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比了一下冰箱,满脸感激地望著他,「谢谢,你实在没这样做的必要。」
「我知道,但看在师父的面子上,我很乐意为你烧些菜。先说好,主菜的分量我已尽可能地斟酌了,甜点的糖量部分也减放一半,你得答应我,千万不能往垃圾桶里倒。」
「好!我不倒。」
「这才像话。」他拍拍她的头,一副爱护弱小的模样。
她自懂事以来便厌恶被人当作三岁娃娃呵护,但一想到他要走了,而她不知何年何月才会再遇上他後,泪竟然不争气地滑出来。
她左抹右拭地,泪珠不但不减,反而有欲罢不能的趋势。
离家十多年,她早习惯一人无拘无束地过日子,照理该为一个不速之客的离去而欢呼,怎么反而舍不得他离去呢?
她淌著泪跟他道歉,「对不起,我没有玩弄你的意思。」
见她泪洒粉颊的愧疚模样,屈展腾不忍心再逗她。「别哭,也不需要说抱歉,你当然没有玩弄我的意思,全是我自作多情。」
他把一切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这样若耶更不安了。「也不完全是……」
屈展腾及时把话题岔开,「对了,莲蓬头我已经修好了。」
她怔然地望著他,「我洗过头发,注意到了。谢谢。」心里则一直念著一件事,或许有一个会修莲蓬头的人在身边并不是件坏事。
「至於其他故障的电器,你若急著用的话,直接找人来修,再将帐单寄给我。」
「我看情况。」
「那么後会有期了?」他的话里藏著一份期待。
若耶只挥挥手却没有出声答应,他只好当她是泣不成声,带著自嘲的笑容离去。
第四章
若耶对线上的好友们解释——
因为原先的准新郎不适任,临时又找不到替身担纲上阵,我的终身大事只好无限延期,直到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某个最佳男主角出现为止。
多数朋友都是先安慰她几句,在确定她不可能走极端後,才天南地北地与她话家常。
而话匣子一开,往往聊到半夜才收线。
第一晚如此时,她以为自己是因为太过想念朋友们,也就不以为怪,但半个月来都维持如此模式时,若耶不得不正视自己的问题了。
原来,她的思绪已被屈展腾的影像攻占了半个月,虽然她每天早上都会义正辞严的告诫自己别再想那个人,但这股无形的思念却是挡不住。
天啊!她才刚解除婚约,正在失恋不是吗?
让她想到死、哭到掉泪的人应该是楚彦不是吗?怎么会是一个胸无大志又不学无术的厨子呢!
看样子,问题应该出在她身上。
「好,晚了,暂时聊到这儿,我答应下次再找你时,不会是这样衰的消息。」若耶挂断电话,划掉通知单上最後一个名字,还来不及起身,电话乍响。
她举起话筒,应了一声,「喂!」
「小耶!」来电者的嗓音浑厚,「耶」字的尾声带有一种孩儿听令的威信。
她反射性地喊了一句,「爸!」
「你的电话比玉皇大帝的专线还难通啊!」
「那是因为我正在通知朋友婚礼泡汤的关系。」她与楚彦的婚事告吹,最乐的那一个自然是她老爸无疑。「你还好吧?」
「不好。我人在巴黎。」
「为什么?」若耶的大眼随之一睁,她太讶异了,因为老爸是不出国的,如今出了国,事情应该是很大条。
江遥没解释为什么,劈头就丢出吓死人的一句话,「你得嫁给展腾!」
「凭什么?」
「就凭上次他从你那里回到巴黎时,在机场出了意外。」
「什么样的意外?」
「他帮一名老太太提行李,一时没留意,人被行李输送带拖住,右手腕关节严重脱臼。」
若耶心乱不已,喃喃念道:「他为什么要做这种英雄救美的事?」
江遥乘机帮徒弟美言几句。「那是因为展腾本来就是一个有爱心,又肯见义勇为的好青年!」
拜托,她爸又在老生常谈了。「我看他是在逞英雄吧!」开始咬起手指甲。
「女儿,展腾会落到这种下场,错不在他帮那个老太太的忙,而是你得负责。」
「干我什么事?」若耶架起了防备。
「你若信我三分,就不会对展腾向神明发毒誓这桩事嗤之以鼻。还有你当时若留他多住几天,他也不会碰上那个老太太。所以怪来怪去,就是你害到他!」
「爸,那是迷信、巧合……」若耶没有办法接受父亲硬套在她身上的「祸水情结」。
「展腾的手都断了,你还执迷不悟?你当真要展腾下场凄惨才高兴是吗?」
