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飞本想真的去当苦力搬谷子,见她自愿放弃,也就乐得轻松,随在她的身后缓行着。蜀国的环境奇险,四周的高峻地形,形成良好的自然屏障,阻碍他国野心侵略,但是,相对的,可耕种的富地便减少了许多。
所以,已经走上个把时辰,还找不到一株可以吃食的野果树,要是苦芒野草可以生吃的,只怕他们早下手啦,难不成这回落难的三太子,得跟人乞讨食物!?命运为什么这么会捉弄人呢?
好像同如玉公主在一起后,就没有顺利过呢!
闷头闷脑地想着,冷不防的就撞上停住脚的人儿,鸿飞正要开口问话,如玉已掩住他的口舌,拉着他低伏在半人高的草丛里。
疑惑之间,杂杂 的脚步声、交谈声,已幽幽的传入两人的耳朵。
“就这地方吧,埋起来——”
“他一定会吃尽苦头的——”
“敢跟人家斗,不知死活——”
“埋深点,埋深点——”
砰砰砰砰响声之后,又是一阵喧哗,不一会儿的功夫,杂 的人群,来了又散去……
屏气凝神地侧耳倾听,直到确定已无人迹,如玉才偕着鸿飞从躲藏暗地,冒出头来。
才把头儿伸出草丛,沙沙的声响又再度响起。
如玉才想压住鸿飞的大头,让他再次躲好,没想到眼尖的鸿飞已“咦”地发出一声喊叫:“小司!”
鸿飞飞身而出,打量着小司的方位,便重重往下一压,正是巧呢,鸿飞在上,小司狠狠地被压在地上,乌龟似地摇动四肢。
如玉也跑了出来,看着他就只是拍手大笑!
“有其主就有其仆,两人都是下三滥的小瘪三!”
“放我起来,小照危险!”小司晃手动脚,硬生生地挤出这句话来,话刚说完呢,鸿飞已被如玉推开,在他眼前的星星还在飞舞之际,如玉已一把抓起小司的前襟。“小照在哪儿,她为什么危险?”
“那些人绑了她,把她装了箱子,就在刚刚被埋入土里——”
“什么!?那是她!”鸿飞被这个震惊的消息,弄得愣了愣,但他的反应是很快的,只见他认着新土翻过的泥地,抓起手边够得着的木棍,就地掘了起来——看见如玉没有动静,他还不免有些埋怨地叫着:“快动手哇,迟了就是一条人命!”
“胡说八道,小照功夫好得很,怎么可能被绑,一定是小司胡说,找人家的开心!”如玉撇撇嘴,这对主仆的行事,一向不被她信任。
“是真的,要我怎么发誓都行——算啦,救人要紧!”小司也忙碌地挖土掘地,一副卖力卖命的认真。
如玉等了片刻,终于也跟着一齐卖力,她心中还想着,要是小司骗人,她会给他好看!
“小照的武功被姥姥废掉了,那个什么姥姥嘛,当人家的师父还那么凶,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错,也值得生那么大的气,废了人家的武功,人家就是废人啦,那也就罢了嘛,还叫人家到蜀王的宫廷当舞伎,乘机窃取什么东西的,拜托!都没武功了,还要人家去冒险——”
小司一边挖,一边喃喃自语,而他说出的话,对如玉而言,无疑又是一记晴天霹雳。
“你给我住口,不准说姥姥的坏话!”
“我没有,这是事实——”小司立刻回嘴。
“什么事实,你们主仆都是一个样的——”
“等等,见到箱顶啦,把箱子挖出来,看看里头装的,就知道小司有没有乱编故事!”鸿飞竖起食指,急急忙忙指着入土三尺深的大口箱子!
将土挖得更开些,如玉已等不及起出大口沉香木箱,就着顶上的厚板,运起浑厚的内力伸掌一击,木屑应声散开,大木箱上已然大开洞口——里头果然有个踉缩昏睡,或者已窒息的女郎……
小司比任何人都焦急的扳开碎木片,跳入长口箱子,抱起佳人在怀,众目睽睽的也不避讳,捧住小照的小脸就是一阵急促叫喊。
她的面孔向着鸿飞方向时,鸿飞忍不住大是诧异的惊疑——
“她……她是小照?”
虽是多日以前勿匆的接触,小照的面容是否全然不同,鸿飞还分得清楚,那时,分分明明孩童的面孔,此时在阳光底下,小司怀里的,却是一张眉目清秀、细致粉敷的俏丽佳人脸谱,这……根本是不同人嘛!
