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了摇头,翠姨慎重道:“是不是恨你,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能够左右她情绪的男人。”
第一个能够左右她情绪的男人?狄扬不知道自己是该为这句话而感到得意?还是悲哀?然而不管事实的真相如何,反正他早已下定了决心,无论梦蝶是为了什么原因而恨他,总之,他不会放弃的!
是的,这一个月来,他每个晚上守在蝶园里,为的就是要她明白,他不会放弃的。他会找出她之所以恨他的理由;而他更会以他不变的执着,来融化她一颗冰封的心。
狄扬的沉默,是教翠姨看在眼底、慌在心里,怎么,难道自己又输了?这狄扬并不是那个可以给得起爱情的男人?
“翠姨,我这就回去把手边的事情交代清楚,然后立刻北上去找梦蝶。你仅管放心,我会找到她的。”注视着翠姨,狄扬坚定而自信的又说道:“当然,我更会让你相信我对梦蝶的爱情。”
缓缓的拉开了嘴角,翠姨欣慰的笑了。先不论他是否真能做到他所说的那样,但最起码,翠姨听见了她目前最想要的一句话,他愿意立刻动身去找梦蝶。于是笑望着眼前这出色的男人,翠姨忍不住的想:也许青楼女的命运,并不全都是那么样的坏吧!而也许梦蝶真会幸运的遇上一个真正的男人、一份真正的爱情吧!
就这么想着想着,只见翠姨自衣袖里,掏出张小字条,走上前,慎重的将它交给了狄扬:“这是梦蝶预定行径的路线,你只要跟着它走,就一定能追得得上她的。”
接过翠姨手里的字条,狄扬立刻低头,仔细的一一看过字条上的路线,然而当他的眼光落在这路线的最终地点时,倏然的瞪大了一双眼睛,他是那样震惊与愕然的望着子条上的那两个字——姚府。
姚府!北京城郊的姚府!
立刻抬起头来,狄扬脸上的神情闪烁不定;颤抖的扬着手中那纸字条,狄扬几乎是迫不及待又咄咄逼人的追问道:“北京城郊的姚府?梦蝶去那儿做什么?那姚府不是早在七年前,就被一场火给烧成废墟了吗?”
这下子意外的,倒换成了是翠姨。可不是吗?。据她所知,狄扬是道道地地的南方人,他怎么可能会那么清楚,在北京城郊有座姚府呢?而且居然还知道且记得,曾经号称是北方第一大望族的姚家,可就在失火的那一夜间,被烧光了所有的一切。
翠姨的沉默是引得狄扬连忙的又追问道:“翠姨,梦蝶去姚府做什么?她跟姚府有什么关系吗?”
“我说过了,梦蝶是带着她爹的衣物回家乡去了,而那姚府——其实就是梦蝶真正的家。”
姚府——是梦蝶的家?不,这怎么可能?姚府怎么会是梦蝶的家呢?这是代表什么意思?梦蝶和那被烧光的姚府,究竟又是什么关系?”
仿佛是看出他眼里的迷惑,翠姨是接着缓缓的说道:“所谓的梦蝶,不过就是梦境里,虚幻不实的彩蝶,而其实真正的她,原姓姚,名叫蕙兰,她是北方煤矿大王——姚动膝下唯一的独生女。唉!堂堂一个富家千金的娇娇女,竟沦落到蝶园这种地方来。这此些年来,可真是难为她了。”
姚蕙兰!
梦蝶——怎么会是姚蕙兰呢?那姚蕙兰不是早在七年前就死了吗?
“其实,七年前的那一场大火,是烧光了姚府里所有的一切,和夺走了姚府里近八十口人的生命。不过不幸中的大幸是,梦蝶逃过了那一劫,因此她也就成了那一场大火里,唯一逃了出来的人。”
原来,那姚蕙兰并没有死!
姚——蕙——兰——
默默的咀嚼着这三个字,一时间,狄扬只觉得自己的世界,立刻天旋地转了起来;而那曾经存在过的遗憾,更像是一波波汹涌的浪潮,又猛又烈的打击着他。
姚蕙兰,这个深埋在他记忆深处,几乎是不敢去触动的名字;姚蕙兰,这个教他是深深愧疚着的女孩,她——怎么会是梦蝶呢?”