「爸,你知道我的念头没这么毒的!」若耶叹口气後,无奈地认栽,「好吧!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我把展腾的地址给你,你明天就飞过来,当著我跟神明的面,跟他拜堂成亲。」
她找理由推辞著,「爸……这阵子我已因为婚事的关系,断断续续请了好多天的假,再不自律点是不行的……」
「结婚是大事,该取消就得取消;可应当结时还是不能拖延,你上班的饭店就这么苛刻,连婚假都不让你请,我看这种班不上也罢。」江遥拿出胡搞瞎搞的本领,试图模糊焦点。
做女儿的人知道她ㄍㄧㄥ不过做爹的,只好说:「报上展腾的地址来吧!」
「好,我念了啊,记清楚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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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黄昏,一辆计程车停在路口,前座的司机朝不远的徒步区比画著,「你要找的寓所就在『Momo cafe』附近。」
若耶下车後,踏著优雅的步伐找著门牌号码。晃了两圈仍不确定後,她直接拨电话找人,「爸,我到了。」
「太好了,小耶。你直接从『毛毛卡肥』大门走进来……我现在正在厨房忙著炖汤,不能出来接你,你找端盘子的服务生问『酱泥Q』在哪儿比较快……」
若耶知道老爸在外国,却是说中文也能通的洋泾浜英语天分後,直接推开「Momo cafe」的大门往里边走,挤过十来桌食客,抓来一个服务生问:「对不起,请问一下『Johnny·屈』人在哪?」
服务生困惑地皱起眉头反问:「屈……哦~~你是在问Johnny Cool是吧?」
「Johnny Cool?」若耶闻言,愣了一秒,「不是那个有三个米其林的Johnny Cool,而是Johnny·屈……」
「没关系,我知道你要找谁!」服务生挥手,打量了她一圈,领著她去找屈展腾,一路上吃味地跟她诉苦,「我真不懂……Johnny除了会炒菜,实在也不怎么样,为什么有那么多女人接二连三地来找他?」
「很多女人找他?」若耶想确认她没听错服务生的意思。「也许她们只是单纯地想跟他学做菜?」
服务生落落长的发表他的高见。「当一个男的跟一个女的独处时,即使是在学做菜,也很容易擦出火花的。像昨天我还替Johnny叫计程车,送走另一个比你还会打扮的美女。等车时我跟她聊了一下,知道她是唱歌的,也演一些戏,她答应下次来Johnny时,会带一张她演唱会的DVD送给我。」
他说的是凌纤纤!
屈展腾难道跟他的前妻还有来往吗?若耶听了服务生的话,真想拿起皮包往他的後脑勺抡去,要他闭嘴。「还要爬多久?」
「这不就到了吗?」
她被领到三楼,面对一扇老旧沉重的门,她狐疑地看了服务生一眼,半信半疑地问:「他住里面?」
服务生点头,「你敲门吧!如果Johnny Cool没办法讨好你,别忘了我就在楼下干活。」
吃完她的软豆腐後,服务生直接把她丢在那里。
若耶看著眼前这扇门,找到门铃用力按下去,突然间,整个楼梯间像是失火拉警报似的响了起来,她急忙捂住耳朵倒退好几步,重新演练她准备好的说词。
门铃响过後,那扇门有了动静。
屈展腾拉开门,见到按铃的人是她以後,深邃的眼陡然一亮,诧异不已地说:「师父说你会来时,我还不相信呢!」
她往屋里跨进一步,「爸要我立刻嫁给你,以便挽救你的生命……」
「我的生命?」他攀在门缘上,弯腰憋笑。
「别笑!」若耶将两手垂晃在下巴前,「根据我爸的理论,你破了戒,日後手若断了的话,炒不成菜,等同死路一条:我若见死不救,铁定变成江门炒手的千古罪人。」
他哈哈大笑两声,两眼闪著一抹温热的魅光。「看来,我这只手还伤得真是时候。」
若耶的眼底带了几分焦虑,「我看看!」
「其实没你想得严重,看过我右手的医生都说没有大碍,想来是有人夸张了。」屈展腾说完话,慢晃著那一截套著护腕的右手,证明给若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