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被欺负了吗?”迎舞卷起袖子,气呼呼地问,“是哪家没教养的孩子?上次那三个顽童围住你,指着你鼻子骂脏话,经过我一番教训,附近应该已经没有人敢乱来才对!”
“小孩子嘛!看到我生得娇小,又是黑发黑眼,难怪会把我当成妖怪,毕竟这里只有我和哥哥有汉人的血统,大半的族人又没接触过中原人士,难怪他们看不习惯。”
“下次再有人说你是妖怪,你马上来找我!”
“迎舞,我们有五万族人,不是少数,散居的地方又广,一些从未见过哥哥和我的人,第一次见面难免惊讶,但多交谈几回,也就熟了,你别担心……呵,瞧你又卷袖又抡拳的,还说哥哥对我过度保护呢。”
“那是因为你让人担心呀!”迎舞笑着放下袖子,轻轻摇着韩缇的纤手,“何况,你可是激起别人保护欲的天才,旅里有多少年轻战士愿意为你而死,你一定不知道吧?”
“绝对比不上愿意为你而死的人多。”韩缇微笑。
“别说这个了。”
“害羞了?”
“笑话!有什么好羞的?事实嘛!”
“这才是我们的迎舞。”
两名少女漫步在小径上,开心地谈天说地,完全忘了赶路的重要。
好一会儿,迎舞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话——
“刚才说你哥哥不像戚吾的战士,其实我没有这个意思的,只是他有时候就是那么气人,我没有拿你们当外人看过……总之,对不起。”
“我同意,的确没听过有哪个威风凛凛的戚吾战士会一大清早爬起来作早餐的。”韩缇笑着点头。
“咦?你家的三餐是韩熙做的?”迎舞不可置信地盯着韩缇。
“你不知道?”
“一个战士竟然下厨煮饭,真是太丢脸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燕祁举起双手,充满挫折感地摇头,“别说,我的感受已经够糟的了。”
“打从进房门,我没有说过一个字。”韩熙倚在门上,环视房中的一团混乱,“您确定真的不要我帮忙?”
“该找的地方都找遍了。”
“密格也是?”
“对。”
“没有?”
“没有。”
“先让我弄清楚一件事,您到底把东西收藏在哪里?”
“嗯……”燕祁想了一下,“昨晚,我似乎放在那边那个窗边的茶几上,然后就去睡了。”
“也就是说,身为族长的您将开启圣地入口的钥匙,随意放在窗户大开的茶几上,而现在您说您找不到了?”干脆在窗外贴上一张欢迎盗取的告示,岂不更简单明了?韩熙头痛地想。
“我昨晚多喝了两杯,本来想好好找一个隐密的地方放的,你上个月不是建议我要偶尔更换一下收藏地点吗?我一想也对,所以就天天换了,昨晚一时想不出该藏在哪里,只好先摆在桌上,想等一下再找地方藏,没想到头一沾上枕头就睡着子,哈哈。”
以勇猛果敢著称的戚吾族族长燕祁,拥有一转身就忘掉片刻前事物的记性,幸好只有亲近他的人才知道他这个致命的缺点。
“我是建议过您偶尔更换地点,不是每天。”
韩熙叹息之余,忆起自己做此提议的缘由。
十数天前,在击败汴族的庆功宴上,大伙儿畅怀饮酒,胜利的滋味很快地就让大家都喝得醉醺醺的。韩熙自知酒量有限,没有多喝,却见到迎舞黏着燕祁,诱导询问圣地钥匙的收藏地点,燕祁那时的警觉性早已被美酒磨去大半,就这么告诉了迎舞。
隔天,韩熙立刻提出防范建议。
“我真不敢相信,迎舞会偷拿圣地的钥匙,她一直是那么乖巧可人的好女儿呀!”至今燕祁仍未弄清楚状况。
“或许是一时好奇吧?迎舞向来好奇心强。”
韩熙知道燕祁不会相信,因此当初提出建议时,他并未指明要防范什么人。不过……乖巧?可人?韩照不明白燕祁从迎舞身上看到什么,但是显然与他看到的截然不同。
“现在该怎么办?战士们还在外面等候着。”
“您到外面说明眼前的情况,”这件苦差事韩熙一点也不想接,他宁愿接另一件——“我则去圣地接迎舞和韩缇。”
“你要我照实告诉大家,是我弄错了?”
“诚实是上策。”
燕祁摇头:“不要,你去,我去接她们。”
“您是族长,您决定。”
“唉!这次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老实说,我怎么也看不出这地方有哪里神圣了?”
