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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令风的泪水炙热的流下,和庄月屏的鲜血融合在一起,沾染了两人的衣裳。

  “不!”他仰天长啸。他恨!恨老天、恨命运,更恨自己,他恨不得也一刀了结自己,陪她一起去。

  “让开,我来救她!”风远扬想要推开严令风,但他仍紧抱住庄月屏不放。看他这副模样,风远扬叹了一口气,“说不定她还有救,你再不放手,她就真的死定了。”

  他这才稍稍松手,让风远扬察看庄月屏的伤势。

  风远扬一看到那伤口,心马上就凉了。就算能用银针迅速的止血,但那严重的伤势却不是他能救得了的。

  “怎么样?有救吗?”严令风哽咽的问,口气里含著无限的希望。

  风远扬此刻也不忍斥责他了,只能照实说:“虽然还有一口气在,但伤势太重,可能……”他的眼神飘向站在一旁的日月。

  “到底有没有救?”严令风急著想知道。

  “有救。”

  “那你就快动手呀!”

  “但我救不了,只有……”

  “只有什么?”严令风急得大吼。

  “只要日月肯帮忙的话……”

  顿时,所有的目光全移到日月的身上,但她却依旧冷著一张脸,“别指望我,我不是大夫。”

  “难道你要见死不救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狠心、这么无情无义了?”

  “求求你,张夫人,求你救救我的妻子。”严令风哀求道。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她走了也好,免得受苦。”日月仍是无动于衷。

  严令风明白自己不能失去庄月屏,为了挽救她的生命,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所以他把庄月屏交给风远扬,自己走到日月面前,扑通一声朝她跪下,不断的磕头,“我求你救救月屏吧!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只要你肯救她……救救她……”地上出现了血痕,他的额头已是鲜血汨汨,让人看了心酸。

  “日月,你就答应了吧!”

  “好,我答应你,不过代价是,我要你的这条命。”

  庄月屏肚子里的孩子流掉了。

  当风远扬告诉严令风这个消息时,他的心里又多了一道伤痛的疤痕,这才骤然明白——他也想要那个孩子,如果时光回转,他是狠不下心逼庄月屏拿掉孩子的。

  一时的坚持,却造成一生的遗憾。但懊恼、悔恨已经无济于事。

  庄月屏的血是止住了,脖子的伤口甚至都已经结痂,长出粉红色的新肤,但她却仍是昏迷不醒,身体也愈来愈孱弱。

  日月告诉他,“我所能做的就是如此,如果她自己不想活,就算是神仙也难救。两个月后她再不醒来,你就只能帮她办丧事了。”

  看著沉睡的庄月屏一天天地憔悴下去,严令风的心也一点一点地死去,日夜照顾病人让他血红了双眼、满脸的落腮胡。如果庄月屏真的死了,那他活著也没有意义了。

  “你的这条命是我的,不到八十岁,你不能死。”

  严令风抬头看著日月,声音沙哑的痛苦申述道:“你真残酷,这对我来说,是最残酷的惩罚啊!”

  雷风堡渐渐衰弱了,总管想卷款潜逃,被愤怒的家仆打死……堡里的人一个个的走了,生意也一落千丈……但严令风视若无睹,对他而言,庄月屏如果不醒来,所有的一切都无所谓了。

  一个月过去了,庄月屏没有清醒,无法进食的身体瘦得几乎不成人样。

  而严令风也好不到哪里去,像是行尸走肉一般。

  风远扬看不下去,提起他的衣襟想要打醒他,却在看见他空洞无神的双眼后,颓然的放下手。

  “你这是什么鬼模样?你以为姊姊看了会高兴吗?”

  “无所谓了,反正她也看不到了。”他低语,可以说是已经放弃了希望。

  “你怎么能这么说?她死了又怎么样?你还活著呀!雷风堡需要你啊!你自己睁大眼睛瞧瞧,这里变成什么鬼样子了?所有人都快跑光了!”

  他不在乎,“要走就让他们走好了,就让一切都毁灭吧!”

  风远扬再也听不下去,他一拳挥了过去。

  而严令风竟没有反抗,就这样软趴趴的坐倒在地上,颓废的交代,“如果我死了,把我葬在月屏的身边。”

  顿时,风远扬的怒气全消了,这样的人他怎么打得下手?“胡说八道!你们都会长命百岁的。”

  一天又一天的过去,庄月屏仍然没有醒……

  夜里,风呼啸的吹著,隐隐约约可以听见女人的哭泣声,外头传说那是以前大夫人和二夫人的冤魂在为现在的堡主和堡主夫人伤心。事实如何,没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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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儿端著粥走进来,“堡主,吃点东西吧!”

