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换句话说,他的身世秘密也因而保全了下来。
“我明白了。”那日听完仿如故事般的自身过往后,司徒漠只有这句话。
但有个意念却在心中悄悄成形,那也就是接下来这几个月,他对外的事物总显得有些漠不关心,精神也有些恍惚的主因。
而今日,他最后说的,仍是同样的一句话:“我都明白。”
沉默过后,司徒琳再度发难。“过去的事,我们晓得你都明白了,大伙儿不也都取得共识,说要往前看了吗?”
“对。”司徒漠配合的说。
“那好,这事便关系着你的未来。”
“什么事?”
司徒琳按捺着性子说:“终身大事呀,和嫣然公主相亲的大事。”
“公主?”司徒漠先是惊呼,随即反射性的叫道:“不。”
“不?”
“对,我不要和什么公主相亲。”
“为什么?”江云问道。
“娶个公主回来做什么?供养她?”
“胡说八道。”司徒风烟轻声斥道,却非真的动怒。
司徒漠立刻把握住机会说:“爹的想法一定也跟我相同吧?”
“这个嘛……”司徒风烟犹豫了。
“大哥!”司徒琳急道:“就算咱们家这个‘靖王’是世袭的爵位。也得罪不起皇亲国戚呀。”
“至少去看一下,好吗?漠儿。”江云发挥慈母本色,拉住他的手劝道:“都说嫣然公主是太后最钟爱的掌上明珠,这样的对象,可是别人求都求不到的。”
“那就让给别人好了。”司徒漠冲口而出。
“我就说嘛,咱们等着被满门抄斩算数。”司徒琳负气道。
“不会这么严重吧,反正这位公主又不是首度相亲。”司徒风烟语出惊人。
“爹,你说什么?”司徒漠的好奇心终于被挑起来了。
“说她跟你一样,始终抗拒婚嫁,听说跟她相亲过的王公贵族没有上百个,也接近这个数目了。”
“什么?”换江云慌了。“是长得其貌不扬吗?或缺手断脚?”
“都不是,而是个性刁钻,最喜欢整人。”
司徒琳好像有点了解兄长的意思了,便接腔道:“那大不了就再添一个吃闭门羹的人嘛,是不是?”
江云可没有他们兄妹俩的默契,马上急道:“不,不成,我看……漠儿,咱们就别去相了,这种事,如果咱们男方坚持不去,女方也不好说什么。”
“夫人,你这不是不战而降吗?”
“是又如何,”江云难得挺身瞪住丈夫说:“要我把长得一表人才的儿子送出去碰钉子,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
“但是这样不是比较好吗?堪称两全其美,被公主奚落一下。既可免去全家遭殃的噩运,又可对皇上交代,”司徒琳甚至拍掌赞道:“这一石二鸟之计,怎么大哥你早不提出来,害我为自己这颗脑袋担足了心事。”
“我没想到还有这招可用,”司徒风烟正视儿子,特意叫他的字说:“觉非,你觉得如何?是要照你姑姑的建议做,还是要听你母亲的——”
“我去。”司徒漠沉声说。
司徒风烟、江云和司徒琳齐齐望向他,霎时哑口无语。
第二章
“公主!公主!你别走,你要去哪里——天呀!这下教我该如何是好?”丽妃心里一急,也顾不得优不优雅了,只急得跺脚。
“贵妃娘娘,怎么了?”代表男方家长前来事先讲定的庭园的司徒琳问道。
“公主又使性子了。”只好照实说。
她讶异的瞪大眼睛问:“你是说……小漠!”
眼前突然多了个男人,丽妃原本想躲开,但……老天爷,这个男人长得可真俊挺,看得竟然无法将视线移开。
“姑姑。”
连低沉的嗓音都扣人心弦,丽妃甚至不由自主的往他凑近一步,但他那声称呼总算把她唤回到现实中来。
“司徒小姐,这位就是?”
“我侄儿,司徒漠;觉非,见过贵妃娘娘。”
司徒漠正想躬身行礼,丽妃已推辞道;“不必多礼了,倒是我们那位公主,司徒公子,他又怎么了?这次嫌你什么?”
其实他刚刚略施小技,并没有真正见到嫣然公主,不过现在当然不好承认这事,便顺着丽妃的话反问:“她很会嫌弃别人?”
“啊,那真是一言难言。”反正又是一次失败的相亲,加上这位司徒漠给自己的印象实在太好,丽妃遂决定畅所欲言一番。
“那就拣精彩的说说,如何?”看得出来侄儿颇感兴趣,司徒琳便代他问道。
“有一次皇上帮她找来一位文质彬彬、风采翩翩的状元,她却嫌人家是个酸儒,骑马的样子难看。”
“帮她找个武状元不就好了。”司徒琳说。
“是呀,接下来是帮她找来骑术一流的武状元没错。”
“结果呢?”
