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二女儿现在的样子,君向远无可奈何地又重叹了一口气。
“别这样,皇兄,其实海棠现在这个样子也没什么不好的。”同样把君海棠的巨变看在眼中的君无上安慰道。
“没什么不好?”君向远的脸绿了一下。“那你说,她现在这男不男、女不女的样子是好到哪儿去了?”
“呃……其实……唉……这个嘛……”一连用了几个没意思的虚字,君无上心里偷笑,因为他真觉得那没什么——可能是与兄长之间年岁差距颇大的关系,让他无法明白这事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他倒也还知道,面对一个伤脑筋的父亲,他还是不发表自己的言论会比较好。
“父皇早,六王叔早,怎么这么好的兴致,一早就聚在一块儿谈论政事啦。”说人人到,一身翩翩佳公子打扮的君海棠突然冒了出来。
“海棠你……”看著女儿的打扮,君向远接不下话。
那是一种很复杂的心情,既高兴看到这个没好好疼爱够的女儿,又无奈于那一身不合宜的打扮,真的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让君向远头大极了。
“什么事啊,让你们两个大头一早就聚在一块儿谈论?”君海棠很自然地问道,殊不知,这种说话方式是君向远最头大的一点。
他完全不明白,他那个害羞的、文雅的女儿是跑哪儿去了?有时他更会怀疑,眼前这个酷似爱妻却言谈粗鲁如男子的,真的是他那个十二年未见的女儿吗?
会不会……会不会这人是冒充的啊?
这念头才一冒出,君向远连忙在心里斥责起自己:唉唉唉,君向远,你是在想些什么啊?不提别的,光瞧瞧那出于皇后、几乎像是同一模子塑出般的相似容貌,也该知道那就是自己的女儿没错,净想些有的没的,真是老糊涂了……
“父皇?父皇?”君海棠召魂似地在父亲面前挥着手。
“啊!”猛然回过神的君向远吓了一跳。
“父皇,你怎么了?”君海棠纳闷。
“没事的,你父皇只是想些事情,想得入神了。”君无上发挥手足爱,代狼狈地回过神的皇兄解释。
“父皇,是什么烦心的事让您这么忧虑?告诉海棠,说不定海棠能为您分忧解劳。”在宫中生活了两个月,险些没闷坏的君海棠自告奋勇。
“你……”看她一片孝心,极是感动的君向远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即使话到了嘴边,想告诉她:问题就在她身上,但念着她的一片孝心,又担心父女之情会因这而出现裂痕……诸多思量下,让他怎么也没法儿把话说出口。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近年出现了个新兴商行,夹带着雄厚财力经营着独门生意,且越做越大,你父皇就是为这事心烦。”看出兄长的词穷,君无上再次发挥了同胞爱。
“什么独门生意,为什么他们赚钱父皇要担忧,是他们逃税,父皇担心征不到他们的税收吗?”真心想解决问题的君海棠发问。
看她问得那么认真,君无上只好进一步解释:“听过传呼鸽没有?”
“传呼鸽?”君海棠愣了下。“听过啊。是这一、两年才兴起的新兴行业不是吗?专门提供专业的信鸽帮有需求的人传达讯息……说真的,他们提供的这服务真是不错,节省讯息传送的时间不说,还省了没养信鸽的人不少麻烦,而且不光是收费合理,重要的是,他们的信鸽训练有素,传送的达成率极高,说起来,花点钱使用他们提供的服务,比起自己养信鸽还来得有保障。”基于一些私人理由,她对这新行业极是推崇,巴不得所有人都使用这新玩意儿。
“没错,就因为这样,你这两年送回宫里的信件,才会全交个他们代为传寄,正如朝廷无意间,逐步习惯把急件公文交由他们递送的道理是一样的。”君无上同样给予正面的肯定。
“那还有什么问题?”君海棠不解。
“连朝廷都在不经意中逐步倚重他们传送服务,这问题还不大吗?”君无上看着侄女。
仔细地想了下,君海棠点点头说道:“没错,问题确实是很大。”
君无上赞赏地点点头。他一向就喜欢跟聪明人说话,原因极简单:跟聪明人说话他可以省下多余的解释时间和体力。
“你上哪儿去?”君向远叫住突然朝外走去的女儿。
“父皇,您放心,这么一点点小问题,我帮你解决他。”君海棠说的理所当然,除了真心的想分忧解劳外,实在也是闷透了。
只是不想多说而己,要不,她其实早与人与约了,而且是早在她下山之际便透过通信约定好的。谁知事与愿违,她一回宫后,双亲说什么也不肯让她离开,而她又不好让他们失望,便一直拖延到现在。
如今,有了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她既可以帮忙解决问题,又可以如愿赴这迟到许久的约,她怎会傻得不把握住这个大好的机会呢?
