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指责后,鸿飞才惊觉地眨着眼睛,可是目光仍不愿挪开,惹得这位“玉哥哥”面颊扑红,眼睛不时往地上瞄呀瞄的。
“你们两个坏蛋,快快滚蛋,要是再不走人,我就——”
“你就,你就怎样?啊——”小司一脚前、一脚后,抡高圆圆壮壮的臂膀,就要一拳挥向那可爱的小鼻子上,没想到,他架势尚未摆好呢,人家已经一脚踩下去,不,不止一脚,是好几脚哦!
“小照——”
“小司——”
伤脑筋的玉哥哥和杨鸿飞,无奈地相视对望一眼,极力拖住往前冲的两人,生怕他们会扑上去拚个你死我活!
“玉哥哥,放手啦,小照才不跟粗鲁野人一般见识呢!”瘦小的身子发出无比宏亮的尖细嗓音,转动着一双灵活的眼珠子,似乎正在打着主意呢!
见他如此,被称作玉哥哥的青年,更加担心了。
“小照,不准你——节外生枝哦!”
“瞧你,又把人家当做三岁孩童啦!”翘起淘气的菱唇,这位小照公子大爷,便不怎么高兴地摆手阔步,离开这对峙的三人——
“王……往哪里去?”小司急智地临时改口,虽然三皇子待自己如弟,该有的礼数依然不可少。“公子!属下瞧瞧那位‘大爷’去!”
“要是你同人家吵闹起来,今后就别再跟我!”鸿飞严肃地叮咛着。
“万一,他来找碴呢?”
小司的疑问倒叫玉哥哥、鸿飞朗朗地笑了起来,鸿飞推了小司一把,笑容不断地说着:“要是那位‘大爷’来找你碴,也算在阁下您身上!”
“什么嘛,这不公平,二十年的交情竟然抵不过随随便便半路冒出来的……”
“小司!”喝止了嘟嘟嚷嚷的怨声载道,鸿飞抬起腿虚晃一脚。“快走!”
等到抱怨声、鬼叫声……一一离开后,神清俊朗的鸿飞才能仔仔细细地把面前的公子再看个端详——
玉面红唇、肌肤细腻、举止斯文……这些都不必提啦,最叫鸿飞皇子心荡神摇的,是他那双睫毛又长又翘,闪烁着深深幽幽的光芒,几乎叫人沉醉的眼眸……无法自抑地,鸿飞皇子痴痴喃喃地说着:“你不是谪仙下凡吧?”
“公子言重了,在下不过是一介平凡、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承担不起公子的夸赞!”客客气气地打躬作揖,被唤作“玉哥哥”的年轻公子,也开始打量着面前这位,虽然粗布衣衫却难掩气势迫人的风采。
也许,他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在这样的乱世,卧虎藏龙所在多有,肩负着神圣使命的他,更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改变他的国家命运的人!
想到在各大国淫威恐吓下的卑微小国——荆南,“玉哥哥”的心情便无端地沉重起来……
“是不是在下说错什么,让公子心情不愉快?”瞧着“玉哥哥”的表情凝重,鸿飞竟——仿佛心坎上被压块石头般的难以呼吸。
才认识不过一刻、两刻的时间,却仿佛已有着深厚的交情,他喜,鸿飞也跟着咧嘴而笑;他悲,他竟也心头沉沉,这是什么样的情愫?
在他二十年的生命里头,有什么人如此迅速莫名地攫获他的心?鸿飞认真地想过——没有!
真是可笑,他完全不明白对方的身分,竟然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喜欢上一个人——鸿飞悚然一惊,在心底严厉地告诫自己:不可以!
“公子、公子,您怎么了?不舒服吗?要不要进屋子里休息、休息!”“玉哥哥”关怀地望着陌生的男子,眼眸里的诚挚,让鸿飞一下子又把“不可以”三字抛向九霄云外。
大步向前,握住那纤长却又有着坚强力道的指尖,鸿飞认真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见你就投缘,要是不嫌弃,我们俩可否结成金兰兄弟,往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虽不能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兄弟?!”“玉哥哥”复述着这两个字,心中十分惊讶。在人人求自保、个个讲利益的年代里,居然有人会有这种念头,实在让人不敢相信!
