,笑歪了。“我已经知道你的姓名、你的电话还有你的住处,比较起来,你现在全力保密的那两项简直微不足道。”

  “嗯哼。”他不太满意地哼出声。

  “不过话说回来,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学生。”他比较像初出茅庐的白领阶级,眉宇间有一股隐然的成熟气息,不过常常露面的酒窝倒是平衡了这一点。

  包季鸣耸耸肩,把玩手中的钥匙圈。“可能是因为我常常跷课的缘故吧。”“那我们是同一国的喽?”Theresa的眼中迸出“同是天涯逃课人”的火光。“别扯上我,我跟你不一样的。”他从鼻子重重地哼出声。“我之所以不去学校,是因为我觉得在那里学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我宁可回家自己翻书来看;可不像某人跷课是为了打工。”

  Theresa瞪着他泄得要命的模样。奇怪了,逃课就逃课嘛!干么还依原因来分类,真无聊!好像读书就比打工高一级似的。她朝着包季鸣激亢地问:“打工有罪吗?”打工没有罪,但如果在咖啡厅里讲话讲得太大声,吵到其他喁喁私语的人,那可就罪过了。季鸣飞快地反掌捂住她的嘴巴,还是晚了一步。她理直气壮地反问穿刺悠扬的小提琴乐曲,送入每个人耳中。

  一名服务生立刻踏着优雅的步伐踅过来。“小姐,加水吗?”

  “嗯……”她羞得一张脸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给小姐一大杯的温开水,她需要润润嗓子。”不愧是从小被拱到大的富家公子爷,包季鸣好整以暇地下令。

  本来想要过来警告他们轻声细语的服务生,不禁被这番柔中带劲的吩咐给制住,不由自主地照着他的话张罗,一杯热腾腾的开水马上被送了上来。

  虽然早就料到会这样,但Theresa眼中还是露出不以为然。看吧,像他这种男人出街,一定摆脱不了微服出巡的影子。颐指气使却不会让人反感的威严是与生俱来,学也学不会的,那种强势的气魄会在无形中驯服周遭的人,虽然人人生而平等,但他这种人就是有本事让别人跪下来喊“喳”!

  她绝对不要做他身边的小小“答应”。只要能刁难他的,她都不放过;包季鸣以前过得太惬意了,八成很少被人刁过。从现在起,这个让他认清“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居八九”的重责大任,她是担定了。

  Theresa天马行空、胡思乱想的表情,缓和了季鸣逛街逛到翻脸的线条。她不停地变换神情,不以为然的、气怒的、窃喜的、贼笑的;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比空茫来得让他松口气。包季鸣不敢相信,他居然会怕……怕一切皆空的漠然会占领她的脸庞,成为永久的注记。他的手里只有一条关于她的线索,就是“Theresa”这不代表任何涵义的化名,若是有一天,她不主动打电话给他、不主动来见他了,那么他们之间就等于断得一干二净,连他最后采取主动的权利都没有了。

  伸出双手,才发现自己所掌握得竟然少得可怜,包季鸣不禁惊出一身冷汗。由惧怕生出力量,让他想不择手段抓住她的一切!

  这种近乎疯狂的心情使他不由得猜测: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他那种对人对事可有可无、若即若离的调调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一遇上Theresa就乱掉了?

  包季鸣猛然伸手贴住她的左颊,心里有阵狂乱的感觉激荡着:他不能让她消失,不能——“你怎么了?”他灼烫的指掌贴在她的肌肤上,居然会传导麻酥酥的电流。Theresa忸怩不安地推开他的手。“突然变得好奇怪哦。”

  “没什么。”他镇定地收回手,回到之前的话题。Theresa不透露私人资料,他可以试着去反问她。“打工没有什么不好,只是我很好奇,为什么打工来的钱都要马上花掉?”“因为我怕钱放在口袋里太久会发臭发酸。”她半开玩笑地回避他的问题。“既然这样,那何必每一次都买这些‘流行’的小玩意?你怕钱发臭发酸,难道不怕它们过时落伍?”

