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又不是不知道她爱钱,叫她看报纸还不如叫她看阿拉伯数字,至少还可以振奋一下她努力工作的情绪。
单可薇突然用绣扇指向她,「再说一次,我就把妳的舌头给割了。」边说边配上森森冷笑。
她赶紧捂住嘴巴,猛地后退了数十步。
单可薇可是出了名的蛇蝎心肠,为达目的,什么凶残的手段都干得出来,何况只是割舌头这等小事,派翠西亚再笨也还有那么点先见之明,还是赶紧护住她的三寸不烂之舌先。
锐利的目光得意的掠过派翠西亚的脸,转而低头审视着报纸上的报导,忽地,单可薇右手里的绣扇激动的打上左手,发出一记响亮,「喏,生意上门了!」
「什么生意?」好奇的她伸长脖子往那黑压压的报纸上左看看右瞅瞅。
单可薇扇柄定在正中央的一则报导,「旅美书画家叶春泉辞世。」
「怎么又死人啦!看来,维吉尼亚州的死人多到已经没啥新鲜的了。」派翠西亚懒懒的回应。
她白眼一翻,「对,如果妳再继续跟我扮蠢,下一个死人说不准就是妳。」狠话一放,便不再搭理派翠西亚。
谁不知道潘芭杜就爱跟死人打交道,而那位蒙主宠召的书画家叶春泉不但艺术造诣甚高,作品价值不菲,更为人津津乐道的是,他还曾是个古董收藏大户。
古董市场上,琳琅满目的好东西都曾经或深或浅的与叶春泉扯上关系,尽管这些年来他不再热中买卖,但单可薇仍然坚定的相信,就算抢不到叶春泉的古董,叶家大宅里的东西自然还是具有一定水平。
在她心中,叶春泉这三个字跟好东西是画上等号的。
见老板翻脸了,派翠西亚抬手一比,赶紧为自己的嘴巴拉上拉炼。
单可薇眼睛往四周一扫,「单玺人呢?」
「不知道,好像去找老太爷了吧!」
这时,窗棂外正巧传来女儿夸张的笑声,单可薇几个跨步,轻轻推开窗户往下一探,法式庭园里,单玺拉着老太爷跟新婚的苏菲雅,一张嘴巴兴奋的说着话。
「你们知道吗?学射击真的很酷欸!手指扣下扳机,子弹从枪口加速射出,砰地一声,正中靶心,连教练都夸我聪颖呢!」
射击!扳机!子弹!靶心……一连串与血腥相关的字眼,让单可薇的脸色从红润到苍白,从苍白到铁青,她努力忍着,费了好大的劲儿才隐忍住怒火。
「小玺,单老板知道妳在学射击吗?」苏菲雅蹙起眉心问。
「当然不知道,我没告诉她呀!如果我跟她说了,妈咪一定会以『危险』当作理由,不让我去学射击,可是有爹地在,我不认为有什么危险的,教练还是爹地亲自帮我挑选的喔!只要我表现良好,马特叔叔答应帮我说服爹地,送我一把个人专属的手枪喔!炫吧--」单玺话中尽是洋洋得意。
「这样不好吧?万一老板知道了会火冒三丈的。」
单玺模拟着扣下扳机的动作,旋即又模仿西部牛仔电影里的角色,做出吹拂枪口的狂妄姿态。「放心,妈咪不会知道的,她以为我只是跟爹地出去兜风而已。」她还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沾沾自喜着。
终于,单可薇的忍耐濒临极限,宛如檐上冰棱的嗓音尖锐的凌空而下,「是吗?单玺,很不幸的,妳娘我已经知道了。」上半身横搁在二楼的窗外,她森冷的目光往下锁定这阳奉阴违的小单玺。
单玺猛然往上一瞧,当下心一凉,整个人惊吓的跌坐在地上,原本骄傲的小脸顿时褪成苍白。
「妈、妈咪……」她吶吶的喊了一声。
「马上给我上来!」话落,窗户一拢,盛怒的脸孔随即消失在窗棂旁。
完了,从刚刚她娘的表情看来,目前正处百分之百的盛怒状态,这下怕是有十条命都不够死了!
