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罗烨很不希望有她这个保镖,从刚才他看她的眼神就可以知道;但,事实上,她又何尝愿意?她也不过是迫于无奈罢了。
保镖……一点都不适合她。
她跟司徒严说过,她只习惯于狩猎,因为,她的身份是个杀手——无情的狩猎者。
从她被送到国外接受训练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这样的身份,她无从选择,也无法选择。
很多事情是她无法改变的,只能被迫接受,如同保镖和杀手的身份,还有她本以为已经遗忘的记忆……
总之,她就是杀手,从十七岁那年起,从九岁那天起……
长达八年的训练,将近五年的喋血生涯,让她已经养成主动侵略的习性,而不再是只能被动而无助的任人宰割——她已习惯于狩猎。
但司徒严显然不将她的话当成一回事,还是要求她接下这项工作;一如十二年前,她九岁的那时候……
现在的她,其实不是不能拒绝司徒严,她之所以会答应他的要求,无非是不想再欠他。他要她当保镖,那就当吧,只要能为他多赚一点钱……
司徒脑海中突然浮现一些人影,模模糊糊地,还来不及清晰忆起,就让她给甩开了。她告诉过自己,不要再想起从前……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不管是悲苦的、甜蜜的……都过去了。
黑暗中,司徒脱下全身的衣服,走向浴室。
经过窗前的时候,自窗帘隙缝透进来的银色月光,意外地照亮了她全身细嫩皮肤上深浅不一的伤疤,却照不亮她生命中那段晦暗的过往——
第二章
一间破旧的和式屋里,传来阵阵孩子哭叫的声音,尖锐的哭声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瘦弱的小女孩倒在残破的榻榻米上,边哭边四处闪躲着。但不管她怎样拚命挪动自己瘦小的身躯,还是躲避不了迎面而来的毒打。
“我打死你、我打死你!你还躲、还敢躲……”
一个长发散乱,双眼凹陷充血的女子发了狂似的拿着扫把的竹柄,狠狠地打着那个哭叫着的小女孩。扫把柄的末端因为过度的击打,已经迸裂开来,但她仍不断使劲地挥动它。
她的脸是过于苍白的颜色,在银白色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骇人。
她是个高瘦型的女人,瘦骨嶙峋,狰狞的脸孔让人看不出她实际的年龄。虽然她的样子干瘪,力气却很大——那个倒在地上的小女孩已让她打到体无完肤,惨白的嘴角还淌着血。
小女孩哭着、叫着,挣扎着要闪避她的毒打,却依然徒劳无功,终于只能声嘶力竭地趴在地上,任由女人拿着碎裂开来的竹杆,在她瘦弱的背上刷下一条又一条的血痕。
小女孩看起来约莫六、七岁,或者更小一些,削瘦的脸蛋仿佛长期营养不良似的,显得有些黄黄干干的,只有一对清亮澄澈的大眼还显得有些生气。
此时这对大眼正流着泪,混合着从额际流下来的鲜血,如同血泪一般。
“你这小杂种,我打死你……”
那个女人打到双手乏力了,嘴里却还是不断地咒骂着。
小女孩感觉到落在身上的力道小了些,立刻挣扎着想逃离她。
女人见状,顿时像火上浇了油似的,气呼呼地甩掉了手上的竹棍,赶上去踢了几脚,直到小女孩再也爬不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打我……妈……”小女孩哭泣着呐喊,气若游丝的声音混合着血泪,如同困兽最后的悲呜。
这样的悲呜是长久以来抑郁的悲愤,也是无可奈何的悲哀。
“为什么?”女人冷笑着重复她亲生女儿的问题,布满血丝的眼里闪烁着疯狂的神色。“问你那死鬼老爸去吧!是他不好,是他不好!”
“妈……”小女孩含着血泪的大眼充满不解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她从来没有见过她的父亲——
自从她有记忆以来,脑海中就从来没有父亲的样子。是妈妈独自把她养大的——如果眼前这个时常打她的女人就是她母亲的话。
妈妈心情好的时候,会给她东西吃,但更多时候是拿扫把打她、拿香烟头烫她、拿针刺她;喝了酒,就拿酒瓶砸她的头。
她不知道她的爸爸在哪里,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爸爸。
但这个问题对她来说,并不是太重要。她只想知道,为什么妈妈要常常打她?
隔壁的阿月、阿琪也有妈妈,但她们的妈妈就不会打她们,还常常给她们买新衣服穿、买东西吃——为什么她的妈妈就要打她?是她做错了什么吗?“如果不是你爸爸……抛弃了我们……不要我,我今天也不会这么凄惨……如果不是……”女人双眼空洞地盯着天花板喃喃自语着。
小女孩害怕地看着她,想把自己的身子缩到一旁,远离她的母亲,可伤痕累累的身子却痛得动弹不得。
女人自言自语了一会儿,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转头狠狠的瞪着她的女儿。
“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这小孽种,我现在也不会是这个样子!你生出来做什么?你不应该出生的……如果不是你,我会找不到人要我吗?都是你的错,你的错……你该死!孽种!那个贱男人的死孽种!”
