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垂爱是苏家之荣,东陵马上命人准备院落,让三皇子……」
「若本皇子就想住少初爱弟的院落等他呢!」
「只要三皇子不觉委屈,东陵马上吩咐。」
「不劳了,苏家大少爷。」朱毓忽又唤住正要吩咐下人的苏东陵。「想来今夜本皇子的唐突,真是太冒犯了,还请见谅。」
「哪的话,三皇子也是为着少初,东陵代小弟谢过三皇子的关切。」
对忽然一转神态的朱毓,分不清其意的苏东陵,只能谨慎以对。
「本皇子记得苏家兄弟有四人,姊妹二人,为何少初最小却排行第四?」
悠漠带傲的漫然,除了陆明朝与苏少初外,对其他人总是斜睨着淡扫的神态,扯着似笑非笑的唇角,那正是朱毓一贯的调子。
「真实说来,少初排在第六,若不将二妹、四妹算进的话,少初确实排行第四。」苏东陵慎言道。
「怎么苏家兄妹,论辈分是不算进女子的吗?」
「都是苏家手足当然算进,会有辈分称谓上的变化,只是当年双亲对我们兄妹几人以游戏进行一些武技、机智上的演练,让我们男孩、女孩各一边,当时便以男子间重排了辈分;少初爱玩这游戏,下人也喜欢昵称他四少,久而久之,就以兄弟间的排行来唤少初了。」
「少初排行第六!」朱毓眸瞳精炯,像找到什么似的簇亮。「少初是属于……兄弟的排行?!」
「难道三皇子另有见地?」不卑不亢的,苏东陵请教问。
「你认为本皇子男女也搞混,觉得很可笑!」
「东陵绝不敢有此想法,只是有些突然与不解,才请三皇子赐教。」
情绪眨眼间,令人冷汗的阴晴难定,当真是麻烦的皇家妖魔,想起少初对这位三皇子所冠的称谓,苏东陵内心颇生同感。
「苏家是圣上和皇兄看重、倚赖的,本皇子岂敢多有见地。」朱毓似嘲似冷,淡笑之态却扫来幽幽冷瞳。「四大家族,得五子,第六子看天意,若得女,便属天家人,为免骨肉间离,因此四大家族从不生超过五子。相信东陵你都听过这些话。」
「那是民间百姓不了解下的流言,望三皇子您莫放在心上。」
「百姓愚昧,不懂这是朝廷对四大家族所给的恩泽,相信苏家不会不懂才是。」
「苏家非常清楚皇恩浩荡,断不敢有所悖违。」苏东陵忙抱拳道。
当年四大家族帮助朝廷,虽得到莫大的恩赏,也同时付出另一种代价,四大家族只要是第五子之后的小孩,若得女孩,便是皇家人,皇帝会收为养女,赐予公主封号,行仪皆如皇亲之贵,这样的荣宠,代价便是政治筹码!
一旦遇有外族求合结亲,甚至大赏征战凯旋的武将与要臣,皇族赐婚,公主下嫁便是最好的尊荣,这时被授予公主封号的「天家公主」便得负起此一政治联姻的结合,这是皇族的自私处,不愿牺牲自己骨肉!
有监于此,除非有心攀权附贵,否则没人愿将骨肉送进宫中,任人操弄,因此四大家族多不生超过五子,朝廷虽明知为何,却为着彼此互动的合作,成为双方不点破的事实。
「苏家子女共有六人,而女子当真唯有……二人?」
苏东陵一笑。「不知三皇子究竟有何疑惑?」
「你想当成闲谈或当成再确定一次都行,本皇子要的答案已得到。」朱毓负手转身,步往厅堂门外。
「三皇子?」要离开了?
微侧首的面庞,是唇角傲然勾扬。「今夜打扰了,不用相送。」
看着对方扬长离去的身影,苏东陵那镇定的脸色换上深沉。
「来人。」他随即唤来心腹。「马上通知宫内的长公主,四少爷需要南源圣药翡翠丹。」
这一夜,帝都发生太多事,于紫烟的身分、紫飞双月的身亡、与第二天在玉琼楼附近的急湍河道中,发现一具被潮水与岩石激打的面目难辨的女尸,勉强可从衣物上辨别出是紫飞双月所穿!
玉琼楼被整整盘查大半月,最后在查无证据,和几名分量极重,幕后出资玉琼楼营运的富豪,砸大钱疏通下,终于无事收场,再度执业。
只是,新的流言生起,新的故事又流传在帝都百姓口中,内容虽改,角色不变,复杂的多角牵扯,少了于紫烟,有着新的版本供大伙茶余饭后的津津乐道。
几天后,另一个大消息是,从于紫烟被拆穿紫飞双月的身分后,苏家四少也随即在帝都消失了踪影!