单玺突有一种乌云罩顶的危机感,苦着一张脸,三步并作两步的咚咚上楼去,等着接受卡拉波斯魔女的惩处。
一进门,还来不及开口讨饶,单可薇已经抢先一把将话筒扔进她怀里,威风凛凛的威胁着,「打电话把妳的共犯找来,马上!」
「喔……」她眼睛淌着两泡泪,赶紧打电话求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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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大利亚奎拉美术馆
准备工作如火如荼的进行着,身为这次「东方明珠」策展人的关传雍已经几天几夜没能好好睡一觉了,自从他接下这工作开始,每天都在紧张忙碌中度过。
衬衫的袖子被随性的高卷,露出结实的手臂,他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拉扯着颈项上的束缚,即便是身处在义大利这样的国家,他仍感觉自己像是来到盛夏的东南亚,那么的闷热黏湿。
连续几个夜里,他忙到几乎是回到饭店便倒头就睡,可每每又在睡梦中被惊醒,还伴随着一身的湿濡,他想,是压力吧!
「好,我知道了,美术馆这边也已经承诺,绝对会给予最大的协助,一切都会没问题的,放心好了。」他坚定且扼要的口吻让人充满信心。
挂上电话,关传雍的双脚依然忙碌的四处穿梭,待每一个细节都仔细确认过后,他才转而往筹备处的临时办公室走去。
忽地,一道略显急躁的声音响起,「雍,最后确认!」
他停下脚步,咧开笑容,手一扬,「请说。」
「展场左手边的A区规划给李小镜,右边B区是陈丽,C区是李楚毅,D区是--」
「Mrs.关叶。」他抢白接口。
「好,我知道了。」一抹身影迅速窜开。
叹了一口气,关传雍站在这无人的廊道,忍不住痴笑起自己来了。
略显晕黄的灯光,照射着走道上的他,那低垮的肩膀好像驮着千万斤重的压力,把肩线压得出奇的低,可是,内心里,却有一股高涨的情绪盈满胸臆。
他伸手爬过头发,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只要再一下下,这展览就要趋近完美了,他的努力,他的希冀,将在义大利这里璀璨的展开。
把领带塞进口袋,重新迈开的步伐,又是充满生气。
关传雍,因家学渊源跨入了艺术的领域,接掌了母亲的遗志,成为「观点艺廊」的负责人,艺术在他手中被发挥得淋漓尽致。
还没走进办公室,里头的娥苏拉已经拉开门喊他,「雍,电话!」
「喔,谢谢。」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去,接过话筒,「你好,关传雍。」
然而在电话彼端的蓝祖蔚说了一段话后,关传雍脸上的笑容迅速褪去,转为凝肃。
许久--
「我知道了,手边的事情差不多都告一段落,我现在马上回维吉尼亚州。」
挂上电话,他久久没有开口,娥苏拉一脸担忧。
死了,继父叶春泉死了,怎么会……
尽管他们始终无法建立血浓于水的亲情,却也有一种清淡如水般的友情联系,关传雍万万没料到,继父的死亡竟会是这般突然。
「雍,你还好吗?」娥苏拉问。
「没事,我只是在思考要搭今天的班机回美国,还是明天一早再走。」
「我先帮你问一下航空公司的班机吧。」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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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镇权前脚才踏进潘芭杜,就看见眼前一抹身影夹杂着咒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扑了上来。
「汤镇权,我要杀了你,看你干的好事--」
他猛地退了几步,双手抱住扑来的身躯,「可薇,冷静下来。」
「你怎么可以教她射击?她才八岁欸,还是个小不隆咚的小朋友,你怎么可以这样做!」单可薇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双手擂起纷乱的拳头,不住的往他胸口招呼去。
「可薇,听我说。」
「住口,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她是我女儿,你要带她去上什么课,为什么没有事先告诉我?我是她的母亲欸,是她的法定监护人,你实在太藐视我的存在了,汤镇权,你简直欺人太甚……」
情势打从战火被挑起时,双方战斗力就呈现巨大悬殊的状态,单可薇的嘴巴像是机关枪似的,叨絮着汤镇权的过错,反观汤镇权,永远只来得及喊她的名字、要她冷静,其他的话就再也没机会说出口了。
单玺远远的闪到一旁保持沉默,就怕战火随时会蔓延到她身上来。
至于不知死活的派翠西亚则大胆的坐在战火摇滚区,撇下工作,放肆的观看起这场争斗,不时地掩嘴窃笑,一度,还曾招摇的笑岔了气。
「咳!哈哈……」实在令人莞尔,她猛拍胸口顺气,笑得濒临内伤。
一道目光冷冽的扫了过来,她赶紧止住轻咳,佯装无事的低头核对面前的帐本。
「派、翠、西、亚--」单可薇转移目标。
暗叫一声不妙,她偷偷扬起眼眸,故作无辜状,「老板,妳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