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爱,却不能爱;只因为他爱上的是……不能爱的人……
“如果是这样,那何不试着努力去争取呢?你试过吗,就像我这样?”
花问陶闻言,抬头看着她。
“如果你还没试过,就认为绝对没有希望,那这是你自己选择放弃的呀,日后你就只能抱着这样的遗憾活在悔恨中;如果你努力过了,却还是没有结果,那,你已经尽力了,就算不能得偿所愿,至少自己可以无悔,不是吗?”
努力争取?他算不算努力争取过了呢?应该算吧!他已经努力到再也没有面对她的力气了。
她是那样的坚决、固执……
他知道她顾忌着什么,她这样的顾忌一日不除,就永远不可能接受他,他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撤除她对他的隔离和防备;然而,他可有那能耐替她除去她的顾忌呢?
这事态太严重,他倒是连想都没有想过。
怎么样才叫做努力争取?为了柳凝真反抗他义父吗?为了她违反这个世俗社会的礼教规范,才叫做努力争取?是这样的吗……
但他能这么做吗?即使他做了,这样的行为是对是错呢?他努力争取义父宠妾的行为,对这个世俗而言,叫做“大逆不道”、叫做“乱伦”!他能为了一己的私爱做出这样的行为吗?
他从来没有想过……
???
柳凝真身上盖着一件红绫被,睡在她自己的床上。
冬季深夜,四周静悄悄的,万籁无声。天地间只有冬雪细细飘落的声音。
柳凝真安稳地沉睡着,忽然一阵微微的冷风飘了进来,还带着一股细细的红梅香气,柳凝真蓦然惊醒过来。
她拥着绫被坐起身子,灵动秀美的眼眸向黑暗的房里打量。
“有人在那里吗?”
她很快的看到门前方站着一个阒黑的人影,虽然窗外有月,但对方背着光,她看不清来者为谁。
虽然花府里戒备严密,但柳凝真仍不禁有一些害怕。
那个人自黑暗中走了出来,靠近柳凝真的床榻。
“六娘。”
原来是花问陶。
柳凝真看到是他,心里松了一口气,同时也隐隐有一种欣喜的感觉。
“问陶?你怎么会在这时候来到我房里?”
柳凝真靠近他,看见他的头上、身上都附着一层细细的雪。
“红梅开花了,我去摘了一枝给你。”花问陶说着,将拥在怀中的一枝红梅枝条递给她。
柳凝真伸手接过,在接触到他手的时候,被他手掌的冰凉吓了一跳。
“你怎么……特地冒雪去雪地里摘梅花?”她的神情万般惊讶。
这时候外头冰天雪地的,他居然……
难怪他的手冰凉成那个样子!
“你真是胡闹。快到床上来。”
花问陶依言爬上她的床,柳凝真连忙拉起她的红绫被,将他整个人紧紧裹住。
“你不知道现在外头很冷吗?居然还跑出去摘花,万一感冒了,可怎么好!?”她担心焦急的神情溢于言表。
“我前几日看见你在梅花树下伫立许久,好像很想看见梅树开花的样子,所以今天我看到梅花终于开了,就摘来让你看看。”
“你……”柳凝真心中一阵感动,不由得更将他搂紧。“你怎么知道梅树开花了?”
“我半夜醒来,闻到风中有一股梅花香气,就披衣起来看看,没想到真的开花了。虽然还开得不多,可是很漂亮,六娘,我们明天去庭院里瞧瞧好吗?”花问陶兴奋地说。
柳凝真动容地看着他好一会儿,几乎忍不住要掉下泪来。
听到他这样问,柳凝真连忙点头。
“当然好,不过,你以后别再这么做了,好吗?”
花问陶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你今天就先睡在这里,外头下着雪,我怕你夜半冒雪回去会感冒。”柳凝真说着,让花问陶在床上躺了下来。
花问陶躺好之后,柳凝真也在他身侧睡下。
他们很快地沉沉睡去,直到东方天空透出第一道曙光。
柳凝真醒了过来,下意识地转头看看花问陶睡醒了没有。
这一转头,她不由得愣住了。
没有人……
没有花问陶,也没有昨夜的红梅花……
她怔忡许久,方才发现自己刚才做了一场梦。
一场好长好长的梦。
曾经,那场梦发生在她真实的生活中。
是一年冬季的深夜里,花问陶为她自雪地里带来一枝初开的梅花。那一夜,也是他第一次睡在她房里。
是好久以前的事了,久到她几乎要忘了曾经发生过的这件事……
她以为她自己忘了,这样的回忆片段却化成她的梦。
柳凝真愣愣的坐在床上,眼中却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
原来一切……本来就只是一场梦吗?
