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下眉。「是不是全世界都知道我母亲在替我做媒?」
「是水云告诉我的。」她急促地说:「我真的要下车了。」
「我约你是因为……」他顿了下,想著该怎么说。「其实没有为什么,我想到你,所以就打电话给你。」
她静静听著,没有任何动作,手掌仍掩著镜面。
「而一直约你出来是因为跟你在一起很自在。」见她没有说话,他问了句,「这样的理由对你来讲不够吗?」
「不是,不是,听到你这么说,我心里……」她的声音愈来愈小。「很高兴,但是……」
「但是什么?」他追问。
「你知道……人有很多种,有的人总是成为瞩目的焦点,不管到哪儿,大家总是注意到他,就像太阳一样,还有些人像月亮、像星星,虽然不若太阳耀眼,但也总能照亮别人,为别人指引方向,但我什么都不是。我没有水云的聪明跟勇气,也没有思琪的开朗乐观……我不是自卑,只是认清自己,你是太阳,就该跟星星月亮在一起,而不是跟我……跟我一块儿。」她轻叹一声。
「你说完了?」他温和地问。
「嗯!」她点头。「雨愈下愈大,我得进去了,谢谢你这阵子约我出去吃饭,还让你请客,再见。」再不走,她的眼睛也要下雨了。
「你送我的礼物呢?」
「你留著没关系,那本来就是要送你的。」
「我不能这样占你便宜。」
「你没占我便宜。」她想转身,无奈肩膀让他箝制住,她根本无法移动。「每次吃饭都是你付钱——」
「你总是算得这么这么清楚吗?」他抬高她的下巴。
「你还帮我调眼镜……」
「哦!对,我怎么忘了还有这一项。」
怎么他的语气听起来好像在调侃她?「还有……」
她倏地停口,僵在原地,刚刚……刚刚她的嘴巴好像被什么东西咬到……他……他做了什么?因为时间太过短促,她根本还来不及思考,难道他……亲……
「还有什么?」
她紧张地吞咽唾沫,感觉他的呼吸近在咫尺,她想放开手,看他在做什么,但她捂在眼镜上的手好像石头般僵硬。
「怎么不说话?」
就算她瞧不见他,可也感觉到危险,她不安地退缩往後,直到背脊抵上车窗,才惊觉没有退路了,可他的气息却还是这么近。
「你……你在做什么?」她紧张得胃都揪在一起。
「你放下手就知道了。」
她也想放手看他在做什么,但她害怕自己看到的,这想法让她心头震了下,原来……让人迷失的不是爱情,而是不肯面对事实的自己,是自己把自己的双眼蒙住了。
她吞口口水,想要不顾一切地放下双手,做个勇敢的人,但……但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恶猫逗弄下的一只可怜老鼠,有哪一只老鼠会想张开眼时,看到一张特大的猫脸在面前,不过她至少可以做一件事。她紧闭双眼,以一只手盖住眼镜,右手则往前推想推开他。
当她碰上他的脸时,她吓得倒抽口气,急忙缩回手,而後便听见他的低笑声。
「请你——」她再次僵住,这次唇上的压力与接触让她没有任何想像的空间与猜测。他真的……在亲她。
「你太小看自己了。」他拉下她的手。
她惊喘一声,以为会看到特写的一张大脸,但眼前竟是一片白雾,她什么都看不见,发生什么事了……他低沉的笑声传来,随即感觉他在拿她的眼镜。
「你的眼镜起雾了。」他拿下她的眼镜,两人靠在一起的热气让眼镜蒙上一层雾气。
她张大眼,瞪视眼前近距离的脸庞,无法动弹,她甚至能看到他一根根的睫毛,热度一下在脸颊上窜高,她不假思索地伸手推开他的脸。
他闷笑一声,扣住她的手腕将之固定在她的脸侧,她心慌地转开脸不看他。「你不要靠这么近。」她急道。
「关於你说的星星月亮太阳,有一点错了。」他不疾不徐地说著,注视她泛红的肌肤。
「什么?」她动了下双手,试著挣脱。
「这样的定义是相对而言,而不是绝对性。」
她瞧他一眼,而後又急忙避开。「我不懂。」他的眼神好像无底深渊一样,见了就要跌下去。
「对某些人来说,A可能是太阳,可对有些人来说什么都不是;同样的道理,你觉得自己不起眼,什么都不是,但在某些人眼中,却是会发光的珍珠。」他的唇轻落在她的太阳穴上。
