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水楼一时答不出话来,她的确是没办法体会邀语话中那股深切的悲哀,邀语说的情况她一点也帮不上忙,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邀语。
她深呼了一口气,突然对曲水楼笑道:「算了,同你说这些也没有用。堕入青楼一半天命、一半人为,任谁也改不了这个事实。对了,你到前厅去,是有事找我吗?」
「不是,我想去找向楼。」
「找她?她人不是还在将军府里头吗?是不是大当家派人捎来什么讯息?」
曲水楼担忧地摇头。「就是因为没有任何消息我才担心,向楼去找那个疯子都过了三天了,我怕她发生了什么事。」
「大当家武功那么强,应该不会有事的。」曲向楼自从去找风涤尘都过了三天的光景,邀语其实说这话时也没什么把握。
「你三天前就这么告诉我了,可是向楼还是没有回来,我非到将军府一趟不可,向楼不会无缘无故地失去音讯,那个疯子很可能把向楼抓起来了。」曲水楼愈是担心曲向楼的安危,脑子里就愈会胡思乱想。
「风将军为人耿直,他不会这么做的,抓大当家能做什么?」她真是受不了曲水楼荒谬的想法。
曲水楼差一点就把风涤尘当初威胁要将她押上京治罪的事给说出来,虽然他讲过那是他为了使她乖乖听命的法子,但是她现在逃走了,天晓得他会不会恼羞成怒地将向楼抓起来替自已顶罪?
曲水楼头一次为自己强抢男子的举动感到后悔!倘若不是自己抓了风涤尘那个疯子,今天向楼也不会陷入这么大的危险中。
「不管怎样!我还是要去。」曲水楼坚定地说道。
邀语盈盈的目光瞅着曲水楼,过了半晌,她才轻声细语地说道:「好吧!既然你都不介意再回去将军府,我也不需如此挂念我的责任所至。你们姊妹俩的感情真好,要是我也有像你这样的妹妹就好了。」
「谢……」曲水楼突然发现有点儿不对,妹妹?邀语怎么知道向楼是女儿身?「你怎么晓得向楼……」
「女扮男装是吧?」邀语微微轻泛起笑意。
她像个呆子般地点点头。「向楼她告诉你的?」
「也算是、也算不是。」邀语模棱两可地你别忘了,我可是这位英姿焕发的曲堡主身边唯一的红粉知己呢!别多说了,倘若你还想出去,就从吟风楼的后门走吧!比较不惹人注意。」
曲水楼心想现在不是追问邀语的时机,反正来日方长嘛!找到向楼后再说也是一样。「那我就从后门先出去了。」
邀语颔首,领着她到了鲜少为下人所知的后门。
曲水楼朝邀语点头告辞,娇小的白色身影使着轻功,一瞬间就消失了踪影。
☆☆☆
朱皭顃不觉地扶着头,他肯定自己一定疯了,要不他的脑海里为什么全都是「他」的身影?
这三天来他一直待在将军府里,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何不回王爷府邸,硬是赖在将军府里不走,只因为曲向楼也在这里吗?
朱皭顃常常突然发觉自己凝视着曲向楼的一举一动,连一个细微的小动作也不放过,就像现在,他又盯着曲向楼瞧了,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唉!「他」是一个男人啊!他是怎地?他该怎么办啊?
朱皭顃心中百味杂陈,却没一个味道是甜的。想他堂堂一个王爷,京城中多少佳丽对他投怀送抱,他都瞧不上眼,这会儿怎么会……
他不敢再深想下去,眼睛还是瞅着曲向楼发愣。
「朱王爷?」曲向楼实在被他盯得难受,忍不住地问了一句。
她从风涤尘那儿明白了三天前和她交手的朱皭顃不是普通人,而是一个系出皇室的王爷。唉!王爷,阶级制度中最高级的贵族,岂是像她这种土农工商中最低下的商人所能攀谈的呢?她和他的距离实在太遥远了。
「呃?」朱皭顃恍若大梦初醒,正眼瞧着曲向楼。
「你有什么事要问我吗?」
「如果你是女儿身……」他无意识地喃喃自言自语道。
「什么?!」曲向楼大惊失色,难道他看出来了?
「呃……没有啊!」朱皭顃连忙否认。自己怎么那么不小心,竟把心底的话给说了出来。正所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难怪曲向楼会那么震怒,男人听到他被人希冀是个女子,哪个会不动怒?