人人都猜想,多情的苏四少无法接受爱人不但是夜盗,还已身亡的打击,才避至他处疗情伤。
对消失的主角之一,苏少初,大伙儿寄予无限同情,苏家四少待人亲和,尤其对女孩儿尤为温柔,再加上甚少对人动恼、动气的性格,总给人温雅多情的感受,如此性格,置身繁华人杂的帝都,加诸在他身上的想像自也加倍。
直至秋过,初冬临,经常随行在太子身旁的苏少初,始终没再见到。
第八章
皇宫内的琉璃绮院中,昨夜的雪花漫铺一地银霜,一抹逸雅身形踩上覆着薄雪的草皮,环望这片被初冬之雪点缀的皇城,不禁悠然漫步其中。
来到结冻的湖边,见到岸边岩石上,几片未被雪花覆掩住的残叶,他捡起一片,揉碎后,再摊掌,风扬起便散碎在结冰的湖面上。
来人轻叹,化出长长雾气,冰冷而清冽的空气,呼吸间皆吞吐出白雾。
浅紫淬染白樱瓣的衣裳,及肩之发玉笄束拢,浅紫染白樱的缎饰也垂飘在玉笄上,发丝与缎饰在晨光中飘扬,看来脱俗的身姿更见逸雅,也见清瘦。
负手信步在这条熟悉的景色上,转向幽僻曲径时,看到走来的人,俊秀的面容依旧是那一贯看似端正的神采,与面对熟悉之人定有的调侃。
「苏四公子,好段时间没见你进宫了,可终于又看见你了。」迎面而来的老宫女,一见到苏少初,惊喜招呼。
「看董姊姊的神情,是非常想我了。」绽出温雅微笑,苏少初挑眉道:「早知有思念我的人,我便早点来了。」
「四少的风流多情人尽皆知,思念你的可不差我这老姑娘一人。」几乎可当苏少初母亲年纪的「董姊姊」笑骂着。
「让人思念是种罪,我最不爱让人犯罪,尤其为我牵心挂肚的『董姊姊』。」
「瞧你这气色,红润不足的模样,这段时间去哪了?」见他略瘦的面容,长辈的母性关怀忍不住涌出。
「当然是深山隐居,疗伤止痛罗!谁教我太过风流多情。」苏少初佯装捂心,一派受伤状,感谢帝都百姓生生不息的民间故事,让他连想藉口都省了。
「唉!以你的条件还怕碰不上与你般配的女孩子,年纪轻轻的,有得是机会,别再难过了。」想起前阵子发生的大事,「董姊姊」忙安慰他。
「唉!有董姊姊贵言,少初会看开的。」
忧锁的俊眉一平化为浓浓叹息,看得老宫女真是心疼不舍,忙转移话题。
「太子这几天老叨念着你,今日进宫来,是到太子那吗?」
「今日是来探望姊姊,顺道往长公主那请安。」
事实上是为着见师父而来,这段时间,宫内的师父为他忧得心焦如焚,思念难安,再加上已开始有谣言传他病重不起,再不出现,怕是死讯都有了。
「长公主这几天好像心情不好,也瘦了不少,你最会说笑解闷,同她做伴一下也好。」
苏少初听了,对自己造成师父如此担心,自责不已!
「今天皇宫内有一场盛大的弓射比赛,十五岁以上、二十五岁以下的皇亲之子都要参加,皇上要看看他们的武射能力,会由太子、二皇子和三皇子开场射箭;下午是东域和西疆来使的朝贡,晚上要办一场不同以往的豪华盛宴,连舞姬、乐曲都要别出心裁,要比往年隆重、繁华,晚宴你会参与吗?」就当看热闹也好。
「这些往常都办过,怎么今年要这么特别?」
「几个小皇子说得好,顺道宣扬国威,让外族知道我中原是多么壮大、富裕,连姑娘的舞都跳得比人漂亮,光看就让人口水流不停。」
苏少初闻言忍不住笑,会说这种话的定是九皇子、十皇子和十一皇子,三个不满十岁的小皇子活泼可爱,最爱闹在一起,也常说些让人喷饭的话。
「参加、参加,宣扬国威嘛!怎么能不参加呢!」
老宫女忙着往其他行宫去,又寒喧几句话后,便先行离去,还不忘交代他好好照顾身体,别再为情所伤。
「为情所伤?!」苏少初幽幽自嘲,「我还真不晓得那是什么滋味,倒是这身体嘛……」
伸出手,他看着指上,一只精雕细刻的金戒……
「我知道你们的秘密。」
有一年,当他决定和师父长居中原,不再往返南源和帝都两地奔波时,原打算就此默默不说破身分,反正有「他」会继续留在此,不会有人发现的,没想到对方那笑出的声,彷佛已说明这个秘密她早知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