她震动了下,心脏好像快跳出喉口。「请你不要这样……」她急促地呼吸著。「这种游戏我玩不起。」
他皱眉。「我没有跟你玩游戏。」
他的话让她心跳漏了一拍,他没有跟她玩游戏,那表示……那表示……
「我在你心中是这么恶劣的人?」
「不是。」她转头想解释,双唇却碰上他的脸颊,她心慌地又转过头去。「你很好,好得不像是真的。」
他微笑。「倒是没人这样说过,大部分女人对我的评价都不太高,说我是没感情的机器,没有温度……」
「你很好。」她立刻道。「我……我们可不可以远一点说话?」他这样靠著她,让她没法思考。
他迟疑了下,说实在的,这样贴著她感觉很不错……
「沈先生。」
他松开她的手退开几许,瞧著她安心地吐出一口长气,她抬眼瞧他。「我的眼镜。」
他低头看了眼手上的眼镜。「有点脏了。」方才她用手贴著镜片,所以镜片上附了一层薄薄透明的污渍,他顺手抽了张面纸帮她将镜片擦乾净。
「谢谢。」她不好意思地伸手要接过眼镜。
他却突然拙住她的下颚,将她的下巴往上抬。「你的鼻梁上有鼻托的痕迹。」
她胀红脸,有些哭笑不得。「啊?对。」
他以左手拿起眼镜,先将镜臂尾部架在她耳朵上,她的脸蛋差点像烧开的滚水冒出泡泡,她慌张地想要自己戴好。「谢谢,我可以自己——」
她未说完话,眼镜已贴上她的脸,而就在这瞬间,他的唇也贴上她的。「不客气。」
第六章
叶洺聪拿著马克杯走出房间,在经过客厅时,发现雨水自窗户打进屋内,他走到窗前,正打算关窗时,对面路灯下停靠的一辆轿车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眯起眼推了下眼镜。
大门开启的声音让他回过神,他关上窗,看著爷爷走进屋内。
「哎哟,你站在那里干嘛!人吓人吓死人。」叶新川骂了一声。
「你出去了?」
「我去买啤酒。」他提高手上的袋子。「来啦!跟爷爷喝一杯。」
「下雨天喝酒不好。」叶洺聪说道。
叶新川瞪他一眼。「神经喔!你这个孩子,乱七八糟的规矩一堆,什么下雨天喝酒不好,月圆的时候早点上床,春天的时候要去游两百公尺——」
「是春分。」叶洺聪纠正道。
「哪有人像你这样的!」叶新川大摇其头。「这样是要怎么交女朋友?人家想跟你吃月饼过中秋,啊你说:月圆的时候要早点睡,这样谁会喜欢!」
叶洺聪推了下镜梁。「我退伍以後才要交女朋友。」
叶新川拍了下额头。「好啦!随便你,不过交得到才怪。」他喃念著。「我怎么会有这种怪孙。」
叶洺聪瞄了眼紧闭的窗户,喝口微凉的茶,随即将茶杯放在茶几上,迈步往门口走。
「你去哪里?」叶新川问道。
「我去买东西。」他拿起放在玄关的伞。
「下雨天买什么东西!」叶新川急忙跑到孙于身边抢走他的雨伞。
叶洺聪推了下眼镜。「你刚刚不是也出去买啤酒。」
「那个……」叶新川一时无言。「哎呀!反正下雨天出门不好啦!」他拖著孙子回客厅。
叶洺聪疑惑地瞧了爷爷一眼。「你……刚刚下去的时候有没有看见姊姊回来?」
「没有,没有。」他摇头。「还没回来啦!」
对於爷爷的睁眼说瞎话,叶洺聪只是挑了挑眉。「已经很晚了。」
「不晚不晚,才十点多。」他将孙子拉到沙发上坐下。「来,陪爷爷下一盘棋。」
见爷爷行径如此怪异,他更可以肯定爷爷必定也瞧见了。
「来来。」叶新川拿出棋盘。
叶洺聪瞄了眼手表。五分钟,如果五分钟姊姊还没上来,他就要下去了。
☆
一道闪电打自天际掠下,照亮横亘在前方的脸庞,因为靠得如此之近,她甚至无法抓准焦距,唇上柔软的压力让她心跳如擂鼓,隐约中,她似乎听到雷鸣,可她不确定那是雷鸣,或只是自己如鼓的心跳声。
她能感觉他在她唇上温柔的移动,除此之外,没有更进一步的入侵,而在她能有任何反应之前,他已离开。
他看起来没有受到影响,只是露出一抹笑,而她却呼吸急促,几乎要因为血液冲向脑部而昏厥过去。
「你的眼镜滑下来了。」他为她调好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