  “过时的、落伍的,就扔掉嘛。”她满不在乎地掩饰着。这次她可不能再蠢蠢地说出什么安全感之类的真心话了,否则包季鸣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再买新的就有了。”她敷衍的口气,引燃包季鸣的火气。跟Theresa讲话真的会被气死、累死!她讲的话迂回曲折、真真假假,让人弄不清。包季鸣有些烦躁,Theresa是道谜,这谜题刚出现的时候,他心里充满不服输的情绪、跃跃欲试;但是当他一再努力去破解、却始终一无所获时,耐性也就愈磨愈少了。

  照Theresa的说法,他不知道他何时会被划归成“发臭发酸”或“过时落伍”的一类,但他起码知道,得到愈多Theresa的背景资料,他失去她的机率就愈少。

  他不想等也不想猜了,有些事他想在今晚就弄明白。

  “那你干么不跟你父母拿钱?缴了学费之后不去上课,花时间去赚另一笔开销,这样很不孝哦。”他抚着咖啡杯手工上釉与镀金的花纹,尽量让语气活泼起来。

  包季鸣能伪装的也只有这么多了,所以他头垂得低低的,不去看Theresa,不然他的眼睛一定会泄漏过多执着与探询。

  Theresa的手轻震一下,喝空的水杯在桌上摇晃了难熬的十秒钟,终于停止。她紧紧抓着裙面——父?母?

  谩骂、血液、哀嚎冲进了她的脑海,一时之间,她的眼前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然后……世界亮了……然后……一切都不在了……

  本能将神智震回她体内;她迅速地面对眼前的情况,超速的复苏是十几年来经验的累积。那十秒的空白,就连坐在她对面包季鸣都没有察觉到异状。

  “你这样‘阳奉阴违’,他们知道吗?”

  “知道是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她的眼睛根本不看他,在他身侧打转。Theresa还是在回避,这一点让他很不悦。

  包季鸣径自打开了她的购物袋,倒出她一个晚上买的东西。粉红色的蝴蝶结、有小熊图案的发圈、弯勾月的耳环散了一桌子都是。“我一直觉得这些东西都是了解你的蛛丝马迹,它们告诉我的事会比Theresa这个名字多更多;可是,我始终参不透。”

  “你参不透是正常的。”她的手心微微出汗、颤抖着。“它们的确不能帮你看穿我这个人,只能帮你识破女人的虚荣。女人都是这样的,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买一个……”“我不在乎‘她们’,我在乎的人是‘你’。”他有力地再将话题主角扳正。Theresa怔住。

  明明坐得端正舒服,为什么听见他低声愤吼,她还是会觉得双腿发软,身子不由得往下溜?她把眼光移开,不敢看他,季鸣话中把她从世界上其他的女性人口中独立出来,这代表什么?她是独一无二的?

  别傻了,她当然是独一无二的!

  因为在季鸣心中,Theresa还是七个英文字母的神秘组合、在夜市里认识的怪女郎而已呀。她如是告诉自己,悄悄地抬起头,想偷看他是不是还在研究咖啡杯。

  这是个错误的决定。她毫无诚意的打发激怒了他,第一次,Theresa看到一个不同于以往的包季鸣,他不再促狭,不再微笑,墨黑的眼睛里精光尽现——危险!

  他不知道,其实他有很强的透析力,可以看透人厚重的伪装,但差就差在最后一步,当他直觉很灵的时候,真相就像被毛玻璃遮住了,他只能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可当他完完全全看清真相的时候,也就是她全盘沦陷、恶魔又出手夺走她一切的时候了……Theresa心悸地认清这一点。

  不,她什么都不能说,她不要沦陷在他手里,不要再经历一次得而复失的痛苦……“我再问你一次,除了真正的答案,其他的我一律不想听。你叫什么名字?”她别开脸。“名字叫阿花阿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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