慌乱中,狄扬的眼光不自觉落在眼前那幅画上,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幅画,画就是姚府。而他之所以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则是因为自己曾在多年前,千里迢迢的去造访姚府。还记得那时的情景,漫天的飞雪、遍地的红梅,就跟这画里的景致一模一样。
闭上双眼,狄扬让那一椿椿沉寂的往事,再一次的浮现心头。还记得,当时的他,不过才刚满二十岁,因此在他年轻的生命里,有的只是轻狂、鲁莽和冲动。
是的,每当午夜梦回时,总就是无法忘怀,当年,在姚府的大厅里,他眼睁睁的看着姚蕙兰那抹粉蓝的身影,掩面的狂奔而去;而他也更是清清楚楚的听见,她那压抑的啜泣声,一声一声的不绝于耳。
然而,就在他还来不及后悔时,当夜,姚府就教一把火给烧光了。于是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以为故人已逝,所以也就不会再对人提起过这些往事。然而即使是不曾再提,但是那一份心痛的愧疚,却始终是沉沉的压在他心底深处,从不曾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有所改变、消失。
再缓缓的睁开了双眼,狄扬黑亮眼眸里,是心疼、是歉疚、更是了然。
原来——这就是她恨他的理由!
这么多个年头过去了,如今的他,走过了轻狂,更褪去了年少的鲁莽和冲动:此时,静静的站在这里,静静的回首过往,狄扬竟也只能苦笑的认同着:他——的确是该恨的!
是的,就因为他曾做过的事、曾犯过的错,她的确是该恨他的。不过庆幸的是,她还活着,而只要她还活着,那么他就有机会去弥补自己曾犯下的错。因此无论她人在天涯、还是海角地无论她是蝶园里的梦蝶、还是姚府里的姚蕙兰,总之,他都会找回她的。
紧紧的握着手心里的字条,狄扬的心里忍不住的想着:他不明白,这是造化弄人?还是报应不爽?
可不是吗?他万万也没想到,如今教他是深深痴恋着的梦蝶,竟会是姚蕙兰。而那姚蕙兰——却是当年教他当众给退了婚的未婚妻!
是的,总还记得当时的情景,是漫天的飞雪,而他则是只身的在风雪中赶路,赶着去休掉他那从小指腹为婚的妻子姚蕙兰……
第五章
七年前的北京。
正月天里的华北,漫天飞雪。
窗外,洁白干净的雪盖满了房田屋舍、树顶叶梢。因此,放眼望去,一片没有边际、银白的世界,充斥着一股超然、纯净的美。
时间是静默的,直到她的一声叹息,扰乱了这份的静默。
空间是沉寂的,直到她的一只小手,探出窗来,打破了这一份的沉寂。
她,名唤蕙兰,由于生得可爱讨喜,一直就是父亲姚动的掌上明珠,更是姚家人的最爱。随着年岁的增长,褪去儿时的可爱稚气,如今的姚蕙兰,不但是人如其名般的纤细乖巧、蕙质兰心。且其楚楚动人的姿色,就好比是朵初开的白牡彤,雍容华丽的气质中,又带着份少女娇嫩的美。
可不是吗?瞧她,一袭淡粉色上等做工的上衣服贴着她那玲珑曼妙的身躯,而裸露在粉色衣裙之外的肌肤,细白若雪,颈上那一张眉目如画般的脸庞,更是足以教男人痴恋,女人妒恨。
姚家世代子孙皆以采矿为业,为一、二十年来,姚动凭着他从不间断的努力与毅力,不但严守住原有的家业,而且还将其发扬光大,使得如今的姚家,不但掌控了所有北方的采矿业,堪称北方第一大望族。而富可敌国的姚动,则更被称之为煤矿之王。
然而可惜的是,姚家虽然家大业大,只是一直以来就人丁单薄。姚动的元配夫人听说是长得美丽动人,然而出于身子骨一向单薄,因此不但没能替姚动多生下几个胖壮的儿子,其原本虚弱的身子,更是在生下姚蕙兰之后,便撒手人寰,结束她年方十八的短暂生命。
而据说姚动由于爱妻至深,因此在爱妻去世之后,一直无意再娶。因此载至目前为止,这家财万贯的姚动,膝上便就只有姚蕙兰这么一个女儿,颇有后继无人之忧。
不过话说了回来,虽然姚动膝下无子是没错,但正所谓的女婿即为半子,因此这只要是谁能娶得姚蕙兰为妻,做了姚家的乘龙快婿,那么可想而知的,这姚家偌大的产业,也就可以轻轻松松的掌握在手里了。
于是,就凭着这一份与生俱来的美丽与财富,更使她——姚蕙兰,赢得了北方第一佳人之名。
窗外,洁白的雪花渐渐的飘落在她白里透红的小手上,合起掌来,一股沁人心魂的冰凉立刻钻进了她的手心里。仅管她手心底是冰凉凉的,但她的身子骨却是热烘烘的,而那张巴掌般大的小脸更是红扑扑的,正无言的诉说着一股不为不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