她恶狠狠地咒骂着,随手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皮带,就朝她女儿身上使劲地抽去——
司徒蓦然自睡梦中惊醒过来。
她雪白的额上还淌着冷汗,神思怔忡,一时之间似乎还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现在的自己,还是梦中的小女孩……
她坐了起来,让自己昏乱的思绪冷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她定了定神,下意识地拉起右边的袖子。
雪藕般白皙的手臂上,赫然印着一道暗红色的鞭痕。
那道伤痕是那样的清晰而触目惊心,仿佛还是昨日的伤口,仿佛还在银白色的月光下隐隐抽痛着……
? ? ?
隔天早上,罗烨打理好一切,准备到公司去。一打开房门,就看见昨天那个女孩已站在门外等他。
她背靠着墙低头站着,身上穿着简单的牛仔裤、高领毛衣,一头长发高高地在脑后扎成一束马尾,显得格外地利落而年轻。
听到开门的声音,司徒抬起头来。
罗烨见到一张未施脂粉而绝丽出尘的容颜——肤白似雪、樱唇横丹;但那双美丽的眼眸却写着淡淡的疲惫。
“你昨夜没睡?”看到她眼睛下方有着一抹淡淡的阴影,罗烨忍不住开口问道。
司徒没有理会他,冷漠地别开脸。
看到她这种反应,罗烨挑挑眉,有些不悦。
他一向不喜欢高傲的女人;不过,他也没有必要去喜欢她,所以他并没有特别表示什么,只是冷笑了一下。
“算我多嘴——反正也不关我的事。”
他说完,径自走了。司徒静静地跟随在他身后。
一路上,司徒只是沉默地跟着他,安静得像是个不存在的人。
公司里的职员讶异地看见他们总裁身边多出一个年轻女子,背地里难免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却也没有人敢过去问个明白。
司徒随着罗烨进入总裁办公室之后,就径自坐在.旁的沙发上,一动也不动,不做自己的事,也不去打扰批阅文件的罗烨。
罗烨也不去理她,就让她在那里一直枯坐着。
寂静的办公室里,一切一如往常,不因为里面多了一个人而有所改变。
快到中午十二点的时候,办公室的门打开了。
还不见有人进来,就先听到一个带着笑意的年轻嗓音——
“我都听说了唷,阿烨!”
一听到这个声音,不用见到人,罗烨也知道是谁来了。
那是他的堂弟,同时也是罗氏企业的主管干部之一——罗庭烟。
“阿烨,听说你今天带了一个女孩到公司喔。”罗庭烟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进来。“你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不就在那里。”罗烨下巴微扬,示意司徒所在的位署。
罗庭烟依照他的指示回头看去,果然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孩。
一看到女孩独自坐在角落,罗庭烟故意显得有些失望的样子。
“啧,本来想说这种时候,你应该是将她抱在腿上,我才特地闯进来看看的……”
“你少胡说八道!”罗烨笑瞪他一眼,似乎对他的玩笑不以为忤。“她不是你想象中的人,省省你的好奇心。”
“哦?她不是我想象中的人,那么她是?”罗庭烟问道,还不忘损上他几句,“我还以为你只会带你的那一票莺莺燕燕来上班呢。”
“你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嘲笑人之前可得先看看自己。”
“耶,我是看人家脸色、拿人家薪水的,可不敢像某人那样明目张胆。”罗庭烟笑嘻嘻的说着,“我不是来这里跟你互捅的。说吧,那位小姐到底是什么人呢?”
“想知道,自己去问吧。”罗烨拿起钢笔,继续低头批阅桌上的文件。
罗庭烟知道之后,不笑死他才怪罗烨在心中这样想着。
罗庭烟听罗烨这么说,真的走过去跟那个看起来年纪还很轻的女孩说话。
他径自在司徒身边坐下。
“小姐,你叫什么名字,跟我们阿烨是什么关系呢?”罗庭烟善意地问道。
原本一直低垂着头的司徒,抬起头来看他。
美女!
她一抬头,罗庭烟眼里立刻闪过一抹惊艳。
这样的绝色,说她不是阿烨的新欢他就不信!那个小子就是有这种艳福,前些日子还和那个上流社交圈里顶有名的交际花闹个不清,现在又和这样的美女勾搭上了,真是叫人不甘心。
罗庭烟惊艳之余,心中不禁这样咕哝着。
司徒还没有说明自己的身份,他就已经认定她和罗烨的关系了。
她困惑地看了他一眼,这个突然跑出来的年轻男子令她感到莫名其妙。
罗庭烟看出她眼里的疑惑,于是热心地自我介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