「真的没有?」她狐疑地问道。倘若真被他识破身分,她一定要想个法子封住他的嘴。
「没有,刚才是我一时说岔了嘴,希望曲兄弟你别介意。对了,不知你的伤复元得如何?」朱皭顃道歉之后赶紧改了个话题,再胡扯下去恐怕曲向楼又要带着伤跟他动武了。
「好多了,多谢王爷的关心。」曲向楼客套地回答。她眯细了眼,将朱皭顃心虚的举动全望进眼里,看来他是真的不知情,但自己还是对他谨慎一点才好,她时常捕捉到他的目光,三天来他老用若有所思的眼光瞧她。
「我说过了,别叫我王爷,叫我皭顃就行了。」他实在很讨厌曲向楼对他总是怀有戒心,只要他出现不到一刻钟,曲向楼便找机会离开他的视线,连一向迟迟钝的风涤尘也瞧出了些端倪,饶富兴味地瞧着他们在将军府里大玩捉迷藏。
「这怎么可以?」她冷然出声反对,「王爷的身分岂是我这种凡夫俗子可直称其名的?由某不是不懂礼数之人,还望王爷自重,不要再为难在下了。」
「是啊,皭顃,瞧你又在为难向楼了,既然向楼这么坚持,你又何必呢?」风涤尘实在忍不住地搭腔,唇边露出一抹笑意口
「我只是不希望曲兄弟对我如此见外。」朱皭顃瞪着风涤尘直咬牙。向楼、向搂,瞧风涤尘叫得那么顺口,他真嫉妒曲向楼给好友直呼其名的特权,而却不给他相同的待遇。
「王爷这番话言重了,曲某不曾有过这个意思。」她心有防备地说道。
朱皭顃火了,「那曲兄弟你不愿接受我的好意,又算是什么意思?」
「我……」曲向楼一时答不上话来,她只是不想让朱皭顃更接近自己罢了。上回动武时他竟然能让她想要忘却自己这辈子心里所奉行的一切原则,那感觉虽然美好,但她不容许他再度轻易地撤除她的心防,这个男人对她和傲风堡来说是个极为危险的人物。
「皭顃。」风涤尘赶紧出来打圆场,「你这不是刁难向楼,是什么?请你别把我未来的大舅子给赶跑了,行不行?」
朱皭顃又瞪了风涤尘一眼,气呼呼地不再说话。
风涤尘松了一口气,回头朝曲向楼说道:「向楼,都过了三天了。」
「我知道。」曲向楼胸有成竹地笑道。
「那么……」
「你放心,我说她会来,她就会来。水楼跟我是多年的兄妹了,我还不了解她的性子?」以妹妹那急惊风的个性能拖了那么久没闯进将军府找她,倒是有点出乎曲向楼的意料之外。
「你如何确定水楼会来?她现在根本音讯渺茫。」风涤尘还是不太相信曲向楼说曲水楼会自动回到将军府的事。
她低首笑着,不经意地露出这个十分柔美的小动作,「风兄,你就安心准备成亲的事情吧!这两天她一定会出现。」
朱皭顃因这个小动作而看痴了,他也扼腕曲向楼的这个笑容不是为自己所发出来的,他雷霆般的目光不知第几次地扫过风涤尘。
风涤尘无辜地耸肩,暗示自己摸不透朱皭顃为何要瞪他。
「风兄,如果婚礼上的准备没有任何问题的话,曲某就先告退一步回房休息了。」曲向楼也敏感地嗅到空气中那股不对劲的火药味,她还是趁早脱身才是。
「那是当然。向楼,辛苦你了。」风涤尘豪爽地回答,他最乐意救一个无辜的受害者远离鹰爪了。
「现在才刚过戌时,曲兄弟你未免也歇息得太早了些吧?」朱皭顃沉声说道。瞧,他又在打退堂鼓了,他真的连和自己多相处一刻都不能忍受吗?
「向楼还有伤在身,早点歇息也是应该的,皭顃,你似乎不希望向楼离开?」曲向楼还没答话,风涤尘就抢着帮她解危了。
「呃……没有。」朱皭顃被他说得一时辞穷,呐呐地回答道。
「既然王爷没有事情,那曲某就告退了。」她行了一揖,顺着这个台阶脱身,不待朱皭顃说话就离开了。
朱皭顃狠狠地瞪着曲向楼消失的大门口,他为自己的力不从心生气,也为曲向楼避他如蛇蝎的态度大生闷气。
「小心点,你再陷下去可真成了拥有某种癖好的人。」
「什么?」朱皭顃猛然一回头,正好瞧见风涤尘狡诈的笑容。
「我有说什么吗?」风涤尘把一脸奸笑转为无辜的讪笑。
「没有。」他垂下头,「大概是我听错了。」
风涤尘暗自窃笑,他从来没见过朱皭顃这么地在乎一个人对他的观点,即使曲向楼是一个男人……嗯,更正,一个「假」男人,这点他在两天前,从曲向楼不经意地露出女性的口气中就已经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