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荆瞄了眼窗外,外头已是彩霞满天,便提著药包站起身。「我去煎药。」
张婆婆随意应了声,而後像想起什么似的,急急地放下杯子跟了过去。「我忘了煮饭。」
「没关系,你煮饭,我煎药。」他打著火石子,三两下便点燃了炉灶。
「东熊啊,咱们好不容易将阿美给盼回来了,你怎么好像不太高兴呢?」张婆婆将食材一一取出,清洗处理著。
「不,我很高兴。」
「是吗?」张婆婆炒著锅中物,分神的瞥了他一眼,见他面无表情的扬著小扇。
「是。」回答再简洁不过。
张婆婆将食物装盘,再道:「阿美发著高烧,不知道退烧没,等会儿你去看看她。」
「好。」
「还有啊,阿美若醒了,有什么话你就好好的同她说,可别吓著她了,夫妻之间没什么不能解决的。」
一阵缄默。
好半晌,他才发个声响,算是应了张婆婆。
夫妻?
左荆沉著脸,张婆婆不提,他都差点忘了。
突然,「砰」的一声,屋子里传出一声巨响。
左荆迅速赶至屋内的房间,张婆婆也焦急的跟了进去,一进门,便瞧见范予葵缠著被褥躺在地上,还发出微微的鼾声,显然是因为睡太热而掉下床。
「东熊,你还杵在这儿做啥?快去抱阿美上床啊!」张婆婆推了左荆一下。「温柔点,别粗手粗脚的。」
他先拉开被褥,一把抱起范予葵,这才发现她脏的不只是脸蛋,连身上的衣裳都是脏的,而且还发绉……,他冷眼检视她的衣裳,神色怪异到了极点。
这女娃儿身上那宛如薄纱的衣裳比当下京城内的姑娘还大胆,袒胸露背的不说,甚至连兜衣都没穿,她到底懂不懂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的道理?
视线停留在她的颈子,没再往下移,左荆很君子的撇开眼,将她重新放回床上,而范予葵则是咕哝一声,翻身继续睡。
「待会儿你去煮些热水,给阿美醒来後净身。」张婆婆吩咐著。「咦?那是什么味道?」她皱皱鼻头东嗅西闻的。
「菜烧焦了。」左荆开口。
张婆婆大喊一声糟糕,慌张的直奔屋外,左荆则噙著淡淡的笑打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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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女娃儿真眼熟,可他怎也想不起在哪里遇过她。
左荆拧著沾过热水的布巾,轻轻擦拭她的脸蛋,直到热气透红了双颊。
天已黑,外头蝉声唧唧,张婆婆丢下这个烫手山芋给他後,便回房去睡了。
他坐在床沿,伸手探了探她额间的温度,发现烧已退,眼睑还微微颤动,看样子快醒了。
「嗯~~」范予葵缓缓地睁开眼,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醒了?」
「嗯。」她揉著眼爬起身,迷迷糊糊地看著左荆好半晌,突然张嘴尖叫:「啊——」是那个美丽的精灵!
左荆眼明手快地捂住她的嘴,让她瞪著大眼,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唔唔……唔唔唔……」干么捂我的嘴啦!
她胡乱挥著小手,想拉开他的大手,下一秒却被压制在床上动弹不得。
「你不叫,我就放手。」他在她耳畔低声道。
范予葵瞪大水眸,乖巧地点点头,心想这精灵的声音还真不是普通的低沉。
左荆这才松开手,退到一旁保持适当的距离。
「你……」范予葵藉著蜡烛的微光,将眼前的精灵美女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才道:「你是人类?」
「是。」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很有趣的女娃儿。
「你是谁?为什么穿成这样?」活像古人似的。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才对。」
这精灵美女的声音低沉浑厚,而且出乎意料的好听耶。「我叫范予葵。」
「左荆。」
她的视线直盯著他的胸膛看,一点也不避讳。奇怪,这精灵美女的胸部未免也太扁了吧!胸部扁平就算了,个头还那么高大,浑身更散发出一股冰冷的气息,一点都不柔和。
「你……是男的?」她不确定的问道,目光停在他的喉结上。
「对。」左刑勾起淡笑,看来她还不算太笨。
他真的是男的?!
