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域少主不过尔尔,听不进忠言、性情浮躁又如何独霸一方?」高大夫佯装惋惜藉此刺激他。
「有话直说。」他的心情鲜少被挑拨,鬼剑岳沉下脸有些厌恶浮躁不安的自己。
「在你看了父亲过着懊悔痛苦的日子后,还不好好珍惜爱人,那不是愚蠢至极吗?」高大夫望了他一眼,又提笔写下第二张药方。
「我的事犯不着外人来管,快写下药方回地牢。」生父那长年带着忧郁的模样深深烙印在他心里,远望东方净惨白的面容,鬼剑岳的心被狠狠一击。
「我是管不着鬼域少主的事,但以下谈话事关药方,为医者不得不说。」高大夫一脸无奈的望着他,手上的笔停歇不动。
「说!」鬼剑岳捺着性情给他废话的时间。
「或许你不爱少帮主,为了独霸天下可以亲手杀了她……」知道自己触犯他的忌讳,高大夫很识相的动手飞舞写完第二张药方。
拿出第三张纸,他深深长叹一声,犹豫着该不该下笔。
「但是……你杀得了自己的孩子吗?」
鬼剑岳手上的碎片深深扎进掌心里,他僵直一会才回过神,「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相信你心里很明白,这是治疗内伤与外伤的药方,而这两张分别是安胎药与堕胎药方,你自己作决定吧。」
将药方全塞进他的手里,高大夫收拾纸笔准备离开。
见他又发愣,高大夫冷笑着,「如果七日或十月后少帮主一样得死,那么就别浪费药材了。」
「住口!」鬼剑岳愤怒的站起身,揪住他的衣襟嘶吼。
「如果那孩子被顺利生下来,没有母亲会很可悲的。」高大夫揣测他的内心,一语命中要害。
「不过是个局外人,别自以为是了解我。」
「我是不了解你,我只是在说没有娘疼的孩子有多么可怜,鬼残邢走过的路有多么悔恨悲哀。」高大夫笃定他绝不会蠢到断送自己美好的将来。
「再说一句,我就割下你的舌头。」内心事再三被挖掘,鬼剑岳拿起手中的碎片出声喝阻。
「无妨,如果盐帮注定要异主,我愿意誓死效主,那又何必还管有没有舌头可用?」轻拭脸上的血迹,高大夫又笑道:「不过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你已经不是以前的鬼剑岳,否则为何盐帮没有任何人死亡?你在害怕少帮王会恨你,冥冥之中你已经在为自己留后路。」
「你想死,我可以送你一程!」鬼剑岳伸出双手狠狠勒住他的颈项。
「当鬼剑岳……会比当水云天……好吗?」被掐住脖子的高大夫无畏惧又讥讽约问道。
结结巴巴的话语却有无穷震撼力,鬼剑岳松开双手将他推离,「滚!立刻给我滚回地牢!」
鬼剑岳的咆哮声引来部属关切,立刻进入厢房将高大夫架离。见他深受影响,高大夫又开口,「最后一个问题……就算你独霸天下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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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鬼剑岳抱着东方净飞奔求医,远处角落里气呼呼的水凝语不禁又怒骂出声,「笨儿子与你一样愚蠢,一再伤害深爱自己的人。」
当初以玉佩与水月内功心法诱骗鬼剑岳,又泄漏他的行踪让他被宇文傲所伤,在他消耗大量内力之后,独缺一招的水月内功心法会封锁内力,使得他被迫困在东方净身旁,费尽心思安排这场局,只是希望能促成一桩佳缘,化解一切是非恩怨。
独霸天下不过是一个诱饵,眼见佳缘将促成,却因鬼剑岳的野心一再作祟而阻碍重重,水凝语看着东方净受苦,恼怒得只想痛串鬼残邢泄恨。
「娘子别气,就让我出面收拾残局。」他已经数不清,自己因不孝子而被怒骂几回了。
已届三十六岁的爱妻仍保持绝美丽颜,风韵犹存,顾盼之间妩媚动人,多年来她一直是他唯一的爱,在为她当了二十年鳏夫之后,得知她仍活在人世间,他对她的爱与狂便更加的深厚。
「不必了,他连爱上东方净都没有自觉,我要他自己承认感受,否则这段感情只会以悲剧收场,不过真是气死人了。」水凝语气愤的绞着手绢。