“是嫌在下高攀?”鸿飞眼见他的迟疑,满腔的热情立刻冷却了下来。
“当然不是,是在下高攀了!”斯文公子有着自己的打算,当然不肯把这送上门来的大好机会给白白地错过,吸口气,他露出诚心的笑容,指着蔚蓝的天空便说:“要是兄台不嫌弃在下只是个无名小卒,肯折节下交,在下当然愿与兄台歃血为盟,并请天地为证——”
“那是最好不过啦!”鸿飞直率地揽着对方细弱的肩膀,豪气万千地笑道:“做人嘛,得干干脆脆的才快活,喜欢便是喜欢,说什么高攀低攀,身分配不配的,这些都是废话,我是诚心诚意交你这位朋友兄弟的,要是你再罗哩罗嗦的讲些不中听的话,我就——”
“把我当做娘儿们看!”“玉哥哥”顽皮地眨眨眼,鸿飞忍不住笑了。
“说真的,你还真俊俏得像个女孩呢!”
“喂,我可是铁铮铮的男子汉哪!不然怎么跟阁下您拜把子呢?”斯文的面孔下,戏谑的言词也是一贯的温温柔柔,但是钻入耳内,鸿飞才体会到——余韵辛辣呐!
“兄弟,我本没别的意思,不过经你一提醒,咱们倒是该准备准备了。”
他用力拉住“玉哥哥”,齐齐膝头落地,望向青天白日,严肃正经地开了口:“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杨鸿飞,今日与……对了,兄弟,你姓啥名啥?”
鸿飞停下来,问着这重要问题。
“我……我叫如玉,姓温!”
“怪不得温温吞吞的,果然是‘好’姓!”鸿飞不忘随时取笑一番后,又开开心心地把誓词说完。
“杨鸿飞今日与温如玉结为异姓兄弟,今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违此誓,罚我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哇!好重的诅咒毒誓唷!
温如玉原本心中尚有一丝的犹疑,如今也叫这情意恳切的重誓给吹得无影无踪——温如玉相信了鸿飞的真心,于是,他也照样起了誓,但是,他在心里却暗自想着:“我并不姓温,要是做错了什么事,菩萨佛祖可别罚我唷!”
“好了,以后我们是兄弟,患难与共,互相帮助,别再阁下、在下的,讲得浑身别扭不自在!”率性的鸿飞,并没有在锦衣玉食中消磨掉豪迈飒爽的性格,相反的,由于地位并不特别重要,皇上早已册立大皇子为太子,他得以自由自在,不受拘束地悠游生活,而造就出他这种潇洒快意的性格。
也因此,他的直言直语,常惹得皇兄们不高兴,三番两次在父皇面前唆弄,讲他的坏话,久而久之,吴国皇帝便疏远了这位心直口快的皇子,最后,还将他流放到这荒芜的化外地域。
要是一般人碰到这样的状况,只怕要怨声载道,怪天怨地一番,甚至一蹶不振,自暴自弃。这位皇子可不同呢,他不但看得开,豁豁达达地接受命运,还苦中作乐,给自己招来一位“有难同当”的兄弟……
他贼贼地笑着。“既然我们是兄弟了,愚兄有事,你应该分担、分担。才对吧?”
怎么会这样,才结拜完嘴脸就变啦?莫非……误上了贼船!
“现在跳海也来不及啦,你已经发过重誓了!”鸿飞好像很了解如玉的心境,立刻穷追猛打。“你要是不认帐,好!我就黏在你身上,你走东,我跟东,你向西,我跟西——直到你弃械投降,‘记起”你发过的重誓为止!”
哪……哪有这么厚脸皮的人啊?
以为他会是个机会,以为他或许是个人才,没想到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他外表正经严肃,神清气朗,其实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内在的杨鸿飞,根本就是个大顽童,一肚子不正经的主意,专爱捉弄别人嘛!
如玉气自己的识人不清,鼓着双颊,背转着身子,不想再搭理他了。
鸿飞又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脸色,自然有着许许多多巧言妙语逼引着他人。
“喂,兄弟,你是娘儿们转世的唷?扭扭捏捏、小心眼、小气度的,开个玩笑也不行吗?有规定做兄弟一定得正经八百,规规矩矩讲话的,没那个理嘛!”
“我……懒得理你!”如玉没好气地喘口大气。
“你不理我,我理你总行吧!”鸿飞的脸皮已经比城墙厚了,怎会在意这么一点小挫折。“小弟弟,做哥哥的是在教你,人嘛,快快乐乐洒脱自在是一日,严肃冷酷一板一眼,把自己弄得喘不过气来,这也是一日,我瞧你颇有慧根,才肯这么苦口婆心——”
“是是是,如玉目光如豆、心胸狭窄,体会不出兄弟的‘大道理’,实在失敬、失敬!如玉掩住心口,假意的陪罪,心中却恨得牙痒痒的。低眉半晌他又幽幽地扫过清清洌洌的深邃眼眸,柔声地问道:“请问鸿飞兄,不知您到此地有何贵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