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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页

 

  「我从八岁进万里馆开始,每天早晚都给这尊神像上香。」楼从虎背着她,在黑暗中,凝视着香案上神威凛凛、正气浩然的关公像。「我也真的相信为恶之人终究逃不过天理、法理的制裁。可是,今天……鲁宪没死,阿宽却死了。他还这么年轻……跟着我们集训执勤,连交女朋友的时间部没有……」他声音里的抑郁痛苦,让倪水净的心宛如刀割般,痛得她几乎不能呼吸。

  她好想做些什么,抚慰他的伤痛。

  心里这么想着,她已经轻声走到他的身后,手掌才熨上他的背,他先是一僵,而后忽然转身紧紧抱住她。

  「你……」倪水净吓了一跳,原本想推开他,但伸出的手却怎么也不忍,举在丰空中,终究还是环抱住他,轻轻抚过他僵直的背脊。

  「水净……怎么办?我的心脏好痛……好痛。」喑哑的嗓音蕴着破碎的哽咽和湿意染上她的颈窝,如负伤的野兽般,低鸣哀嚎着,不知道该怎么减轻痛楚。「好象……快不能呼吸了。」

  他……在哭。意识到他的眼泪,倪水净心里的最后一丝防卫也溃然瓦解。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到警局的时日不长,她却能感受到这群大男生,在多次的出生入死间培养出来的情谊和默契。

  尤其是阿宽,他是队上最年轻的队员,加上个性开朗,和楼从虎有几分相似,也因此,大家总特别照顾他,甚至戏称他为「小虎」。

  就连狄队长也说过:「想知道他们队上都是什么怪胎,只要看带头的队长跟最年轻的阿宽,就可以知道-都是清一色的热血笨蛋。」

  楼从虎当时听到,还很高兴地说自己后继有人。

  现在阿宽走了,她无法想象这在楼从虎的心里造成多大的痛苦。

  此刻,她多希望自己能言善道,能说出几句安慰他的话语,可是话到口边,却觉得不管说什么,都显得矫情,都不可能减轻他丝毫的哀伤。

  或许她所能做的,只是静静陪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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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倪水净也记不起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或许是慰藉的拥抱,或许是动情怜惜的吻……

  也或许,只是想这么做而已。

  被单下赤裸的娇躯被紧拥着,嵌合在坚实温暖的胸膛里,他的下巴带着初生的青髭倚靠在她柔软的颈窝,有力修长的腿交缠着她的:他的心跳贴着她的裸背,从激烈到平稳,与欢爱后的汗水蒸发成空气中情欲的暧昧。

  身体酸痛,有一部分是来自于他昨夜伤痛难抑下的粗暴,有一部分是来自初夜的不适,可是她心里,却一点也没有后侮的感觉。

  这是因为……她喜欢上他了吗?

  因为喜欢,所以昨晚一点也没有抗拒的承受了他,和他的伤痛。

  思绪紊乱飞转,倪水净困难的挪动身子,转身向他,他仿佛被惊扰似的动了一下,而后下意识的再度将她搂入怀中。

  倪水净静静地瞅着他熟睡俊朗的脸庞,和颊边湿濡的泪痕,心里的某个部分仍隐隐揪疼着。他熟睡的样子,像个被恶梦困扰的孩子,眉间仍微微锁着。

  她迟疑地伸出了手,轻轻抚过他总是梳得直竖短刺的头发,手指柔柔划过飞扬英气的眉宇,指尖拭去泪湿的痕迹,滑下挺直的鼻粱和坚毅的薄唇。

  这个男人拥有好多奇怪的特质。

  平常顽皮好玩得像个长不大的大男生,爽朗率直又爱恶作剧;但有时候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带着沉重的沧桑;值勤的时候,却又显得稳重内敛,对弟兄们肝胆相照,有着和他外表不相称的责任心和正义感。

  他有好多不同的模样,有时候很鲜明、有时候很模糊……有时候,又很脆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本该讨厌他的心,偷偷地、慢慢地被分割切离,一点一滴向他靠近。

  轻轻偎靠在他的胸膛,她暂时想忘记那奇怪的仇恨。

  因为他是个好人,虽然有些痞,但为人正直得黑白分明。

  她相信他,也相信自己可以放心地去喜欢他。

  疲惫在寂静里悄悄来袭,眨眨酸涩的眼,她慢慢陷入了睡梦中。

  察觉到她睡去,楼从虎终于睁开眼,眸光澄澈清醒,不曾入睡。

  落向她粉嫩睡颜的眸光,深沉复杂,一颗心既甜蜜又苦涩。

  甜蜜的是,他明白水净是喜欢他的。

  苦涩的是,连家人也无法接受的职业,她能体谅吗?朋友和爱人能忍受的界线不同,如果他们在一起,她能忍受每日提心吊胆的精神压力吗?