「可别气坏了身体。」鬼残邢将她搂在怀里安抚。
「离我五尺远。」她奋力将他推开。
「娘子,我真的知错也痛苦悔恨了二十年,请你别对我如此冷漠好吗?」两道浓眉深锁,他放下大男人的身段苦苦哀求。
「这是原则问题,在双绝未联姻之前,你休想碰我一根寒毛。」水凝语别过头不理会他懊恼的神情。
真正的玉佩是刻划着旭日东方,水月云天;双绝联姻,百年好合。那是她与师兄奉师父之命成婚的信物,然而在她十六岁时遇到鬼残邢这个霸王,玉佩成灰而她的心也被他掠夺。
无奈却在她爱上鬼残邢之后,却因他的不信任而含泪跳崖,二十年后为了证明孩子并不是东方啸天所有,因此她才极力策画算计。
「那不孝子是那么像我,我怎么可能还会说他不是我的孩子。」一时嫉妒让他错失二十年与她相处的时光,鬼残邢恨透自己愚蠢的行为。
「如今这不只是原不原谅你的问题,而是岳儿的思想行为偏差,需要让他懂得爱才能挽回他的未来,其实我要负起大部分的错,我用了二十年恨你、惩罚你,却将这孩子遗忘忽略,如果还不能为他做些什么,我根本不配当他的娘。」水凝语很懊悔自己浪费了二十年的光阴。
她太爱、太恨鬼残邢,多年来心里只有他一个人,在她听闻鬼剑岳骇人的江湖事迹,这才明白自己铸成大错。
思及鬼剑岳毁掉神剑门,他看自己的眼神,在他心里她比仇人还不如,这让水凝语的心痛得难以言喻。
「不!全是我的错,若不是我嫉妒猜疑太重,也不会错过二十年美好时光,更不会忽略那孩子。」鬼残邢伸手拭去她的泪水,心疼她受委屈。
「呜……」水凝语依偎在他怀里哭泣,不时槌打他的胸膛泄恨。
「凝语。」紧紧抱住那让他受困思念的人儿,鬼残邢这才感觉自己活得像人,情不自禁俯身吻去那点点泪水。
「别想亲我,离我十尺远。」他的呼吸搅得她芳心大乱,但他的胡须搔得她好痒,水凝语扯回理智又将他推离。
「凝语……」
「十五尺!」
第九章
随着时间流逝,天色又暗淡。
鬼剑岳像个石头呆坐在角落,凝视着躺在床铺上昏迷不醒的东方净,因她那惨白脸色及微弱呼吸阻隔,他与她虽然只有二十步之远却像是遥不可及。
「少主,东方净服药的时间到了。」厢房里弥漫窒人的气息,送药的人来了立刻又离开。
鬼剑岳瞪着手上的药汁一动也不动,当烫手的碗渐渐变温,双脚这才困难的举步前进。每走一步,心仿佛被鞭抽打一回,只因更看清楚她那憔悴的面容。
啜饮苦涩药汁慢慢渡到她口里,一口又一口,一次又一次碰触那冰凉的唇瓣,渐渐的,他的唇也变冷,心因此冻结成冰。
很冷……很冷……像是身处于冰天雪地里,酷寒几乎让他无法存活,竟如同她一样气若游丝。
不由自主握住她的手想取暖,她手臂上包扎的伤口却传来足以让人冰冻三尺的寒意,让他又缩回了手。
独霸天下?当鬼剑岳比当水云天好吗?
或是真的重蹈覆辙当第二个愚蠢的鬼残邢?
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要夺走她半条命?
所有疑问不断在脑袋里轰轰作响,时间与等待不断折磨惩罚着他,像是非要将他磨成粉末、化成灰,才甘心让东方净醒来似的。
「都两日夜了,我不准许你继续沉睡。」慌乱让鬼剑岳情绪失控的嘶吼,咆哮几声回应他的仍是浅浅的呼吸声,她的体温似乎更冰冷,令他浑身战栗。
真不敢想像如果她真成了冰冷的尸体,那他……
鬼剑岳再也无法抑制自己不靠近她,紧紧将她拥在怀里,「净儿……」
脑海里记忆片段不断重复,东方净仍旧像阳光般耀眼灿烂,怎么也无法与躺在床铺上脆弱的人儿联想,更无法料想到她会是照耀他生命的旭日,她殒落、他也会跟着灰飞湮灭。
是啊!她殡落,他也会跟着灰飞湮灭。
对她早就动了深情,愚蠢至极的自己一直不肯承认,仍被独霸天下的野心给蒙蔽,殊不知,伤害她也等于扼杀自己。
「净儿快醒来,别再惩罚我……」嗓音嘶哑不停的恳求,道歉认错的话一次又一次在她耳边低语。
轻抚她惨白的容颜,双手来回搓揉为彼此取暖,终于她的体温渐渐回暖,长长睫毛颤动,缓缓睁开双眼。
「净儿。」见她醒来,鬼剑岳欣喜若狂。
然而静待许久,她仍像个没有生命的木头娃娃,没有指责、没有怨语……更没有预期中的咆哮嘶吼,她的眼神好空洞,仿佛不曾醒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