“她主动邀对方去骑马,却把那个武状元丢在深山里,自己驰骋回来,害那可怜的人在山里迷了一天一夜的路,隔天才找到归途,却已弄得狼狈不堪。”
司徒漠环起双臂,听得饶富兴趣,司徒琳的眼睛则越瞪越大,而丽妃也越讲越有兴致。
“年纪大些的嫌老,小些的嫌嫩,身体精练的嫌瘦,壮硕的嫌胖,家势雄厚的嫌财大气粗,殷实的嫌穷酸小器,就连鼻梁挺直的,也可以被她嫌成鹰勾,至于塌的呢,便是蒜头。”
听到这里,司徒琳虽也想大笑一番,终究忍住,并叫了司徒漠一声。“不得无礼。”
反倒是丽妃叹了口气道:“惹司徒小姐见笑了,但盼两位看在皇上的面上,恕过公主。”
“哪里,”出乎司徒琳意料之外,司徒漠竟然气沉神定的说:“觉非才是要请贵妃娘娘海涵,一切都该怪我。”
“怪你?”两个女人齐声问道,不明所以。
“怪我难入公主之眼。”他别有所指,却也肯定她们绝对听不懂。
但司徒漠自己却比谁都清楚他和嫣然公主,很快就会再见,而且还将结伴同行。相处一段时间。
※ ※ ※
两天以后,忽听得丽妃一声尖叫,差点没吓坏一批太监与宫女,个个都想抢进去一探究竟,却又不敢在她出声唤人之前妄动。
好不容易才等到她自己推开门走出来,或者应该说跌撞出来,众人赶紧拥上,频唤:“娘娘!”
“我命休矣。”泪珠随话声而落,更惹得大家忧心太监跪劝道。
“王公公。”像捉到一块浮木似,丽妃随即攀住不放。“快,快扶我到潜修阁去。”
“娘娘要见太后?”他顿感事态不寻常,慌忙询问:“请怒奴婢斗胆,敢问究竟出了何事?”
“嫣然她……她……”
直呼名号,可见其严重性,这下连他都跟着紧张起来。“公主怎么了?可是……”焦急的眼光已直往里头望。
“她不见了!”
“什么?”
“我说她不见了!”丽妃几近尖叫:“留了封信,就这样离宫出走,你说要不要命?”
司徒漠将斗笠盖在脸上,斜倚船尾,只觉船首微微一震:好俊的身手。
“船夫呢?”连声音都清脆悦耳,就是口气倔强了些。
“找他有事?”
“你是谁?”还传一阵香气,是个香美人?
见司徒漠没有应声,她不耐烦的,抬脚就要往他踢过来,却被他借着翻身的动作给灵巧的闪开。
“啊……”打了个呵欠,司徒漠拿下斗笠,且不忙着看来人。只专注在把斗笠摆好。
她更不耐烦了。“原来是个傻子,白费了我半天力气。”扭身使想走。
“我不是已经一再问你你找我有什么事了吗?”司徒漠起身。
“你是——!”甫一照面,嫣然便目瞪口呆,完全说不出话来。
司徒漠见她突如其来的愕然模样实在可爱,不禁笑了起来,而他这一笑,简直就看傻了嫣然。
好俊,不,不只俊,已甚至是美。对,是好一个俊美的男人:双目炯然,浓眉引人,鼻梁挺直,双唇有型,而且身材高大修长,体格结实,不过最吸引人的还是在于他那豪迈潇洒的自在气息。
真的,好一个俊美的男人。
“我就是船夫。”
“你是船夫?”总算稍稍回过神来,但眼睛依旧的往他看。
“是的。”
“我不信。”
没见过如此有趣的公主,司徒漠索性问她:“那要如何才能让你相信?难道说我还得在脸上凿字,说我确是船夫,才能令你相信?”
见他调侃的表情、嘲弄的语气终于让嫣然意识自己的失态:怎么搞的?她可是公主呀。
“放肆。”
“我有吗?”
“你再嘻皮笑脸,小心我就……”却无言以继。
“怎么样?”
“就……就不——”
司徒漠赶紧拦住她说:“说‘什么’都可以,但最好别找自己麻烦,说不搭我的船。”
嫣然杏眼圆睁道:“了不起。”
“对,正是这么了不起,你若不搭我的船,可就无船可坐了。”
“我不信。”
“怎么你说来说去,都这句老词儿?一点也不新鲜。告诉你,我是你能找到最好的人和最新的船了。不信的话。你大可以上岸走人。我绝不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