  他不愿想、不敢猜,但是考验很快就会来临。

  阿宽的案子,将会是感情初萌的两人间,第一个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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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宽的死,不只影响了楼从虎,整个警局,尤其是保安队充斥着悲伤和愤怒的情绪。

  楼从虎申请协助调查后,狄队长率领的霹雳小组也自愿分担下维安的工作,让他们全心投入缉捕凶嫌的行动。而头号目标,当然锁定在鲁宪身上!

  经过地毯式的搜索,由目击者证词、线报、枪枝来源、动机、犯案手法,所得出来的结果,也一致指向鲁宪最为可疑。

  在多日连夜侦讯搜证后,警方接获线报,初次展开逮捕行动,却因消息走漏,造成媒体抢拍、民众围观而行动失败。

  同日下午,开完检讨会、在连日奔波而身心疲惫的警官们,于电视新闻上看见了民国八十六年陈进兴事件的历史重演-鲁宪公然与媒体进行电话联机。

  屏幕上的主播尽管极力压抑激动的情绪,但抢到独家的兴奋之情仍溢于言表。

  「……从小,我们家环境不好,有个爱赌博的老爸,我跟我弟弟没有钱念书,只好每天在街头游荡……」

  联机电话中的鲁宪,透过媒体力量,叙述自己家境堪怜、与弟弟相依为命的故事,将枪杀警宫许子宽的复仇合理化,在全国播送。

  「队长,请你马上找局长,请他致电给新闻局抗议!」小黑红着睡眠不足的眼睛,愤怒而声嘶力竭地对着无动于哀的楼从虎吼着。

  「没用的,无法可管,只能靠媒体自律。」雷律川淡淡开口,嘴角含着讽刺的冷笑。「而且,没猜错的话,局长现在必定忙着应付关切案情的立委大人跟人权团体。听说,早上局长上立法院备询,还被指称我们警方是被针刺了才知肉痛,因为有警官殉职,才大张旗鼓调查。」

  「声请紧急命令,请求电信局合作呢?」怎么也不愿看弟兄丧命后,还被描绘成该死之人,一直是阿宽搭档的观测手忍不住建议。

  「等你请到,联机已经结束了。」雷律川将眼神投向不发一言、瞪着电视屏幕的楼从虎。「从虎,你几天没睡了,今天行动失利就暂时回去补眠,该抓的,永远逃不掉的。」

  楼从虎没有回答,平日爽朗的俊脸凛着寒气,专注地凝视着屏幕。

  这是维安特勤艰苦训练下的钢铁意志,尽管身体的疲惫已经到了极限,但精神却仍坚毅不可动摇。

  雷律川看在眼底,虽然平常老是开他玩笑,但此刻真的不得不服他。

  他隐藏在孩子气俊脸下的敏锐活跃与精神,恐怕是众人所不能及的。

  在众人愤怒的抱怨声中,楼从虎忽然站起身,走到电视旁,将音量转至最大,众人先是错愕,而后听见鲁宪在电话里传来细碎的声音。

  「小黑。」楼从虎回头面向众人,沉声下令。「弄到这卷带子,马上请鉴证科做声纹背景分析。」

  「是。」小黑眼底发出希望的光彩,连忙行动。

  「大家也累了,该去吃饭休息了,只要呼叫器开着待命,等结果出来,马上归队,知道吗?」楼从虎宣布完毕,拿着案件资料,把自己关回办公室。

  「队长还不休息吗?」阿修看着被掩上的门板,讷讷地问。

  「别管他了,你们去吧!」雷律川扯扯发皱的花衬衫,一次把众人往外赶,颇有深意地出言安抚。「不用担心,会有人照顾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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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倪水净把食物送给雷律川之后,一路往楼从虎的办公室走,步履有些沉重。

  那夜醒来,他已经离开万里馆,回警局投入案件追查的工作,直至今天为止,已经是第五天了,他仍没对她提过一句关于当晚的话。

  不过楼从虎离开房间时,不巧被回家更衣沐浴的雷律川碰到,所以他们的关系在某个方面来说,已经算是半公开了。

  刚刚送东西给雷大哥时,他闲问了几句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

  「从虎那家伙平常看起来不太可靠,可是一旦值勤起来,就成了眼里就只有工作的拼命三郎。」雷律川燃着烟,淡淡开口,却隐不住浓浓的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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