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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叶对着千帆作交代。“村长伯拿了三千元,给爸买酒喝、让妈上麻将桌,他说他们有事情做,自然就不会找对方的麻烦了。我想想也对,所以……可是妈刚刚好像又输了九千元……”

  三千加九千,等于一万二!千帆脑中突然被这往上追加的债务吓得一片空白。

  程驿从一进苏家大门,不满就不停地在累积,现在澄清的这个乌龙事件更让他心中火气大增。他想,他就要破口大骂了。

  可是,能骂吗?

  他微倾头看着娇小的千帆,她似乎不生气,脸上只有认命与包容,看着家人的眼神中有着爱意与微笑,还有深深的信任。

  干么?她嫌被这个乌龙事件整不够啊?

  “这是什么啊?”千叶的注意力转移到那两袋行李上。“要不要我帮你提上楼?”

  嗯,目前为止,看来苏家除了千帆以外,只有她弟弟还可以,程驿想着。

  “呃,这是要给你的。”千帆回过神来。“这些是我这位雇主程先生的旧衣服,质料跟样式都很不错,也满新的,所以我向他要回来给你穿……”

  “哦,旧的。”千叶不忧亦不喜地重复,慢条斯理地收下。

  千帆知道千叶不是故意嫌弃,但还是习惯性地安抚道:“将就一下吧,等我们家的情况好一点再买新的。”

  程驿听到千帆的嗫嚅,对苏家连最后一丝好感也消失了,他决定再也不要按捺他的火气!

  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一家人?

  老子醉酒、老娘爱赌钱,还有一个只会捧着本书、眼睛却像被什么糊住的大男生,父母持刀,剁的是砧板上的炸香肠,还是活生生的人肉都分不清楚,一通电话就搞得千帆鸡飞狗跳,这算什么?

  程驿无视千帆为事情真相大白、没发生憾事而柔和下来的脸部线条,只是一心一意决定——他看不顺眼,所以他要发飙了!

  程驿站起来将行李袋从千叶手中抢下,往外一丢,然后冲上前去,一脚踹翻了两张麻将桌,顺手拿起在一边的冰水泼醒酒醉的男人。

  客厅里顿时乱成一团!

  “啊,我差一把就糊了!”苏母尖叫。

  “我这辈子难得摸到一把那么好的牌耶!”一位老公公颤巍巍地吼。

  “发、发生什么事了?谁用水泼我?为什么突然凉了一下?”苏父弹跳起身。

  “程驿!”千帆被他的举动吓了一大跳,站了起来。“你干什么?”

  她连忙跑进浴室里,先抽条毛巾让父亲擦擦脸,然后去帮忙把牌桌重新架好。

  “千帆,过来!不准你去帮他们的忙。”程驿换个对象,怒气冲天地骂着一屋子瞪着他看的老老少少。“告诉你们,我受够了,你们叫千帆回来,说什么一家子吵翻天,害她哭了一整晚还赶了回来,目的就是要让她看你们怎么败她赚回来的钱是不是?”

  千叶站得离程驿最近、事情又是因为他这双不中用的近视眼引起的,他不禁害怕地看着程驿,缩了缩。

  “你、你是哪里来的土匪啊?敢来我家大吼大……”苏父的回嘴,在程驿变得阴沉的视线下萎缩成气音。

  看到程驿大喷怒焰,千帆昏昏的脑子才清楚忆起,程驿昨晚还为了“台中美术馆土地收购案”搞砸的事而不悦,他今天是打算把气带到这里来发吗?

  千帆恳求:“程驿,不要对他们大发脾气,你会吓到我的家人!”

  程驿想不到他为千帆出气,千帆却为她的家人讲话。“你呢?他们用这种方式欢迎你,你就不生气吗?”

  “他们是我的家人,而且我知道他们没有恶意。”在她的心里面,这句话可以解释一切。

  “家人、家人,就是因为是“家人”,才不可以这样糟蹋你。”

  苏母拍着刚架起、还摇摇欲坠的牌桌。“你是谁?你说我们哪里糟蹋她了?”

  “要她拼命去赚钱回来给你们打牌、喝酒,这还不算糟蹋?”程驿瞪大眼睛。

  “千帆也没说过她赚得很累、很辛苦!”她又没听女儿这样抱怨过,这个不知哪里来的外人,干么把她说得像奴役女儿的坏妈妈?“我也不过是有空的时候,手痒……玩几把而已!”