鸿飞还当小司精神错了乱,想叱喝他的,没料到,如玉竟已一迭声的吆喝着小司,催他把人儿送上平地。
“快点儿,你这样摇晃是行不通的,把她送上来,我瞧瞧,小照姊姊定是受了迷魂药什么的毒迷晕过去的,否则,脸色不会那般酡红的!”
“她真是小照!?”鸿飞又是喃喃一阵啐语。“不可能吧,怎么差别那么大,是吃了什么仙丹妙药吗?面孔竟然可以变成熟、变好看的——可不知性情有没有改善?”“嘟嘟嚷嚷地说什么?快把人拉上去呀!”小司一焦急,就忘了仆人的本分,竟然命令起自己的主子来啦,鸿飞倒是不以为忤,因为——他想得要命……想知道小司和小照之间这几日的经历,还有——
他们怎么感情变好的!?他非常、非常的想知道!
小照交到如玉的手中,如玉观察了老半天,说声:“没关系。”后,鸿飞立刻扯紧小司的袖摆,大声地问起他来:“小司,交给你保管的银子还在吧?”
怎么在这种时候,问出这样的问题呢?小司有些儿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的感觉,不过,他立刻想到,他的主子——鸿飞,就是这样的个性,老是突发奇想的,也就释然地答道;“当然在嘛,那还是你攒了许多时候的私房钱哪,或……”
“废话少说,再不去找间客栈,让咱们饱餐上一顿,我不是得去当搬米粮的临时工人,就是得饿死在荒郊野外啦!”
虽然,虽然,这是很不合情理的——
小司竟然嘲笑起鸿飞来啦!搞清楚谁是主子好不好?鸿飞自尊心大受伤害的瞪着小司。
小照清醒后,老老实实地告诉如玉,她那几日的经历。
那时,小照和小司爬上奇山,险峻的路道,崎岖的地形,两人步步为营,小心谨慎,因为只要一有差错,尖锐的石块棱角可能就会要了小命!
小照自恃轻功卓绝,武艺高妙,这许多许多的惊险并不放在心上,她只想好好整整这个顽固的家伙,所以,她一马当先奔在前头,跃上布满青苔的石子——
她是那那么意态轻盈,神态悠闲的等候,更衬得小司气喘如牛,汗如雨下的狼狈样。
“要不要放弃?”
每回小司停顿下来,小照就从上往下睥睨地问话,小司衔着那口“男性尊严”
,硬是装做意态潇洒的拿起衣角扇扇,哎——连老天都跟他过不去,扇出来的都是热风呢!
“笑话,既然登了好山,不张眼四处瞧瞧,多枉费走这一遭啊,怎么称得上是文人骚客呢!”
这小司耳濡目染的,评诗论画也能讲上大套呢,只是,强辩之词又如何逃得过精明锐利的小照耳目,所以,她更是冷笑连连。“真好呢,你要是可以当场吟咏复诵,我就当你是肚子里真有些墨水的,要是不行——我看,咱们也别登高了,没意义嘛,你又没办法多增些才情来着。”
“这话不对哦,咱们登高可不是为了给我文人雅士的灵感,而是为了大爷你的‘好毒物’吧!?”小司逞强的说着,小照又是冷笑一阵。
“给你楼梯还不肯往下爬,定要走悬崖峭壁跌死了才甘心,行!自己不爱命的,就别怨我见死不救!”
话说着,就头也不回的再往上攀岩走壁,直恨得小司想咬断自己的舌根——没本事干么逞大气,这种局面真是要逼死自己嘛!
来到山腰,天色已暗,小照凝神低目,眺望着已见不到踪影的破旧小屋,心里头正在想着如玉,她是姥姥慎而重之交到自己手上的宝贝爱女,若是有一丁点的损伤,只怕就要让师父姥姥处以极刑的,现今可更好哇,弄了火苗去请师父,自己却溜上奇怪山岭,不在讯号旁守候——论起罪来,可就是百口莫辩了!
还是回去吧!
别理那可笑的谎言啦!三言两语的嘲讽又算得了什么?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怕小司那混小子能把自己吃了不成?
说起此人——小照这才专心地去找找,那魁梧的人影究竟落后于何方?虽煞,他武功不济,能力有限,一步一步追着仍是挺有志气的呐!
山腰以下,山岚雾气围绕漫布,所见之处有限,能见度又是极差,他究竟走到什么地方?侧耳倾听他沉重的脚步,过了许久仍是毫无所闻,掉转过身子,冷不防就撞上一堵山壁般的胸膛——
“搞什么鬼,偷偷摸摸地躲在别人后面,想做什么呀!”
小照小指点点,用力戮戮人家胸口。“快让开,害我白替你担……算了!懒得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