迎舞手插着腰,瞪视眼前被族人歌颂为圣地的地方。
横看竖看,都只是一个普通的石窟,惟一特别之处,只有入口的石门上拴了五把大锁,必须开锁才进得了石窟。
“大家说这是圣地,一定有它的道理。”
“我问过族里的年轻人,有的说这里面藏满了金银财宝,有的说里头埋葬着我戚吾族传说的战土,也有的说这里面蕴藏着掌握我族全体族运的圣气……人人都在说,就是没人说得定。”
“我听到的说法是,石门锁住的是数十年前为祸地方的怪兽,为了围剿这头怪兽,战士们死伤无数,最后将它困于石窟之中。为了不让它再出来作乱,因此推了一块天然大石抵住洞门,并打造五把大锁锁住它。”
“瞧,这就是我们来这里的理由。”
“降服怪兽?”韩缇忧虑地劝道,“迎舞,你要三思啊!如果传说是真的,那么多骁勇善战的战士都制服不了它,只能将它逼进洞窟,就凭我们两个,怎么对付得了它?”
“什么降服怪兽!是挖掘真相!”
“真相?”
“那么多的传说,是真是假,弄得谁也搞不清楚,这种时候就需要一位有胆识、有远见、勇于任事的人物出来揭破谜底。”
“万一真的有怪兽,你一打开石门……”韩缇不寒而栗。
“先别急着发抖!这不等于未战先降吗?”
“可是……”
“别担心,你先躲到那边的大树后面,要是真有怪兽冲出来,我先绊住它,接着可就得靠你飞奔回去搬救兵喽!”迎舞雀跃地鼓舞同伴,即将面对怪兽的可能使她变得异常兴奋。
韩缇认真考虑迎舞的提议,最后摇头道:“我再没用,也是戚吾族的一员,我们族里没有贪生怕死的人。”
“说得好!这才是我迎舞的好友!”
“被你一夸,真不好意思啊。”
“走!我们开锁去!”迎舞拿出从燕祁房里顺手摸来的铁环,环上串着五把钥匙,“唉,我爹也太没有头脑了,五把钥匙串在一起,小偷一拿就走,怎么阻止人家进入圣地呀?”
“你终于有自觉自己是偷儿了。”韩缇叹道。
“我爹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这可是他亲口说的喔!我六岁的时候,爹抱我坐在他腿上,摸着我的头说:迎舞啊,你这么爱吃蒜炒羊肉,我的份也给你好了,毕竟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啊。”
“这里的一切,应该没有包含圣地的钥匙吧?”
“这点小事管它作啥?走走走!”
来到石门前,韩缇不禁心生胆怯,怯生生拉住迎舞的袖口。
“迎舞,我们……我们真的要开锁吗?真相可以让其他人去发掘呀。”
“你片刻前的勇气到哪儿去了?”
“哥哥说过,做人要有弹性,此一时,彼一时也。”
“行了,你躲到树后去吧!”迎舞受不了地大翻白眼。
“原来是一场误会啊。”
“白跑一趟了,回家吧。”
“如果族长能先查清楚,我们就不用……”
“嘘!小声点!”
燕祁听着战士们散去时的闲谈,心情更加低落了;长年建立起来的威严,短短时间内就减少了许多。他暗自决定,等迎舞平安从圣地回来,他一定要严厉地说她几句。
“不过,迎舞为什么会想去圣地?”燕祁自言自语地回房,“那里有什么新奇的物事吗?嗯?等等……话说回来,圣地里到底有什么呢?”
燕祁这才发现,成为族长并掌管圣地钥匙十二年,自己从来不清楚圣地那厚重的石门之后,锁着什么样的秘密。
“这是怎么搞的呀?”迎舞气得频频跺脚。
“怎么了?”韩缇远远地从大树之后探出头。
“快过来帮我瞧瞧,怪事发生了!”
“马上来!”
韩缇跑到迎舞身边,低头看迎舞说的问题,只见五把大锁开了三把,韩缇不由得疑惑地抬起头。
“你怎么不打开剩下的锁呢?”
“我想啊,可是就是打不开!”
“让我试试。”
韩缇从迎舞手中接过钥匙,剩下两支没动用过的怎么试都与锁孔不合,韩缇一头雾水地将钥匙还给迎舞。
“怎么会这样?”
迎舞不语,沉思半晌。
“我想,长年风吹雨淋的,说不定这些锁因此坏了,所以我们的钥匙才会不合。对!一定是这样!韩缇你觉得呢!”“我说,因为这两把是酒窖的钥匙。”
“酒窖?怎么会……咦?”
迎舞愕然回头,韩熙背倚着先前韩缇藏身的树干,似笑不笑地注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