  “苏太太,那你未免太有空、手也太痒了吧!”程驿恶劣地嘲讽,牌桌像附和他的话似地应声而塌。

  “小伙子,你干么这样骂我老婆?”苏父酒醒后,甩开毛巾,也加入战局。

  “苏先生,你喝得醉茫茫,难不成一赌一酒,就是千帆曾跟我提过‘父母耽溺在不好的娱乐’当中的“娱乐活动”?”程驿没见到千帆即将哭出来的脸色,也没意识到她一直在拉他的袖子,仍继续大骂她的家人。

  “你!”苏父指着他的鼻子,这小伙子干么把他们夫妇说得那么糟?什么叫做耽溺?“我是有空才喝两杯耶!”

  “老话一句,你们夫妇俩都太闲了!”程驿把千帆抓到他胸前。“才让她这么辛苦、这么瘦?”

  “千帆!”苏氏夫妇一起惊叫出声。

  “你很累吗?”

  “你很忙吗?”

  “赚钱真的很辛苦吗?”

  “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跟我们说?”

  苏父与苏母都争相询问千帆。他们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因为千帆寄钱、寄家书回来,总是报喜不报忧,从不说自己身边的钱够不够用、只问家用还够不够花。

  “我没事、我很好、我不忙、不辛苦、不累……”千帆忙着安抚父母。

  程驿听不下去了。她明明是又累又忙又苦,干么瞒着家里人?真弄不懂她的心态究竟为何。

  “走!”程驿拉着千帆的手往外走去。

  “走去哪里?”她甩不开他的手。

  “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鸟地方!”

  “我不走,这里是我的家……”千帆已经很气程驿跑到她家来胡言乱语,现在更气他强行要将她拉走。

  程驿才不管她的拒绝,二话不说,直接扛起千帆,在满屋子错愕得不知该如何启口的众人面前,像个蛮子一样,抓走了千帆。

  第七章

  “程驿,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被程驿意外扛上肩的千帆,惊慌失措地倒挂在他肩上大叫。

  程驿不理会她,继续往前走。

  他实在太生气了!哪有人家这样对待自己的女儿,伸手向她拿钱,还让她伤心不已?

  他想起这些日子以来,千帆光从口头上不小心溜出“我在服饰店打过工”、“我在披萨店当过外送员”之类的话,就不知有几十句。有一回,他好奇地问她,以前一天最多兼过几份工,她居然回答五个。五个!这种为钱变身成拼命三郎的程度,他听了差点晕倒。

  千帆太苛待自己了,他无法忍受!

  就算因为她爱护家人,肯任劳任怨为他们赚赌资与酒钱,甘愿作牛作马,他也绝不坐视她蠢到这种地步。

  程驿扛着双脚乱踢的千帆,走出苏家后,决定回到马路上开车子,先离开这里再说。

  可是刚走出苏家时,他还找得到正确的路来走,但当第二个三岔路出现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对这里复杂的小径没辙了。

  他停下脚步,东张西望,想找出之前的印象。

  “程驿——”被他倒挂着的千帆,面对着他的壮背大叫。“这里的路很乱,你认不得的,放我下来,我才能告诉你该怎么走。”

  “你保证,不再跑回你那个乌烟瘴气的家?”程驿深知这种可能性高得离谱。

  “我家并不乌烟瘴气!”千帆大声的抗议。

  “我们不必在路边争论你家到底是怎么样的,我只需要你的保证,你不再跑回去?”

  “……我保证。”千帆迟疑了一下。

  “以人格保证。”

  “走啦。”千帆觉得血液都往头部集中,难受死了。

  程驿想了想,这样倒挂的姿势,她也不舒服;再说已近傍晚,万一在这堆小路中迷失,那就不是什么有趣的事了。

  他轻轻地将千帆放下。

  头晕晕的千帆被放下来之后,脚都还没站稳,就回头准备往苏家跑去。

  程驿一把抓住她的手。“喂!小姐,你的人格保证呢?”

  千帆心里还牵挂着那笔一万二的新债务。老实说,她要是有“人格保证”的话,也早就拿到当铺去换钱了。

  千帆求他:“我想回家去,我要更进一步了解情况才能安心。”

  “刚才的情况已经很明了,很够让人放心了。”程驿道。他很清楚,赌鬼与酒鬼,有着人世间最懦弱的性格,要叫他们真干起架来搏命,那是不可能的事。

  再说,这两个老赌鬼与老酒鬼刚才都已经承认了,他们没事,只是对切香肠的刀法有点意见不合而已。

  而香肠呢?只怕早就吃光光了!

  “你那么担心做什么?”程驿很不高兴。

  “他们不是你的家人,难怪你会这么淡然,我没办法像你一样,说走就走。”千帆使力想挣开他的手。

  “如果我不放手,你是绝对不可能跑得掉的。”程驿蛮横地说。本来已经够生气了,现在为了面前这一头顽固的驴子,他更生气。“别乱动,当心把手扭伤。我说不准回去就是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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