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耶翻眼瞪了天花板,「那个人是谁,你我心里都有数。」
屈展腾摇头轻笑道:「可惜我们都拿他没辙。」
她打量著不修边幅的屈展腾,脑中那种排斥却又深受他吸引的矛盾感已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她愈来愈喜欢注视著他的一举一动。
她睨著他颓废的影子,嗅闻著他懒洋洋的气息,澎湃的心田狂跑著他腾空飞扬的名字,可惜的是,当他的名字撞上了老爸那句「你得嫁给展腾」後,她对他的好感又全部逃得无影无踪。
她的目光落到他的右手,半晌後才沉沉地问:「你对我爸要你娶我这事,难道一点怨言也没有吗?」
他调侃地反问她,「你又不是丑八怪,我何必有怨言?」
「我很认真地在跟你谈正事,你别嬉皮笑脸。」
他马上立正站好,挺著胸膛,像个童子军般地宣示道:「你是我梦寐以求的仙女,江师父要我娶你,我暗爽都来不及,怎敢有怨言!」
若耶板著一张脸,疑信参半地将他研究了好半晌,她认为他是在捉弄她,但又无法从他认真的眼神里找出一丝虚假的证据。
她只好放弃探究,环臂改问他,「你几岁啊?」
他开怀灿烂地笑。「三十,配你应该不算老。」
「那你比我还大上五岁呢!喂,咱们都是成年人,彼此又谈不上认识,除了你是我爸的徒弟,我是你师父的女儿以外,咱们完全没交集耶!这场婚若是结下去,真的就像在玩办家家酒一样。」
屈展腾双肩一垮,一副失望的模样。「原来你不是来嫁我的,而是来劝退的。既然如此,坐著聊比站著吵架文明些,你不妨挑张沙发窝下吧!」
若耶长腿微并地坐到沙发上,一边踢掉活受罪的高跟鞋,一边打量著屈展腾五脏俱全的麻雀小公寓。
她压不住心中的好奇,问正在冲茶的屈展腾,「你在『Momo cafe』兼差吗?」
「不是。」屈展腾一边泡茶,一边与若耶闲聊,「我朋友皮耶是店东,热爱旅行,所以拜托我在他远行时当咖啡屋的保母,还让我在这里爱窝多久就窝多久。反正巴黎居大不易,很多事都得互相帮衬。」
「那你在大饭店的工作怎么办?」
「并不影响,我本来就打算辞掉饭店二厨的工作。我现在正和一位面包店师父学手艺,但受伤後,我的其他计画都得延後。」
「你跟面包师父学手艺?」
「对,他本来是在大饭店里领高薪的人,最近退休下来想自己开业。」屈展腾将茶杯递给若耶,然後面对她坐下,目不转睛地凝视她。
若耶被看得发毛,赶紧正襟危坐,「看不到什么吧?」
「放心,你将自己包得密不透风,要吃你豆腐,我还得先长出一双透视眼呢!」
「我答应嫁你只是权宜之计,希望能安抚我老爸,不让他替你操心,所以你别老在嘴巴上占我便宜。」
「占你便宜!」他大笑两声,「你又不是省油的灯,有什么便宜可以让我占的?」
「你能领悟到这一点,就表示你的大脑还没生銹!」
「小姐,别看扁人,行行出状元,做厨师的跟坐办公桌的人一样,也是要动脑才变得出花样的。」
若耶无法否认自己是有偏见,所以她藉著转移话题来保住面子。「你刚才不是提到有些计画得被迫延後?是有关创业的事吗?」
怎知,她还是踩到地雷了。
「创业?我的妈!好严肃的话题。人生苦短,却得花大半辈子的时间被事业绑死,多不划算。」
若耶听出他的讥讽之词,心中的警讯立刻大响。「原来你是享乐主义派?」
「哦~~绝不是,恰好与你所说的相反,我是刻难苦瓜派的,有时候还喜欢掺一点辣椒酱。」
若耶耐著性子问:「跟我解释一下你刚才说的那个伟大、刻苦的计画吧!」
「说穿了也没什么,只不过是跟一些朋友去爬一座刁顽的山罢了。」
「跟谁去?」
「都是些志同道合的山友,以後有机会碰上,我再介绍给你认识。」
「山在哪里?」
「苏格兰西北部,本来是火山口,因为经年累月受到风化雨蚀的关系,现在已大大的走了样;不过,圣棱线还挺完整的,高度不大,可是因为山石的磁铁含量大,罗盘及指南针皆不管用。所以,爬这座山时,得凭直觉与真本事!」
若耶没想到屈展腾竟是一个这么爱冒险的人,仿佛只要能跟危险扯上边儿的活动皆能带给他兴奋感。
眼前的大孩子,跟她自己的老爸不就是同一个德行吗?