如今她也只能在梦里思念他……
???
“什么?真儿病了?”
“是的,可能是夜里着了风寒吧,今天早上突然高烧昏迷。”银月紧张地跑来眼花老太监告知柳凝真病倒的事。
花老太监一向疼宠柳凝真,闻得此事,神色也显得有些紧张。
“快叫个小厮,拿我的拜帖到太医院请刘御医过来。”
御医很快地来看诊,开了一些药方,交代要让六夫人好好休养之后,便离去了。房中剩下三娘银月在照顾她。
过了一会儿,柳凝真幽幽地醒了过来。
“月姐……”
正在替柳凝真打理汤药的银月听见她在叫她,连忙回身走到她床边。
“真儿,你醒了?今天早上你忽然昏迷不醒,真是吓死我了。”她一边说,一边将浑身乏力的柳凝真扶坐起来,让她背倚靠着床壁。
“抱歉……让你担心了。我怎么了吗?”也许是生病的关系,她连声音都显得气若游丝。
“老公公刚才请了太医来看过,太医说你着了风寒,病得尚且不轻,要好生休养才行。”
“喔……”
“另外,太医还说你的病一半是因为伤神而起,我不明白……有什么事让你伤神吗?”银月困惑地看着她。
柳凝真垂头不语。
银月见状,多多少少也能猜到几分。
她叹了一口气,拍拍柳凝真冰凉的小手。
“傻孩子,别想那么多了。”说着,她转身将桌上的汤药端了过来。“喝药吧,喝完之后,好好睡一觉,别再胡思乱想。”
柳凝真伸手接过药盅。“谢谢你,月姐……”
柳凝真喝完药之后,银月接过药盅,服侍她躺回床上。
“好好休息,我会时常过来看看你。”
银月妥善的替她盖好绫被,转身走出房门。
第七章
听说柳凝真病了,而且似乎病得不轻,花问陶心中不由得相当忧虑。
考虑再三,虽然明知道不应该,他还是决定偷偷去看看她。
他找上梅香帮忙,等梅香借故调开桂香,柳凝真房里没有旁人之后,他偷偷潜入她的房间。
花问陶伫立在她床边,静静地凝视她。
她病得花容憔悴,原本就雪白的小脸,如今更是苍白无血色。
如果可以的话,他多希望能够由他来照顾她,让她不受到丝毫的伤害。但而今他站在她的病榻前,却什么也不能做。
他伸出双手,却不能抱住近在咫尺的她;握不住那遥远的幸福……
大概是在梦里隐隐感觉到身边有人吧,柳凝真醒了过来。
她一张开双眼,看见立在她床边的人,一瞬间不禁愕然。
问陶?她还在做梦吗?
“你还好吗?”花问陶见她醒了,轻声问道。
这再真实不过的声音顿时惊吓到了柳凝真,她费力挣扎地坐起身来。
这次不是梦,他是真的来到她床边……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可能的,这样的景象应该只能出现在梦里……现实生活中,他怎能进入她的房间!?
“我听说你病了,来看看你……”
柳凝真连忙摇头。“你不应该来的……快出去吧!”
“凝真……”
“趁现在还没有人发现,你快走。”柳凝真连连催促他。
“不,我想多看你一会儿。”花问陶态度坚定地说,站在原地不肯离去。
“你别再胡闹了……”柳凝真偏向床里,不肯看他。“万一让别人发现你在我房里,你要如何面对老公公?”
即使是现在,她还是只为了他担心牵挂……
“我不管那么多,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凝真。”
“别傻了,你快出去……”花问陶坚决不走,柳凝真不禁又气又急。
她转头对着他。“你要怎样才肯离开?”
花问陶走向前,握住她冰凉纤弱的小手,“让我在这陪你一会儿,只要一会儿就好……”他几乎是以恳求的语气说道。
他的真情令柳凝真动容,但却不是她所能接受的;她只能拒绝。
如果他们之间不是这样的身份,任她再怎样心如钢铁,也不可能要自己不爱他;然而,如今既是这样的情况,她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是一种错。
柳凝真坚决地将自己的手从他的大掌中抽出。“我不想要你陪,你走。”
“为什么?”花问陶怔怔地看着她,无法相信她决裂断然的态度。
是什么让她这样对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