一个男人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比女人更像女人,而她——一个长相普通、身材矮小又没啥胸部的女人,在他面前只有自惭形秽,直想挖个洞将自己埋起来。
她咽了口唾液,转移话题道:「我睡很久了?」
「嗯。」天都快亮了。
「这是你的房间?」她又问。
「嗯。」
他还真是惜字如金啊!不是「对」就是「嗯」。
「你家好古色古香哦。」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气氛,范予葵只得不断找著话题。
他没应声,挑了张木椅坐下。
「现代人都喜欢住在都市,已经很少人住小木屋了。」
左荆迳自倒了杯茶暍,终於开了金口:「喝茶?」
「要。」
她一骨碌滑下床,连忙拿起木杯就著茶壶,眼巴巴瞪著杯子注满茶水,在向左荆道声谢後,她就咕噜咕噜猛喝。
哇,这水好甘甜哦~~她满足地笑眯了眼,左荆见她意犹未尽的样子,主动将空杯加满茶递给她。
她捧著杯子,连喝了好几大口才停下来喘口气。
他安静地看著她,她迎视著……两人间一阵沉默,她无言的笑了笑,显然他不爱说话。
「呃,谢谢你之前救了我。」她指的是在瀑布那晚,见他没反应,便再道:「当时我真的以为我快死掉了,要不是你救我上岸,我很可能会淹死在那瀑布下……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何会掉下瀑布,明明那笨贼是推我坠楼的,哪知一醒来,大楼就不见了,反而出现一大片树林,当时我还以为自己在作梦呢!梦境里出现了精灵,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存在,老实说,真吓了我一跳!」
她哇啦哇啦讲了一堆,他只听出一个重点,那就是这女娃儿便是那天打扰他净身的女人!
「啊,天亮了。」范子葵的小手指著窗外升起的太阳。
左荆顺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窗外是一大片车原,透著白雾蒙蒙的景象。
「好美哟。」绿草地映著晨光,像金黄色的稻穗般,这景致在二十一世纪几乎看不到了。
美?左荆挑起眉头,不觉得眼前这景色有何特别,只感觉早晨的湿气颇重。
「啊!」她双手一拍,神情微变。惨了,她昨天没去上课。
满堂耶!她迅速跳下木床,光著脚丫便往门口走去,还边说:「就这样啦,再见!我该回去准备上课了。」
「不送。」这女娃儿真有行动力,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细长的眼底浮现些许淡笑,看著直往门外冲的慌张身影。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後,他才吹熄桌上的烛火,躺上木床闭目养神,脑海里不停想著该如何向张婆婆解释「阿美」离开的原因。
或许他可以告诉张婆婆,阿美从没回来过,那只是南柯一梦,虽然张婆婆会因此而难过,但总比她下山漫无目的的找寻阿美来得好,在陷入梦乡前,他昏沉沉地想著。
突然,「砰」的一声,木门被打开,他动作快速地掏出玉骨扇,跳下木床冲出去,欲展扇砍劈入侵者——
「左荆,是我。」范子葵满睑脏污,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出现。
在看清楚来者後,他猛然止住势子,扇子在距离她鼻尖半寸的地方硬是停住。
「你不是回去了?」他收回玉骨扇,瞄了眼不知死活的范予葵。
「我不认得路。」她哽咽地道,哭得好不伤心。
「你住哪?」
「台北……」她说了一大串地址後,便拉著左荆的衣袖擦眼泪。
他神情复杂地望著她,半晌,才道:「我没听过。」
「没听过?!」没搞错吧!又不是山顶洞人。
「对。」
「那——」她一时语塞,想了会儿,才道:「T大总知道吧?我宿舍在那儿附近,告诉我怎么走就行了。」
「没听过。」
「啥?!」她差点抓狂,捉著他衣袖的小手不自觉将它揉成一团。
这是什么?她瞄了沾满鼻水眼泪的袖子一眼,这才注意到从一开始就觉得怪异的地方,闷声道:「你穿这什么衣服啊,好怪哦。」长长的袖子,长长的袍子,腰间还系了块玉佩。
「你的衣裳才怪!」他瞧了眼那衣不蔽体的料子。
「拜托,这是睡衣,有什么好奇怪的。」她拉拉裙摆道。
「我这是襕衫啊。」他也捉起袍子介绍著。
「你以为你是古人啊!都二十一世纪了,还穿什么襕衫的,活像从电视里走出来的演员。」她好没气的瞪了他一眼。
左荆闻言眉头一皱。「总好过姑娘身上这件破布。」冷哼了声,「裸露的不像样。」她不善的口气让他微怒。
「破布?!拜托,这是高级丝质睡衣耶,我省吃俭用好几个月才存够钱买的,而你居然把极品当破布?!不视货的家伙。」
「衣不蔽体。」左荆凉凉地开口。