  但严令风没有胃口。

  宇儿走到他的身边,与他一起凝视著生命正一点一滴消失的庄月屏,良久……他突然开口说道:“我可以救月姨。”

  严令风没有任何反应。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我真的能救月姨,只是那需要你付出相当大的代价,你愿意吗?”

  严令风满脸怀疑,不过仍点了点头。只要能救庄月屏,就算只有一线希望他也不会放过。

  “很好,要救月姨的第一步就是离开这里。这里的阴魂太多、冤气太重,月姨的魂魄根本凝聚不起来。”

  严令风失望的瞪了他一眼,他不明白,都已经这个时候了,宇儿怎么还这么喜欢乱说话?

  “我没乱说,不信你自己瞧瞧。”宇儿把手覆盖在严令风的眼睑上,然后移开。

  接著,严令风看见了——整个屋子都是人……不……是魂,有他爹、大哥、二哥、庄老爷、庄夫人还有娘。每个“人”都冷冷的看著他,就连他娘也是。这是怎么回事?他要死了吗?

  “不!你还活著,他们是来带月姨走的。”

  “不!”严令风骤然发觉宇儿并没有开口,而是直接将意念传达到他的脑中,“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你不用管,如果你想要救月姨,就要听我的。”

  他的眼光游移,看著屋子里的每一个“人”,“请你们不要带月屏走。”他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希望,这个小孩似乎不是普通人,说不定他真能救月屏回来。

  但每个“人”都摇摇头。

  “月姨的大限已到,他们不能逆天而行,但你可以。”

  严令风看著这些死去的亲人,沙哑的请求,“再多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救救她吧!”

  时间彷佛静止了,他用眼神表示著自己的真心,要他们明白他的真诚,良久良久……他的娘点头,然后笑了,接下来是他爹……

  泪水模糊了眼眶,严令风明白这是他最后的机会,“宇儿,说吧!要我怎么做?”

  终曲

  断香残酒情怀恶,西八催杉梧桐落。梧桐落 ,又还秋色,又还寂寞。

  ——李清照·忆秦娥

  当她有知觉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在一块大石头上,周围是一片绿色的草地,不远处的前方有一座茅屋。

  每天,太阳一出来,茅屋里就会走出一个男人,在屋外打水、煮食、劈柴……然后带著一把铲子离开,没过多久,他会带著一堆奇形怪状的草回来,然后把那些草捣烂,有些拿去煮,有些拿去屋子里,不知做什么去了?

  到了夜晚,她会看到他一步步的走来,跪在她的面前,然后低低的吟诵著

  虽然不知道他在念些什么,但每当他这么低喃的时候,她会觉得自己像一朵云似的轻轻地飘了起来,有时候,她甚至怀疑起自己会飞了。

  一天夜里,当他又这么做的时候,她竟然真的飘了起来,飘得高高的,风温和的吹拂著她,她感到好自由、好舒服,她低头看他,也看到在他面前直插进大石的一把剑。

  她是那把剑吗?

  转头一看,她看到了那茅屋,她禁不住好奇地飘了过去,然后,她看到一个女人躺在床上,雪白的肌肤、乌黑的发丝……很美、很美。但这个女人是谁呢?是他的谁吗?

  过了不久,他进来了,提著一桶清水和一块干净的布,小心翼翼的解开那个女人的衣服,轻柔的擦拭著她的身体,像是在照料奇珍异宝般。

  她的心里酸溜溜的,不喜欢他这么靠近那个女人。

  “月屏,已经一年了,你为什么还不醒过来?”他轻轻摸著那个女人的脸颊,“我知道我错了,我知道自己的心胸狭窄让你吃了不少苦,但一切都过去了。你赶快醒来,我们再重新来过,好吗?”

  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好难过,难过得几乎要不能呼吸了。她好同情、好同情他。

  她走近他的身边,想要安慰他,却发现她怎么也出不了声。为什么?

  白天又来临了。

  这次,她跟在他后头,看著他辛苦的采集一样又一样的药草,然后将捣烂的药草涂抹在那个叫月屏的女人身上,尤其是脖子上那道可怕的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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