这……真是一个令人皮皮挫的念头!
被「父」与「夫」双重夹杀的後果,就是她得认命做一个委曲求全、认命守候的小女人;而她什么都做得来,唯独小女人的角色扮演不好。
若耶老实地陈述自己的看法。「知道吗?本来我还打算跟你谈结婚後,该如何离婚的事,但我了解根本不必多此一举。」
「怎么说?」
「你那么喜欢玩死亡游戏,我只要耐心等,搞不好不用半年就可以当寡妇了。哦!对了,你有没有保险的习惯?如果没有的话,我介绍朋友爸爸开的一家国际保险公司给你好不好?」
屈展腾沉静下来,一语不发地看著她,眼中的热情也退去了一半。「可以啊!受益人别忘记写你的名字,到时我有个不测,对方理赔时也许会更乾脆些。」
若耶生气地站直腰。「你就这么洒脱不在乎?」
他意兴阑珊地反问她。「婚都还没结,你就已经打起离婚的念头,动起死亡保险金的想法,谁才是真正不在乎的那个人,情况已经非常明显。」
若耶两颊染著瑰红,愤慨地伸手,指著他的右手腕骂道:「屈展腾,你要了解,我们江家父女没跟你要分毫嫁妆,你不要不知好歹。」
屈展腾没有回嘴,只是上前搭住她的手腕,稍微使劲地将她往自己的怀里扯。
若耶没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动作,一时失去警觉,跌坐进他的怀里。
「对不起,我没料到你竟是这样地弱不禁风。」他嘴上道歉,眼里却有违心的贼笑,不等她反应,便低头以唇堵住她的嘴,然後评道:「虽说如此,你的味道却变得更好了。」
若耶顺手拿起包包敲他的头。「色狼、大骗子!你昨天才送走凌纤纤,现在就这样吃我豆腐,你还是不是人!」
他躲著她挥过来的水饺包,抓住她的腕。「你在说什么啊?」
「我在说你的前妻!服务生告诉我,她来找过你,昨天刚走。」
「腿长在她脚下,她要上哪儿就上哪儿,我也管不著……」
「你管不著她,但总做得到『避嫌』这种事……」若耶甩开他的手,说著又将皮包高高地举起。
「嘿!你那个包包跟砖头一样硬,这样乱挥可是会打出人命的。」
若耶怒瞪他。「你跟她做了没?」
他却嬉皮笑脸地反问:「关你什么事?」
「不关是吗?」她气得挥手就将皮包砸过来。「那就休想娶我!」
他上前夺下她的皮包往脑後丢,赶忙解释,「我跟纤纤之间只有朋友情谊,请别小题大作。」话一说完,他赶忙上前攫住她,将她吻得更深。
若耶心安了,但仍不忘告诫自己,不能轻易让他得逞,要不然,他会得意过头。
两人看来吻得难分难舍,实际上却是在较劲,最後,是若耶的父亲江遥现身後,两人之间诡异的魔咒才被打破。
「见到你们这样相亲相爱,我总算放心了!」江遥粗嘎的声音在沙发椅的上端响起。
若耶怱闻老爸雷响般的嗓音,猛地推开屈展腾,一边整衣,一边绕到江遥的身侧,先下手为强的告状。「才不是,是展腾先攻击我。」
屈展腾把攻击她的理由说出来,「全是因为若耶话多,欠吻。」
若耶狠瞪他一眼。
他挑衅地在唇边比了一个关上拉链的手势。
江遥的眼珠子精明的在徒弟与女儿之间游走著,他聪明地没多话,「仪坛准备好了,现在正是吉时良辰,你们快下来,所有人都等著呢!」
若耶愣住了,马上提出反对意见,「等·一·下!我以为这事只是做个样子,不对外公开的。」
江遥赶紧解释自己是身不由己,「没办法,我布置红烛时大夥热心帮忙,後来我想,办喜事嘛!有众人助兴、共襄盛举岂不是更好吗?」
若耶真想跺脚,「爸,可是这跟我们约定的不一样啊!我们谈过,除了我和展腾、你和神明,以及两位观礼人,五人一神统统加在一起就绰绰有余了。你为什么偏要扯出甲、乙、丙、丁一堆路人来?」
「乖女儿,熟客们一听说展腾要娶老婆,便打定主意,死赖著不走,我们做服务业的人向来是和气生财,岂有撕破脸、赶客人的道理,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