当然是早早闪人为上策了!
“海棠?你去哪儿?回来……”君向远的叫喊徒劳无功,因为君海棠的身子拔高一抽,一下子就不见了人影——这也是君向远没办法接受的一点;堂堂的一国公主,竟然可以跟个武林人士一样飞来飞去,这像什么话?成什么体统?
“快,快去追回她!”君向远连忙追到了门边,指挥起同样有一身好武艺的皇弟。
“不用了,就让她去吧。”同是站在年轻人的立场,君无上倒是不觉得有什么。
“这怎么可以?先别说海棠乃我圣朝的堂堂二公主,娇贵的身分不适合干涉这种政治之事;光是一个姑娘家的闺女身分,就不应该跟人抛头露面,尤其还妄想涉身江湖,你快去追她回来。”因为爱女心切,君向远早失去了他的冷静跟理智。
“皇兄,第一:别说是公主的娇贵模样,您觉得海棠的样子像是个姑娘家?或是有那么一丁点闺女的样子吗?”君无上无情……不是,是理智并极有条理地分析。
被提及心中的痛处,君向远瞪他一眼。
“先不说她的样子,我主张不追她回来的理由还有一个:这两个月的相处,您也该知道海棠的性子了,这阵子让她老待在官里陪著您跟皇嫂,确实是闷坏她了,现在让她出去走走,这实在也没什么。”像是没看到那白眼,君无上再分析。
女儿性如脱缰野马的事实再被点出,君向远再送上白眼一记。
“还有……”
“还有?”君向远略略提高音量,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再忍受爱女的缺点被这样公开点出。
“放心,这次说的不关海棠的事,而是我不去追她的最重要、最主要的一个原因。”觉得好笑的君无上安抚道。
“什么原因?快说!”
“皇兄忘了凤秋官这人了吗?”君无上提醒他。
凤秋官,传呼鸽的创始人,也正是造成所有问题的根源;除了一个名字之外,没有人知道他的年龄、张相、兴趣跟喜好,因为所有对外的事宜,皆有个代理人代为出面处理,世人最多能知道的,只有他是隐身幕偶的真正老板这一点,之外,一切就全是空白了。
而这,正是所有问题难处的所在,因为没有详细资料,连对象是谁都搞不清楚,即使空有绵密的调查网,也根本没办法调查这人,那也就没办法更进一步知道,他创立传呼鸽这事业,除了赚钱外,是否还有其他的意图。
毕竟,这行业只此一家,加上所传送的事项那么多,因此他们所知的秘闻事项较之于常人,那是多出于千百倍都不止,而这还不包含朝廷交付传递的急件公文,试想,这还不恐怖吗?即使交易成立之前已与客人订下保密的条约,但这种事……说不得准,又有谁能确实知道呢?
而现在,虽然海棠冲动地出了宫说要解决这问题,可事实上,她根本没办法找到凤秋官,因此这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海棠根本没机会跟凤秋官接触。”知道女儿顶多出去绕一绕,没法儿接触到事情的问题点而不会出问题时,恢复一点理智的君向远倒有心情笑了。
“没错,就是这么回事。”君无上也笑了。“她顶多出去绕绕、晃晃,透透气后就会回来了。”
达成共识的两人相视而笑。而按他们的推论,事情是该这样没错,但……事情真是这样的吗?
姬大娘,是一个四十开外的妇人,本家姓名不可考,而也不知是谁开始的,可能是她那老母鸡保护著小鸡的形象太过于根深柢固,导致大夥儿依着那娘亲般的形象,一口就是一个姬大娘地唤她。
不过,姬大娘可不是街旁路边一般无关紧要的洗衣大婶之类的人,虽同为女流之辈,但和所有的妇女同胞比起来,姬大娘可是大大地有来头了。
“翔兴社”,创下了当今最热门、最赚钱的传呼鸽通讯网的新兴事业鼻祖商行,撇开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幕后大当家凤秋官不说,对外的部分,说话最大声的……不用怀疑就是姬大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